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禮物能明天準備好,我明天就走。」


    顓頊嗤笑:「你這到底是思念師父了,還是想躲開璟?」


    「都有。從我甦醒到璟接任族長,我們一直在被形勢推逼著做出選擇,可不管如何,如今他已是塗山氏的族長,有一族的命運需要背負,我覺得他應該靜下心,好好想想自己的新身份,想想自己究竟需要什麽。」


    「你一直說他,你自己呢?你的想法呢?」


    小夭翻身,下巴搭在玉枕上,看著顓頊:「不要說我,你和我一樣!我們看似是兩個極端,可其實我們一樣,我們都不會主動地去爭取什麽,怕一爭取就是錯,都隻是被動地被選擇!」


    顓頊神情複雜,看了一瞬小夭,大笑起來:「我和你不一樣,男女之情對我無關緊要。」


    小夭笑道:「這點上是不一樣,我想要一個人陪我一生,你卻選擇了讓權勢陪伴一生。」


    顓頊撫了撫小夭的頭,嘆了口氣:「明日禮物就能準備好,你明日就出發吧!在五神山好好休息,發悶了就去找阿念吵架。」


    小夭撲哧笑了出來:「有你這樣的哥哥嗎?鼓勵兩個妹妹吵架?」


    顓頊笑道:「也隻有兄弟姊妹,不管怎麽吵,還能下次見了麵依舊吵,若換成別的朋友,早已形同陌路了。阿念隻是有些天真,並不蠢笨,你上次激了她走,她不見得現在還不明白你的苦心。」


    ——


    ——


    小夭在珊瑚和苗莆的陪伴下,悄悄迴了五神山。


    中原已是寒意初顯,五神山卻依舊溫暖如春。小夭恢復了以前的悠閑生活,早上練習箭術,下午研製毒藥,不過最近新添了一個興趣,會真正思考一下醫術。


    一日,俊帝散朝後,特意來看小夭練箭。


    小夭認認真真射完,走迴俊帝身畔坐下,感覺髮髻有些鬆了,小夭拿出隨身攜帶的狌狌鏡,邊整理髮髻,邊問:「父王,我的箭術如何?」


    俊帝點點頭,把小夭的手拉過去,摸著她指上硬硬的繭子:「你的執著和箭術都超出我的預料。小夭,為什麽這麽渴望擁有力量?是不是因為我們都無法讓你覺得安全?」


    小夭歪著頭笑了笑:「不是我不信你們,而是這些年……習慣了不倚靠別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總要找點事情來做。」


    小夭抽迴手,要把狌狌鏡裝起來,俊帝拿了過去,展手撫過,相柳在蔚藍的海底暢遊的畫麵出現。小夭愣愣地看著,雖然在她昏迷時,相柳曾說要她消去鏡子中記憶的往事,可等她醒來,他從未提過此事,小夭也忘記了。


    俊帝問:「他是九命相柳嗎?這一次,是他救了你?」


    小夭低聲道:「嗯。」


    俊帝的手蓋在鏡子上,相柳消失了。


    俊帝說:「小夭,我從不幹涉你的自由,但作為父親,我請求你,不要和他來往。他和顓頊立場不同,你的血脈已經替你做了選擇。」俊帝已經看過一次悲劇,不想再看到小夭的悲劇了。


    小夭取迴鏡子,對俊帝露出一個明媚的笑:「父王,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和他之間隻是交易,他救我,是對顓頊有所求。」


    俊帝長籲了口氣,說道:「反正你記住,我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出兵滅了防風一族,幫你把塗山家的那隻小狐狸搶過來,也不願你和相柳有瓜葛。」


    小夭做了個目瞪口呆被嚇著的鬼臉,笑道:「好了,好了,我記住了!囉唆的父王,還有臣子等著見您呢!」


    他竟然也有被人嫌棄囉唆的一天?俊帝笑著敲了小夭的腦門一下,離開了。


    小夭低頭凝視著掌上的鏡子,笑容漸漸消失。


    ——


    ——


    俊帝看完小夭的箭術,找來了金天氏最優秀的鑄造大師給小夭鍛造兵器。


    就要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兵器,還是神秘的金天氏來為她鍛造,凡事散漫的小夭都認真梳洗了一番,恭謹地等待著鑄造大師的到來。


    一個蘋果臉,梳著小辮,穿得破破爛爛的少女走進來,上下打量小夭:「就是要給你打造弓箭嗎?你靈力這麽低微,居然想拉弓殺人?族長倒真沒欺騙我,果然是很有挑戰性啊!」


    小夭不敢確信地問:「你就是要給我鑄造兵器的鑄造大師?」


    少女背起手,揚起下巴:「我叫星沉,是金天氏現在最有天賦的鑄造大師,如果不是族長一再說給你鑄造兵器非常有挑戰性,縱然有陛下說情,我也不會接的。」


    小夭忙對少女作揖:「一切拜託你了。」


    星沉看小夭態度恭謹,滿意地點點頭,拿出一副弓箭,讓小夭射箭。小夭連射了十箭,星沉點點頭,讓小夭站好,她拿出工具,快速做了一個小夭的人偶,又拿起小夭的手掌,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眼中流露出詫異。


