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近身搏鬥,屬他的強項,卻始終被老者壓過一頭。主要因為老者招式怪異無比,式式不依常理,往往都是從你絕對意想不到的方位進擊。


    比如老者本來是正麵一拳直擊,拳頭將至時,拳勢不變,整個身體忽然轉了個圈,背靠臂膀,另一拳又已攻至。試問這種骨頭可以像蛇一樣扭曲纏繞,誰能想得到?再比如老者明明淩空起腳踢人小腹,喬峰剛要格擋,他卻憑空又陡升兩尺,改踢麵門。這種憑空借力,如飛鳥般靈活,確實讓人防不勝防。


    這也就是喬峰,生平大小戰鬥無數,臨敵經驗豐富。雖然被老者穩壓一頭,卻還未呈敗相。兩人不到一刻鍾,瞬間過了數百招,老者是奇招迭出,喬峰雖驚不亂,沉著應對。鬥到近千招時,喬峰已能十招之中,還擊個三四招。


    老者忽地拳法一變,變拳為掌,推到喬峰麵前,大喝一聲:“看你靈力如何!”之前老者每出一招,都虎虎生風,這兩掌竟無聲無息。喬峰知道越是這樣,越不可小覷,對方既已言明,要試試靈力,掌力一定是含而不露。喬峰無所畏懼,同樣一聲斷喝:“好!”


    喬峰同樣推出雙掌,四掌剛一接觸,兩人同時靈力傾泄而出。以二人為中心,激蕩起的氣流,將方圓百丈範圍內,一切花草樹木夷為平地,氣流所激起的狂風,波及到方圓數裏。遠處的鬱秋風見機的早,極速後退,這才沒有被誤傷。


    喬峰自從悟出九轉神功,能時刻保持靈力充沛,他全身靈力鼓蕩不休,卻仍舊不敵,被老者推著向後倒退。喬峰兩腿深入土石中,倒退時也帶出兩條深溝。他一直後退了幾百丈,老者這才收掌,負手站立。


    喬峰最擅長近身短打,最為倚仗的便是靈力。現在這兩樣都被老者壓製,他深知這異世中,真的是臥虎藏龍,多有高人異士。眼前老者,看似貌不驚人,修為卻深不可測。喬峰拱手問道:“原來前輩是要考較在下武功,卻不知是何用意?”


    老者見喬峰雖被自己壓製,可收掌後,仍舊麵不改色,氣定神閑,不禁心中泛起一絲異樣,言道:“你自異界而來,短短幾百年,便有如此修為,即使有九轉神果相助,這種修煉天賦,天下也無人能出其左右。就是當年的各大荒主,有了天選之緣,怕是也有所不及。”


    喬峰聽了心中一動,老者幾句話,透露了諸多信息,他竟知道自己從異世而來。自己出天牢後,入世不過十多年,老者卻說幾百年,顯然知道自己曾身陷天牢。他還知道自己吃過九轉神果,這事除了聶天行與戚無憂及莫問外,再無一人知曉。


    即使當初神斷穀外的海無界,也不知道是自己吃了神果,隻是後來喬峰自己承認,果核在他這裏而已。喬峰相信聶天行三人,應該不會泄露此事,可眼前老者,又從何得知?喬峰明知老者不會迴答,卻忍不住第三次問道:“敢問前輩,到底是誰?為何對喬某的事,了如指掌?”


    老者一笑:“咱們萍水相逢,至於名字,不說也罷。你隻要明白,我對你而言,是友非敵。”喬峰心中有氣,你一路跟蹤自己,又對自己的事情知之甚詳,怎算是萍水相逢?現在又阻我去飛來峽,又豈是朋友所為?


    喬峰心中這樣想著,口中卻說道:“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前輩連姓名也不肯示人,藏頭露尾,可不夠光明磊落。”這幾句話說得相當不客氣,老者也不生氣,淡笑道:“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你就知道了。說不定要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再見麵。”


    喬峰知道老者不會說,隻得轉過話題,又問:“前輩阻止我去飛來峽,又是何用意?”老者迴到:“我想看看你的修為,能否敵得過謝熬。”喬峰沒聽過這個名字:“謝熬是誰?”老者抬頭望天:“西荒之主。”喬峰一驚:“前輩的意思,莫不是圍攻飛來峽的,竟是西荒之主?”


