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公此刻坐在帳中,麵色嚴肅。他命令中軍將去取潞州刺史解軍的解文。軍將領命,下了月台取了文書捧著上來,雙膝跪在滴水簷前。帳上的內官將接過文書,交由公座旁驗吏輕輕拆開彌封,整齊地將文書鋪在公座上。


    羅公目光如炬,直視著潞州刺史解來的文書。如果是其他衙門解來的,他可能看都不會看,就直接發落了。但潞州的解文,他卻格外重視,因為這潞州刺史蔡建德乃是他的得意門生。


    話這羅公是高級的武官,怎會有蔡建德這個掌管地方的文官門生呢?思緒飄迴到過去,羅公記得當年蔡建德曾因押運幽州軍糧違限,依據軍法差點遭受重罰。那時,羅公見他年輕有為,法外施仁,沒有對他定罪。蔡建德對此也是感恩戴德,就拜在羅公門下為學生。


    此刻,羅公看著門生審定的犯人秦瓊,心情複雜。他花了時間慢慢地將文書看完,想看看蔡建德的才智和判斷力怎麽樣,審定的犯人,指控是否公正?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犯人名字上——秦瓊、山東曆城人?心中不由的波瀾起伏。停了好一會兒,才將文書掩過,吩咐驗吏將文書一定收好,錄入案冊備查。然後不急不慢的對中軍官說:“叫潞州的押解捕快先將犯人帶迴,午後再開堂聽審。”


    童環和金甲聽得羅公叫他們下去,心中竊喜,又稍稍的有些擔心。這竊喜是今天果然如尉遲兄弟的安排,非常的順利,叔寶不會再有皮肉之苦了;擔心是午後再聽審,害怕萬一還會有什麽變故。但二人表麵上卻不露聲色,還是盡職盡責地牽著鐵繩,恭敬地引著秦瓊走下月台。


    張公謹、史大奈、白顯道三位,此刻正焦急地等候在西轅門外,目光緊緊盯著門口,仿佛要看穿那扇緊閉的大門。一見到尉遲兄弟出來,他們的目光就緊盯著二人,仿佛想通過二人的表情立刻看穿結果好壞。


    還沒有等二人說話,公謹就急切的問道:“秦瓊兄弟什麽情況了?”尉遲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淡淡地說:“不好也不壞,秦兄弟已經被帶出來了,沒有受刑,羅老爺吩咐午後再開堂聽審。”


    張公謹眉頭微皺,疑惑地問:“還要聽審?審什麽事?”幾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露出莫名奇怪的表情。


    尉遲南也摸了摸下巴,砸了一下嘴,搖著頭迴答:“我也不知道,今天真是奇怪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不管是打還是不打,都是當堂就發落了,我也搞不清這午後開堂是什麽安排?羅公今天的想法還真是讓人摸不透!”


    白顯道看著尉遲南,急切地問:“那確定了午後聽審具體是什麽時候了嗎?”


    尉遲略微輕鬆了一點,答道:“時間還早。現在羅公已經閉門退堂了,要等到午飯之後,羅公一般還要休息一會,才會升堂問事,到時候還會放炮升旗再傳喚,與今天早堂是一樣的規矩和流程。”


    張公謹聽了,微微一笑,說:“大家都不要太擔心了,不管怎麽說,上午沒有受罰總歸是個好消息!總不會上午不罰留著下午罰吧?既然時間尚早,大家一起先去我的別院喝點酒壓壓驚好了。”聽了公謹的話,眾人也稍微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這時候秦瓊及童、金二人也一同出了轅門,大家便給秦瓊卸下刑具,一起去別院暫且休息。隻等下午號令,再來聽堂受審。


    羅公也是奇怪,完成了堂事,就徑直迴了後堂,卻沒有照慣例返迴內衙再議事。他去除了冠帶,戴上諸葛巾,換上便服,係上玉帶,剛一坐上書桌,就立即命令家將去驗吏房,把剛剛看過的潞州解軍文書,再拿過來給他詳細看看。家將領命,趕緊去把文書拿到後堂,呈上。


    羅公神情嚴肅,慢慢展開,一點點仔細閱讀,生怕漏了什麽內容,還時不時的若有所思。閱完後,他闔上文書,立即喚家將敲響召人的大板,速速打開宅門,請夫人秦氏過來,說有要事商議。


    秦氏夫人帶著十一歲的公子羅成,以及管家婆和丫環,一同從後堂趕了過來。夫人見禮後就坐下,羅成則在一旁侍立。


    夫人坐下後,看著羅公麵色神秘,就奇怪的問道:“老爺今日退堂,為什麽沒有去內衙?倒是叫我來後堂議事?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羅公突然“唉”!一聲,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到:“今日退堂後,我沒有迴內衙,而是叫你過來,是因為想和你商量件事:夫人!當年我大齊遭國難,令先兄武衛將軍奮勇殺敵後棄世,可曾留下後人嗎?”


    聽到這些傷心事,夫人就又忍不住的一個勁的流眼淚,哽咽的迴答到:“當年國家有難,我哥哥秦彝,也就是武衛將軍,在齊州戰死、為國捐軀。隻剩下一個孩子,乳名太平郎,當時才三歲。嫂嫂寧氏帶著太平郎逃走後,我們就失去了聯係!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天各一方,朝代也變了,生死未卜。老爺,你今天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事?”


    羅公聽了,笑了笑:“剛才我在堂上,接到一份文書,是河東解來的一個軍犯。這個人跟你同姓,我就留了個心眼。但是夫人你不要太抱希望,我隻是問問,不一定是。”


    夫人聽了,骨肉親情怎舍得放棄任何可能?立刻就跟上說:“河東?就是山東嗎?”


    羅公聽了夫人的話,再看到夫人如此認真的表情,倒是忍不住笑了:“夫人,你真是女人家思維,河東和山東相隔千裏,怎麽會是同一個地方哦?”


    夫人一聽,仿佛剛充滿希望又泄了氣,淡然的說:“既然不是山東,這天下同姓的人這麽多,應該不是我們秦家的人了。”


    羅公畢竟有城府,見夫人沒了興趣,反倒神情認真的解釋到:“夫人莫急,聽我自己仔細說:剛才我又仔細的看了一遍文書,文書說這個姓秦的軍犯,山東曆城人,是齊州捕頭。出差到河東潞州犯的事。夫人,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太平郎還活著?”


    夫人聽後大喜,補充到:“雖然我已經記不清他的樣子,但他的家世我知道,我想見一見這個姓秦的人,問他一些事情,就能知道他是不是了。”


    羅公略作思考,頓了頓,接著說:“夫人,這個倒是不難,但是你是個女人,直接和一個配軍見麵不合禮數。如果真是侄兒還好,如果我們弄錯了,說出去太丟臉!一會我們必須得垂簾,才能讓他進來,由我先來問話。”


    夫人趕緊點頭同意,羅公立即命令家將在後堂垂了簾,又傳下命令,打開府衙的小門,傳喚潞州的捕頭押解軍犯秦瓊前來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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