    星沉問:「你對兵器有什麽要求嗎?比如顏色、形狀、輔助功能,等等。」


    小夭說:「隻一個要求,能殺人!」


    星沉愣了一愣,說道:「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女人。」


    小夭笑著說:「其實我對你也有懷疑。」


    星沉哈哈大笑,說道:「我先迴去思索,待兵器鍛造好時,再通知你。快則一二十年,慢則上百年的都有,所以你不用太上心,全當沒這迴事吧!」


    沒想到一個多月後,星沉來找小夭,對小夭說:「你想要的殺人弓箭已經差不多了。」


    小夭詫異地說:「這麽快?」


    「並不快,這副弓箭本是另一個人定製的,已經鑄造了三十五年,他突然變卦不要了,我看著你恰好能用,所以決定給你。」


    「原來這樣,我運氣真好!」


    星沉點頭:「你運氣不是一般二般的好,你都不知道那副弓箭的材料有多稀罕,鮫人骨、海妖丹、玳瑁血、海底竹、星星砂、能凝聚月華的極品月光石……」


    星沉說得滿臉沉痛,小夭聽得一臉茫然。星沉知道她不懂,嘆道:「反正都是稀世難尋的東西,就算是陛下,想集齊也很難!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收集齊了所有材料!」


    小夭點頭,表示明白了,問道:「這樣的兵器怎麽會不要了?」


    星沉皺著眉頭,氣鼓鼓地說:「不要了就是不要了!能有什麽原因?反正絕不是我沒鑄造好!」


    小夭道:「我相信你!」


    星沉轉怒為笑:「那麽好的東西我寧可毀了,也捨不得給一般人,但我覺得你還不錯,所以給你。」


    小夭說:「原諒我好奇地多問一句,究竟是誰定造的?」


    星沉說:「究竟是誰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應該和鬼方氏有瓜葛,他每次見我都穿著寬大的黑袍,戴著帽子,捂得嚴嚴實實。」


    「你怎麽知道是鬼方氏?」


    「他找到金天氏時,拿著鬼方族長的信物,金天氏曾受過鬼方氏的恩,所以族長命我為他鑄造兵器。本來我不想接,但族長說,他想要一副弓箭,能讓靈力低微的人殺死靈力高強的人,我聞所未聞,決定見見他,沒想到他給了我幾張設計圖稿,在我眼中,都有缺陷,卻讓我發現,有可能實現他的要求。」星沉抓抓腦袋,對小夭道,「如果不是他不認識你,簡直就像為你量身定造!你確定你們不認識?」


    小夭想了想,能拿到鬼方族長的信物,和鬼方族長的交情可不淺,她認識的人隻有顓頊和詭秘的鬼方氏有幾分交情,小夭笑道:「不可能是我認識的人,鍛造弓箭送給我是好事,何必不告訴我呢?我又不會拒絕!」


    星沉點頭,說道:「這副弓箭所用的材料真是太他娘的好了,又是我這麽傑出優秀的鑄造大師花費了三十五年心血鑄造,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作品,不過……」


    小夭正聽得心花怒放,星沉的「不過」讓她心肝顫了一顫:「不過什麽?」


    「不過這副弓箭需要認主。」


    「很多兵器都需要認主啊!」


    「這副弓箭比較桀驁不馴,所以要求有點特殊,不過你是王姬,陛下應該能幫你解決。」


    「怎麽個特殊法?」


    「需要海底妖王九頭妖的妖血,還必須是月圓之夜的血。」星沉幹笑,似乎也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實在誇張,「那個……我也知道如今大荒內聽說過的九頭妖隻有那個、那個……九命相柳,聽說他很不好相與,不過你是王姬嘛!你爹可是俊帝陛下啊!總會有辦法的!」


