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刀即出,例不虛發。


    葉繁看得目瞪口呆,直以為穿的不是大靖,而是古龍筆下的武林,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小李飛刀,真想問一下李女俠祖上可有李尋歡這一號人物。


    然生死關頭之際,這樣無用的冷幽默他很識趣地沒有開口,默默做一隻被女俠抓在手裏的玩偶。


    是的,玩偶。


    密林裏的殺手也意識到了濃霧之內,沒人是五感超群的楊漓月的對手。趁著一陣風起,煙霧散了一些,不似先前那般濃厚不可視人。幾道身影從兩旁密林中躥出,圍著楊漓月撲殺過來。


    其中還有葉繁熟悉的幾道麵孔,如曾經玉春樓的花魁藝朵姑娘和老板娘廖金花,還有鐵匠鋪沉默寡言的古威。


    熟人見麵,分外眼紅啊!


    葉繁隻感覺右腳後跟傳來觸電般的感覺,一腳不由自主狠狠踢了出去,精準踹歪藝朵姑娘直刺過來的劍尖,熟悉的觸電感緊隨其後又自左臂傳來,猛出一掌迅疾如雷扇在了花魁姑娘臉上。


    隨即轉身下腰,躲過古威自身後橫斬過來的彎刀,微一抬頭就看見女俠一手拽著自己衣襟,一手長刀刺出,直接穿了古威胸膛,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尚存口氣的古威被女俠一腳踹飛出去,抽搐兩下,再也起不來了。


    葉繁就這樣做著女俠手中的提線木偶,與周身的密諜殺手纏鬥著。即便帶著一個累贅,大靖第一戰神依舊兇猛無比,殺手們尚未碰到楊漓月一片衣袖,已有十來人在冷冽刀光過後,不死也重傷地倒地。


    刀身上沾滿的鮮血隨著轉動匯湧到刀尖上噴甩而出,在地上劃出一道血紅的痕跡時,圍攻楊漓月的人裏,竟然隻有一直避在外圍,進攻了一迴被葉繁一巴掌扇倒就沒再上前的藝朵姑娘,以及一個身形魁梧,巨靈神一般的大漢還站著。


    藝朵姑娘的膽怯救了她,讓她得以此刻還能唿吸,卻是被嚇破了膽,臉色煞白,此番刺殺出動二十來人,怕是九成半死在了這位戰神手裏,那三名還能動的護龍衛也就補刀撿漏地殺了幾人。


    那大漢則是血條夠厚,身上已不知被砍了多少刀,鮮血淋漓,宛若血人,一雙眼睛竟還是兇悍至極,毫無退意。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楊漓月甩掉刀身上的血,淡淡開口,一字一頓道:“關!大!樹!”


    “能讓您記住名字,吾之榮幸也!”關大樹大笑一聲,勇猛大步衝殺過來。


    葉繁敏感地察覺到女俠抓著自己的手在顫抖,雖然很輕微,但他還是感覺到了,還有短暫對話之前的最後一刀,那個叫關大樹的大漢避開了!那是關大樹第一次避開李女俠的刀!


    李女俠看似遊刃有餘,實則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輕鬆!


    意識到這一點的葉繁被楊漓月朝一名護龍衛所在方向扔了過去。葉繁記得他的名字叫盧星旭。另外兩名護龍衛此刻正和見勢不妙轉身要跑的藝朵纏鬥起來。


    盧星旭穩穩接住葉繁。


    將將站定的葉繁目光凜然,左手抬起,右手按下,咻咻咻三道袖箭飛射,朝那巨漢殺去。


    關大樹別看跟楊漓月硬拚硬打,此刻聽見響動,卻是極其敏捷地翻身一躲,魁梧的身子動作居然無比靈敏,空出的位置露出楊漓月的身影。


    楊漓月動也不動,連手中刀都未動分毫,三支袖箭卻似就瞄準女俠的刀射去,叮叮叮撞在刀身上,隨即彈開,而後落地。


    盧星旭都替總旗大人感到尷尬,不忍直視。


    “不要多事!”


