子時已過,時間來到了承和十七年,八月初八。


    對京兆尹和盛京城掌管刑事案件的衙門來說,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被窩還沒捂熱的提刑司司首葉子明聽聞消息,匆忙趕到現場,看到了封鎖現場的三班衙役,以及正蹲在門邊嘔吐的京兆尹大人。


    兩人簡單打了招唿,葉子明進了賭坊上二樓,來到出事的花廳,有點理解京兆尹為何吐成那個樣子。


    隻見平南侯世子身上橫七豎八滿是刀痕,幾乎是被淩遲而死,葉子明蹲下去,輕撩開死者衣袍一看,內裏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多大仇啊?葉子明搖頭歎息,看向一旁,發須淩亂,斷了半截左臂的兇手倒在那裏,幾乎把半個脖子切開的血痕,當真死誌堅決。


    “侯爺留步侯爺!您聽下官一勸吧,就別進去了!”


    外麵傳來京兆尹驚急忙慌的聲音,門簾猛被撩起,一個麵容威嚴的錦衣大漢大步而入,隻走了一步便似被定住,然後整個人癱跪在地,萬分悲痛地喚了聲:“麒兒!”,旋即便痛哭出聲。


    葉子明起身,猶豫了下,還是沒將那句一點卵用沒有的“侯爺節哀”說出口,徑直走了,驚天大案,可有得要忙。


    ……


    ……


    鴻升賭坊平南侯世子遇害事件,第一時間成了八月豔陽天裏駭人聽聞的消息。


    提刑司衙門連夜調查,那群被迷藥暈倒的公子們和平遙郡主好不容易從迷糊醒來,就遭遇恐怖畫麵的刺激中稍緩過神來,就迎來了連連盤問。


    據他們所說,初清醒的時候,那兇手還未自盡,甚至還對他們自報家門,聲稱為女報仇,得償所願,大笑兩聲才抹了脖子。


    而蕭世子今夜會去鴻升賭坊,是受了文國公之子盛時的邀請。


    然而細問之下,才又挖出盛世子這一個多月來起落驚魂的賭海遭遇,甚至差點搭進盛家祖宅。


    這一切明顯隻是幌子,從一開始,那位化名陳海的賭坊掌櫃就是衝著平南侯世子來的!


    果不其然,陳海自那夜過後就已然查無此人。


    倒是那個自殺的兇手女兒,據平日跟著的蕭景麒的下人供認,確實被蕭世子糟蹋致死,那個名為童寶安的兇手,六年前就刺殺過世子一次,若不是此番聽到這個名字,侯府護衛都以為此人已死在六年前。


    當然,這個人不重要,不過是一把刀而已,真正的執刀人,是那位幕後布局的賭坊掌櫃。


    首先當然得搞清楚蕭世子都和誰結下了這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滑稽的是,被嚇破膽子的下人們抖落出來的事情,真是讓葉子明徹底傻眼。


    從京城小官,沒落貴族,到掌握實權的高官公侯府裏,居然有不少被蕭世子糟蹋過的姑娘,隻是蕭景麒也知道深淺,欺負的都是庶出的女兒家,有權勢的哪能為妾,姨娘無能為力,一家之主的生父又畏懼侯府,也不會為了區區庶女跟侯府硬碰硬,叫人好笑的是,案子沒破,居然找出了兩個蕭世子的私生子女。


    那些被蕭世子采過花的姑娘,有些出事前還訂過親,這裏麵是否夾雜著什麽奪妻之恨的情仇,真就是一團亂麻了。


    最後,坊間甚至有風聲出來,此事事關太子!


    一母同胞所出的長公主殿下對太子頗有微詞,反而跟蕭貴妃所出的五皇子相交莫逆,甚至還將夫家的妹子許配給了蕭世子,大有親上加親之意,這事東宮耿耿於懷已久。


    小道消息說,這是太子殿下對平南侯或長公主的警告。


    背鍋的太子殿下聽聞後很是發了一通脾氣,然後趕緊進宮喊冤。


    長公主府裏,楊潔狠狠摔碎了個青瓷花瓶,氣得渾身顫抖,惡狠狠道:“那個混賬,平日裏倒是裝得文質彬彬,沒想到是這麽個肮髒貨色!”


    她悲戚長歎:“是我害了七妹啊!”


    “別這樣說。”蘇牧攬過妻子入懷,開口安慰:“你也隻是牽線搭橋,最後願意,是七妹自己親口應的。好在成婚不久,還沒有孩子,過陣子等平南侯從喪子之痛緩過來,我就登門,讓他們放七妹迴家,我蘇家的女兒,萬沒有給人守一輩子寡的道理。”


    ……


    ……


    案子查到最後亂作一團,全城貼滿了賭坊陳掌櫃的海捕畫像,然而久無進展,平南侯怒不可遏,沉浸喪子之痛的癲狂,甚至要把所有蕭景麒得罪過的人通通抓來,短短幾日,鬧得盛京城雞飛狗跳,怨聲載道。


    而侯府要拿的人裏,其中就包括被蕭世子打斷腿的葉盛。


    ……


    連續幾道“噌噌”拔刀聲,十五柄刀柄末端掛著紅穗的長刀在陽光下寒光爍爍。


    敲開青衣巷小院大門,二話不說就要拿人的京兆尹府捕快麵對突然湧出來的,身穿白虎服,手握赤翎刀的護龍衛隊,齊齊慌亂了神情。


    葉繁坐在院中石椅上,喝了口茶,隨口道:“蕭世子的死我很遺憾,但你們要抓我弟弟,玩笑就開大了吧,他腿斷了都還沒好,憑什麽去殺人?”


    領頭的捕快收了囂張的氣勢,小心賠笑:“不知大人是?”


    “護龍衛總旗,葉繁。”


    “原來是……葉大人?”捕快說著一愣,忽想起自己其實聽過這個名字,去年中秋,大靖最年輕的小秀才兄長唱了首驚豔全城的詞作,很是口口相傳了一段時日。


    隻是小秀才的兄長,不說隻是個商賈嗎?怎麽忽然成了護龍衛。


    “怎麽,你認識我?”葉繁笑問道。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捕快幹笑一聲:“今日之事,誤會,誤會,大人見諒。”


    捕快也知道蕭侯爺痛失愛子,行事瘋狂,京兆尹大人想要攀龍附鳳搏富貴,胡亂拿人,這要是普通人,也就奉命行事了,護龍衛?開玩笑,最後是小秀才進京兆尹大牢還是他進詔獄還兩說呢。


    捕快們聲勢浩大進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沒幾日,彈劾平南侯和京兆尹的奏疏就堆滿了承和帝的桌子。


    承和帝二話不說,將京兆尹一擼到底。


    同時,平南侯‘蕭雲騰’在禦書房被罵得狗血淋頭,然皇帝憐他喪子心痛,那個子說來也是他的侄子,隻沒想到是那樣一個混蛋!


    萬千感慨,承和帝最終隻是罰俸三年,勒令平南侯將胡亂抓來的人都給放了,今後好好約束府中子女,別再養出個敗類來。


    平南侯世子之死,終究是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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