    小夭的眼神有些空茫,遲遲不說話。


    星沉一邊撓頭,一邊幹笑,說道:「那個認主的方法也有點特別。」


    小夭看著星沉,星沉小心翼翼地說:「九頭妖的血不是祭養兵器,而是要、要……兵器的主人飲了,兵器主人再用自己的血讓兵器認主。」


    小夭似笑非笑地盯著星沉:「難怪你這兵器沒有人要了。」


    星沉幹笑著默認了:「沒辦法,那麽多寶貝,沒有九頭妖的妖血鎮不住它們。」


    小夭微笑著沒說話,星沉不知道相柳是用毒藥練功,他的血壓根兒喝不得!也許那個人正是知道什麽,所以放棄了這兵器。


    星沉說:「王姬,真的是一把絕世好弓,我保證你絕不會後悔要它。」


    小夭問:「何時可以認主?」


    星沉說:「隻要是月圓夜就可以。」


    小夭說:「好,這個月的月圓之夜,我去找你。」


    星沉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地說:「王姬是說這個月?兩日後?」


    「是!」


    「九頭妖……」


    「你也說了我是王姬,我爹是俊帝!」


    星沉笑道:「好,我立即去準備,兩日後金天穀見。」


    月圓之夜,金天穀。


    侍者領著小夭走進了星沉的鑄造結界內。


    不遠處有一道人工開鑿的瀑布,是從湯穀引的湯穀水,專門用來鍛造兵器。瀑布右側是一座火焰小山,火勢聚而不散,如果沒有炙熱的溫度,幾乎讓人覺得像一塊碩大的紅寶石。


    星沉依舊梳著亂糟糟的辮子,不過穿著純白的祭服,神情沉靜,倒是莊重了不少。


    星沉問小夭:「你準備好了嗎?」


    小夭說:「好了!」


    星沉看了看天空的圓月,開始念誦祭語,她的聲音剛開始很舒緩,漸漸地越來越快,火焰小山在熠熠生輝,映照得整個天空都發紅。


    隨著星沉的一聲斷喝,火焰小山炸裂,漫天紅色的流光飛舞,妖艷異常,一道銀白的光在紅光中縱躍,好似籠中鳥終於得了自由,在快樂地嬉戲。


    星沉手結法印,口誦咒語,可銀白的光壓根兒不搭理她,依舊滿天空跳來跳去。星沉臉色發白,汗水涔涔而下,她咬破了舌尖,銀白的光終於不甘不願地從天空落下。


    隨著它速度的減慢,小夭終於看清了,一把銀白的弓,沒有任何紋飾,卻美得讓小夭移不開目光。小夭禁不住往前走了幾步,對著天空伸出了手,袍袖滑下,皎潔的月光照在她的皓腕玉臂上。


    弓從她的手臂上快速劃過,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傷口,可見白骨。


    小夭能感受到,它似乎在桀驁地質問你有什麽資格擁有我?如果小夭不能迴答它,它隻怕會絞碎她的身體。


    可隨著弓弦浸染了她的血,它安靜了,臣服了。


    小夭心隨意動,喝道:「收!」


    銀白的弓融入了她的手臂內,消失不見,隻在小臂上留下一個月牙形的弓箭,仿若一個精美的文身。


    星沉軟坐到地上,對小夭說:「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什麽要求必須有九頭妖的血了。」


    小夭說:「謝謝你!」


    星沉吞了幾顆靈藥,擦了擦汗說:「不必了!機緣巧合,它註定了屬於你。何況我問陛下要東西時,不會客氣的!」


    小夭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笑道:「需不需要我提前幫你探查一下父王都收藏了什麽好寶貝?」


    星沉搖搖頭:「我早就想好要什麽了。」


    星沉恢復了幾分體力,她站起,送小夭出穀:「你靈力低微,這張弓一日隻能射三次,慎用!」


    小夭真誠地謝道:「對一個已成廢人的人而言,有三次機會,已經足夠!」


    星沉看著小夭手上厚厚的繭子,嘆道:「我不敢居功,是你自己從老天手裏奪來的!」至今她仍然難以理解,堂堂王姬怎麽能對自己如此狠得下心?


    ——


    ——


    小夭在五神山住了將近三個月。


    估摸著太夫人的藥快要吃完,她必須迴去時,小夭才去向父王辭行。


    這段日子,阿念和小夭很少見麵,偶爾幾次一起陪著俊帝用飯,兩人都不怎麽說話。


    聽聞小夭要走,阿念來尋小夭:「你明天要去神農山了?」


    「嗯。」


    「聽說這些年顓頊哥哥又好了,不再和人瞎混。」


    「嗯。」


    「父王說顓頊哥哥當年隻是做戲。」


    小夭說:「的確是。」


    阿念不滿地瞪著小夭:「你為什麽當年不肯告訴我?要讓我誤會顓頊哥哥?」


    「當年顓頊什麽都沒和我說,我所知道的和你所知道的一模一樣,你讓我和你說什麽?說我的判斷?你會願意聽嗎?」


    阿念聽到顓頊也沒告訴小夭,立即心平氣和了,低聲問:「我、我……想和你一起去神農山,可以嗎?」


    阿念居然為了顓頊向她低頭,小夭不禁嘆了口氣,問道:「我聽說父王在幫你選夫婿,難道整個高辛就沒一個讓你滿意的嗎?」


    阿念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們每一個都不如顓頊哥哥。」


    小夭禁不住又嘆了口氣,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對阿念說:「小妹,你過來。」


    阿念居然乖乖地坐到了小夭身旁,小夭說:「你是我妹妹,所以我其實不想你喜歡顓頊。」


    小夭本以為阿念會發怒,沒想到阿念一聲沒吭。小夭說:「我和你說老實話,當年顓頊雖然是做戲,可他女人多卻是事實。現在他身邊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個,至於我不知道的,肯定也有。」


    阿念低聲說:「我聽說了一些,他身邊有兩個姿容出眾的侍女,估摸著遲早會收了做侍妾。」


    「不僅僅會有這些女人,日後,若有女人喜歡他,想跟他,對他有幫助,他又不討厭,隻怕他都會收下。」小夭苦笑著搖搖頭,嘆道,「我說錯了!隻要對他有幫助,即使他討厭,他也會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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