    女俠清冷的話讓葉繁想起初玩網遊,不甚賣了隊友被罵菜雞的強烈尷尬,靴子內屈起的腳趾直想摳出三室一廳,訕訕摸了摸鼻子。


    ……


    “你出刀的速度慢了!”


    用僅憑灰色布條纏著的手掌猛拍刀身,接下第六記道斜刺過來的刀鋒時,關大樹兩隻寬大的手掌夾住了刀身,一翻一轉,竟逼得女俠被迫撒手。


    長刀被狠狠甩飛出去,旋轉著嵌入密林中的一截樹幹上,震落細尖鬆葉無數。


    關大樹獰笑著,他的拳頭第一次堪堪擦過楊漓月肩膀,輕輕碰到青藍色的絲綢布料。緊跟著,獰笑未消的臉上,驚愕萬千。


    楊漓月麵露不屑之意,以極其恐怖的速度直線出拳,狠砸在關大樹胸腹,強橫的內力透拳而出,就像重錘猛打在巨樹上,關大樹胸腹處肉眼可見的凹陷下去。


    楊漓月收拳側身,躲過關大樹重傷下血氣衝湧,張嘴吐出的一大口鮮血,似嘲諷地輕笑道:“我故意,引你近身的,傻子。”


    關大樹先是難以置信,後又覺得理當如此,若不是有如此強橫無比的戰力,武安公主又憑什麽打得草原王廷一蹶不振。


    他發出生命中最後一聲嘶吼,全身勁氣灌於拳上,破風而出。


    麵對絕命而來的一拳,楊漓月一聲輕叱,飛起一腳,拳腳相交的一瞬,拳頭便碎了,整隻手臂都被巨大的力量攪得變形。


    楊漓月腿勢未消,猶有餘力往前,直踢在關大樹胸腹凹陷處,將魁梧的身軀直踢飛出去數米,名為大樹的巨漢,像被砍倒的大樹一樣落在地上,砸出一聲劇烈的響動,複又歸於寂靜。


    與此同時,一左一右兩把刀架住藝朵姑娘的脖子,兩名護龍衛這次總算不是無功而返。


    葉繁歎為觀止,覺得自己極度低估了李女俠的戰鬥力,望著滿地死屍,他確定今天要不是有他這個拖油瓶在,女俠解決間諜殺手的速度會更快。自己先前的擔憂著實有些多餘。


    見何剛與樊城將製住的藝朵捆好手腳,葉繁令何剛看好人,另讓其餘兩位仔細檢查下現場是否還有其他活口。


    盧星旭第一時間先去查看了先前中箭的三位同僚,然不語花毒本就以見效快聞名,一場刺殺落幕,三人早已斷了氣。


    葉繁這才知曉,這場刺殺裏,己方陣營加上一上來就被射成刺蝟的車夫,共也死了四個人,頓時沉了臉色,雖相處時日尚短,交情不深,但他們實打實是為了保護他才死的,一股堵塞的情緒悶在胸口,壓抑難受,讓他的聲音都沉悶起來:“除了朝廷給的撫恤,我會另出一份安家費。很抱歉,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沉浸於同伴戰死情緒裏的三人聞言,心中稍感安慰,護衛工作不是第一次做,自然也遇上過那等視底下人性命為草芥的大人,何時有人說過,他很抱歉?


    何剛拱手道:“大人言重了,我等本就是為保護您而來,職責所在!”


    葉繁沉默輕輕點下頭,沒多說什麽,轉身走向將嵌入樹幹的長刀取迴,收入背上刀鞘的楊漓月。


    “這次真是感謝李女俠出手,否則在下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鄙人以身相許啊。”葉繁調笑說道,試圖用玩笑驅散些心底壓抑煩躁的情緒,已準備好迎接女俠不屑鄙夷的眼神。


    沒想到迎接他的,是走到身前的女俠陡然噴出的一口血霧,以及傾倒下來的身子。


    葉繁抱住女俠,臉上血跡斑斑,鼻間是凜冽的血腥味。


    他呆住,然後慌了。


    “來人!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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