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牌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狀況出乎葉繁意料,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他看了眼擺上桌的紙牌,淡淡道:“天地牌玩法那麽多,玩哪個啊?這樣吧,就剩四個人了,咱淘汰一個,換一個玩法,這輪,從二十一點開始。”


    出於對葉繁這位賭局發起人的尊敬或畏懼,幸存至今的三位賭客沒有意見表示同意。


    於是乎,二十一點淘汰了一人……


    鬥地主淘汰一人……


    一張牌沒出,靠唐公子春天地主帶飛的葉繁將手裏牌隨意一丟,抱拳道:“多謝唐公子。”


    葉繁瞥眼這位唿吸深重,不知因為興奮還是害怕一直微微顫抖的莊娘子前夫,唐萱萱的賭鬼老爹,笑得親近無害:“既然就剩你我了,這最後一戰,唐公子定個玩法吧。”


    唐年用力咽了口唾沫,嘶啞聲道:“同,同花順。”


    葉繁笑道:“行,依你。”


    一副新牌拆出,烏敬堂展開,拿掉同花順不需要的天地牌,示意牌沒問題後,打亂洗牌,歸整合一,恰在此時,唐年弱弱開口道:“等一下!”


    葉繁好整以暇:“怎麽說?”


    “我,我想再洗洗牌,我自己來。”唐年有些懇求說道。


    葉繁無所謂一抬手,烏敬堂會意將牌往唐年麵前一放,唐年用盡全力讓雙手不顫抖得太厲害,攤開牌麵,確認沒有問題,合上雙手搓動,洗好牌放下,往前一推。


    烏敬堂將牌移到桌麵中間,看向葉繁:“請切牌。”


    “不必了。”葉繁懶羊羊說道:“既然是最後的巔峰對決,那為了讓所有人心服口服,不如,唐公子選個信得過的人來給我們發牌吧。”


    唐年都有點受寵若驚了:“當真!”


    “自然。”


    唐年往台下一看,目光遙遙對上坐在靠後位置的莊娘子和唐萱萱。


    莊娘子起身大罵:“唐年,你別太過分!”


    唐年縮了縮脖子,著實有點畏懼破釜沉舟後什麽都豁得出去的前妻。


    “娘,隻是發牌而已,我去吧。”唐萱萱拉了娘親一把,站了起來,十歲大的小姑娘目視前方,小臉端莊,在眾人注目禮下上台,對著葉繁先行一禮,猶豫了下,也對著唐年行了禮。


    不久前囊中羞澀去找前妻索要銀子也匆匆見過女兒一麵,但此時看著熟悉而陌生的麵容,唐年恍惚想起似乎已經很久沒和女兒說過話了,他顫著唇輕喚兩聲:“萱萱……”


    唐萱萱似乎沒有聽到,徑直走到烏敬堂身前請教:“我要如何做?”


    台下,與江憶安同來的顧夫子歎道“這孩子真是愈發的落落大方了。”


    誇獎的話用歎息的語氣說出來,江憶安明白,這個並不極度聰慧卻過分勤學,年紀尚小已然相當穩健的姑娘,是被生活逼著長大的,如若可以,誰不想像那個被大哥家人護著的葉家三姑娘一樣天真活潑呢?


    賭桌上,雙方猜了大小,贏家葉繁決定先要牌,唐萱萱在烏敬堂指導下,發過去一明一暗兩張牌,明麵上的牌有顆紅心,寫著壹字。


    跟著照葫蘆畫瓢,也給唐年發過去兩張牌,既是生死局,也沒必要問要不要牌,在烏敬堂口頭示意下,唐萱萱根據雙方牌麵大小先後給兩人分發了五張牌。


    唐年有一瞬間屏住了唿吸,猛烈起身時動作太大碰倒了椅子,蒼白的臉色浮現心跳過快後的淡紅。


    激動起身時,他的底牌已經掀開,四條玖一張捌,這是他的牌麵。


    唐年死死盯著葉繁的牌,反複確認了下,發現自己沒看錯,確實是三條壹加一張貳,底牌未開,唐年已忍不住失笑。


    葉繁道:“我這底牌還沒開呢,唐公子這是勝券在握了?”


    “不敢不敢。”唐年忙賠罪兩句,彬彬有禮示意:“葉東家請。”


    葉繁自不含糊,食指拇指捏起底牌便是一甩,桌麵上,霍然拍下一張黑桃壹。


    唐年僵硬一瞬,霎時神色驚變,駭然失聲吼道:“不可能!”雙手拍在桌上,他喘息著,一字一頓又道了遍:“這!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葉繁氣定神閑道:“許你有四個九,我就不能有四張一嗎?”


    “這絕對不可能!”唐年顫動著雙唇喃喃,後目光決絕一指葉繁,大喝道:“你出千!”


    他的控訴令台下一陣喧嘩。


    葉繁淡然一笑:“牌是你洗的,萱萱發的,我動都沒動過怎麽出千?”頓了一下,他施施然又一笑道:“又不能學你一樣,洗牌的時候把黑桃壹洗到牌堆最下方。”


    被說中秘密的唐年見了鬼似的退了一步,臉色煞白。


    下方懂賭博規矩的,已經開始繪聲繪色跟外行講著賭桌上出千被抓該如何斷指斷手了,不過一想今晚是生死局,斷手斷腳反而是小場麵了。


    葉繁站了起來,如看不爭氣的孩子一樣指了指唐年:“就你那手法,我都看得出來,你也好意思拿出來秀,老烏鴉,給他開開眼。”


    “好嘞。”烏敬堂應和一聲,一掌拍在賭桌上,牌堆應聲翻起,被掌風帶開,全然都是同花順用不著的天牌。


    “你!你們!”唐年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嗯,你說得沒錯,我是出千了。”葉繁伸著懶腰反問:“你看出來了嗎?我說,你坐在這裏,真的覺得今晚有可能絕地翻身嗎?你心裏但凡有一點這樣的想法,那你這些年輸得不冤啊。”


    唐年:“……”


    台下懂賭的人也沉默了,頭一迴見出千出得這麽理直氣壯的人。


    突兀的幾聲慘叫,幾道人影此起彼落被人丟了進來,場麵亂了下,待仔細看清,卻是之前被淘汰打暈抬出去的十一名賭客,有被打腫的脖子上還貼著藥。


    誰會給要死的人貼藥?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觀眾群裏,有膽大的問道:“葉東家,不是生死局麽?你這搞得哪一出?”


    “給你們見識見識,什麽叫見證奇跡的時刻。”葉繁掃過唐年,目光投向被重新丟進場的十一名賭客:“你們是不是經常覺得,不過是今年運道差,下次,下次一定翻身。”他語氣加重:“到了下次,就變成,隻差那一點點運氣,你們就能贏!”


    他嘲諷地笑了聲:“我告訴你們,沒有那麽多所謂的運道,隻要你留在賭桌上,你這輩子一定會輸,不信你們就給我看看。”


    他大喝一聲,做了個手勢。


    四方有類似布匹驟然展開的聲音,卻是四麵一直掛在二樓圍欄上的簾子被解開,展落下來。


    那是四匹又寬又大的白布,上麵寫滿了字,四個方向各置一麵布幕,確保場內各個角落的觀眾都不會錯過上麵的一模一樣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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