    老者搖頭道:“也是,也不是。”喬峰語氣真誠,再次拱手道:“還請前輩說個清楚。”喬峰自神斷穀與海無界交手後,盡管最近修為大增,但他不認為能與海無界匹敵,謝熬與海無界同為荒主,修為也應該相近。


    喬峰原以為,飛來峽隻是門派間的恩怨,卻不想涉及到荒主,這讓他不得不小心應對。老者道:“據我所知,原本確實是謝熬帶人要圍剿飛來峽,可緊要關頭,謝熬被人叫走,各大荒主齊聚無邊海,商討成立九轉堂一事,這才耽擱至今。現在包圍飛來峽的,隻是他的弟子及各派勢力,不過好像謝熬不日便要迴歸。”


    喬峰第一次聽到九轉堂這個名字,還是六年前,從周之舟口中得知,那時候九轉堂應該早已成立,距今怎麽也有八九年,謝熬卻一直未迴,為何去了這麽久?於是問道:“據我所知,九轉堂成立,應該有八九年了吧,為何謝熬一直沒迴來?”


    老者點頭道:“不錯,應該是十年整。那謝熬桀驁不馴,因為不聽教誨,所以被人拘押,正在接受馴服。所以這些年來,八大荒裏,唯有西荒不曾到處拿人,送入天牢。隻是謝熬一旦被人馴服,修為將更上一層樓,西荒劫難,便由此開始。而且,這一天應該不遠了。”喬峰道:“既如此,喬某還是盡快去往飛來峽為好,這就告辭。”


    喬峰沒見過謝熬,不過但憑荒主之名,也足夠唬人,能在謝熬未歸之前趕去救人,總是多幾分希望。他說完不再理會老者,欲尋鬱秋風趕往飛來峽,不過剛轉過身,老者也轉到麵前,就像兩人從來沒動過一樣。


    這種神速,幾可與楊過的穿雲身法媲美。無論喬峰向左還是向右,後退還是跳躍,老者總是在他麵前三尺處。喬峰麵色陰沉,口氣不善地問道:“前輩這是什麽意思?”老者仍舊不緊不慢地迴到:“老夫在此截住你,可不是為了跟你說幾句廢話。”


    喬峰道:“那你想怎樣?”然後似有所悟,雙目圓睜,指著老者喝道:“難道你是謝熬的人,專門在此阻擊喬某?”不想老者微微搖頭:“不是。”老者這次不等喬峰再問,直接說道:“我在此攔住你,不是要阻止你去飛來峽,而是希望你等一等再去。”


    這下喬峰大惑不解,西荒之主不在,現在去正是時候,既不阻止自己去救人,又為何要等一等?便問道:“謝熬未歸,現在正好去救人,為何還要等上一等?”老者迴到:“不錯,正是因為謝熬未歸,這才要讓你緩一緩再去。”喬峰大奇,不知這是為何。


    不過他忽然茅塞頓開,驚問道:“你,你的意思,這等一等,等的便是謝熬?他什麽時候迴到飛來峽,你才會讓我離開?”老者咧嘴一笑,平淡地迴到:“不錯!”在喬峰看來,如此荒繆的事情,卻被他說得平常之極。


    喬峰怎肯隨老者意願,在此逗留不前?聽老者所說,似乎飛來峽被困多年,整個西荒小半的勢力,都聚集在哪裏,說明是有進無出,那楊過及南宮不花等人,豈不是都很危險?若是再等到謝熬迴歸,想要救人,隻有更難,喬峰之前不了解情況,還不是很捉急。


    現在既然知道情勢危急,真是心急如焚。隻是無論他往那個方向,老者總是攔在他麵前,如此幾次後,喬峰喝道:“前輩再不讓開,喬某可就要不客氣了!”老者迴答得異常簡單,很是輕淡地說:“嗯,好。”意思很明顯,你盡管動手便是。喬峰知道多說無益,想要及早趕往飛來峽,唯有動手打敗老者。


    隻不過自己最擅長的武功與靈力方麵,皆不是老者對手,還有那方麵,可以勝過對方的?喬峰想了想,唯有靈力氣爆可以一試。喬峰迅速凝聚出兩朵靈力氣旋,左右手各執一朵,然後再相互靠近融合。


    老者並不阻止,靜靜地看著喬峰,說:“早就聽聞,喬峰有一項可以將靈力融合爆炸的技能,今日有幸領教一番,不虛此行。”老者原本看上去雖然溫和,不過氣勢凜然,周身氣流不停地在竄動。此時在他說話的功夫,整個人卻變得有些不一樣。周身氣流靜止,那種冷冽的氣勢,也消失不見。


    他仿佛變成一個沒有活力的物體,像是一塊石頭,一顆枯寂的樹木,就那麽靜靜地立在哪裏。喬峰不知道老者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他的靈力氣旋已經融合完畢,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過喬峰看著手中碗大的靈力氣旋,漆黑如墨,急速旋轉下,反而看不出來它在轉動,像是靜靜地飄在哪裏一般。


    喬峰看了一眼,自己都有些心驚肉跳。他在雲舒宮時,試過氣爆威力,能將小半個山頭給炸塌。他猶豫了一下,自己與老者無冤無仇,雖然喬峰不認為用靈力氣爆,就能要了老者的命,要是萬一傷了他也不好。


    老者看出喬峰有顧慮,於是鼓勵道:“放心,它還傷不了我。”老者說得輕描淡寫,喬峰仍舊猶豫不決,老者不禁一聲大喝:“來吧!”靈力氣爆是喬峰引以為傲的手段,被老者一再輕視,也有些不服氣,喝道:“好,小心了。”


    喬峰把靈力氣旋推向老者,自己迅速後退十多丈。他看得真切,這次老者沒有如影隨形地跟著他,依舊是站著未動。靈力氣旋撞在老者胸口爆開,強勁的氣流衝擊,直接讓日月無光,周圍數丈被炸得塌陷三尺有餘。


    喬峰在十幾丈外,仍舊被那湧來的氣浪,割裂的皮膚生疼。耀眼的光芒,讓他睜不開眼睛,根本看不見爆炸中心的狀況。足足過了半個多鍾頭,塵埃落定後,喬峰正要過去看看,不想老者已經來到他麵前。


    喬峰看著老者,發絲不亂,衣衫無損,像是沒有經曆過靈力氣爆的。不禁大吃一驚,就算老者靈力渾厚,別有所能,靈力氣爆傷他不得。可看起來一無異狀,連發絲都不淩亂,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喬峰明明看見氣旋在他胸前爆裂,最後竟然毫發無傷,喬峰忍不住拱手道:“前輩當真是深不可測!”喬峰在與人對敵時,很少用到靈力氣爆。皆因它需要融合,方能發揮更大威力。可是高手過招,勝負就在頃刻間,誰會給你時間準備?


    老者不但給了,還讓喬峰把威力發揮到極限,最後卻如兒戲般。喬峰心中不禁有些挫敗感,老者安慰道:“你的靈力氣爆,威力不同凡響。我能安然無恙,實則是用了‘金蜱之身’的神通。”喬峰這才恍然,原來老者是用了神通,不是但憑肉身,抗下他的靈力氣爆。


    喬峰由衷地佩服,說道:“想不到一個人,可以練出此等神通,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老者道:“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麽,蜱是一種蟲子,長不過五寸,通體黝黑。喜歡生活在極熱,或極寒的氣候裏,因此又叫冰火鳥。遇敵時,身體可堅如精鋼,亦可柔如無骨。因此我這神通,便用金蜱來命名。”


    喬峰急於要去飛來峽,不想與老者多做糾纏,於是拱手說道:“前輩奇技,真是神乎其神。不過救人如救火,喬某要趕往飛來峽,還望前輩不要阻撓。他日有緣再會,前輩想要怎樣,喬峰一定奉陪到底。”老者雙眼一瞪,目露精光,說:“怎麽,你打完了就想走?現在也該輪到我了。”


    老者不由分說,雙腿並攏,雙手下垂貼在身體上,整個人猶如一柄出鞘利劍,直刺喬峰。口中言道:“打鐵還需自身硬,法寶兵器不過是外物。我這金蜱之身可剛可柔,能把自身變成法寶。”老者一句話沒說完,已經攻了十多招。正如他自己所說,把身體當作了利劍,刺、撩、砍、劈無不圓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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