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寶正寫完牆上的詩句,封筆發愣時突然聽見一陣喧鬧的聲音傳來,就感覺有一群人朝這邊走來。他抬起頭,發現這群人中帶頭的幾人中,竟然有一個人是單雄信,心中不禁驚慌起來。現在再想躲避肯定是來不及了,他隻得低下頭,假裝冷靜地伏在欄杆上。


    這時,魏玄成興奮地大喊:“秦兄,原來你在這裏啊!”單雄信緊隨其後,快速走上前來,雙眼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激動地雙手捧住叔寶,身體深深地彎下,幾乎要觸到地麵:“兄台,在潞州這片土地上,竟然讓你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單雄信身為地主,未能盡到地主之誼,實在是愧對秦兄啊,也愧對天下英雄朋友們啊!”


    叔寶實在無奈,到了這個地步,他再否認自己的身份就不合適了。連忙跪下誠懇地叩拜,頭部都要觸到地了:“兄弟啊!請原諒我之前的隱瞞,我怕以我這邋遢的形象與兄弟你相認,會拉低了你的地位,更會讓別人說你的閑話啊!”


    雄信看著他,眼中閃爍著淚光:“秦兄,千萬不要這麽說!交朋友、做兄弟,就應該生死相依。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替兄長你承受這一切,更何況別人的目光和看法又算得了什麽?”說著,他緊緊地握住叔寶的肩膀,神情堅定,眼中透露出無盡的誠懇。


    然後又轉過頭,誠摯地對玄成說到:“先生,關於亡兄的喪事、祭祀超度的事,我想再暫緩幾日行不行?現在叔寶兄如今孤身一人,又如此境地。我實在不合適丟下他,在這裏忙自己家裏的事,請您先收下我的香火和禮物。我現在要先陪叔寶兄迴莊上,等他修養幾天身體恢複後,我們再一起到寶觀來給亡兄做祭祀超度。這樣,既能照顧到叔寶兄,又能安心的舉行亡醮儀式,一舉兩得!您看可以嗎?”他邊說邊吩咐手下:“來人啊?秦爺身體不佳,不便騎馬,速速去準備一頂暖轎來!”


    外麵的眾人本來想看熱鬧、起哄的,現在發現這秦瓊原來是單員外的朋友,紛紛默不作聲地散去了。魏玄成也趕忙去了鶴軒,取迴了叔寶的行李:兩匹潞綢,一件紫衣,一張批迴,還有十數兩銀子。當著雄信的麵前交還了叔寶。雄信看了銀兩還有些尷尬,默默地心中暗想:“慚愧啊!這還是我趁秦兄為難之時殺價,買他馬的銀子呢。”


    叔寶感激地向魏玄成舉手致謝,然後與他告別。也不再推辭,就與雄信一同迴二賢莊了。迴莊後,雄信就立即帶著叔寶來到書房。他親自為叔寶沐浴更衣,小心翼翼地為他鋪設厚實的褥子。


    兩人也日日同榻而睡,他這幾日天天陪著叔寶聊天,希望通過交談開闊他的心境,讓他的病體更快地康複。


    在叔寶的康複期間,雄信每日都為他準備營養豐富的食物,悉心照料他的飲食起居。還邀請魏玄成過來與他們相聚,一同度過了愉快的時光。從此,魏玄成、秦叔寶、單雄信三人之間,結下了深厚的友情,也是一段佳話。


    隻是眾人不知,在山東老家:叔寶的母親對孩子的擔憂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她每天早起晚睡,眼神充滿了期待,盼望著兒子的歸來。又常常聽說:叔寶押解重犯,總不迴來完成批文複命,再延期可能就要下通緝抓捕他了,就更加的擔心。不知道兒子此時是生是死,心中充滿了憂慮。


    為了找到兒子的消息,她一個老奶奶隻能寄托於求簽問卜,希望能夠得到叔寶的消息。隨著時間的推移,兒子卻依然沒有一點消息,她就越來越擔心。老年人心中有事就容易病倒,她一下子大病臥床,起都起不來了。


    這時,她的眼神已經變得空洞,淚水常常在不經意間滑落。她緊緊抓住床單,疼痛讓她皺起了眉頭。而她的內心,則被無盡的憂慮所填滿。她不停地迴想兒子小時候的點點滴滴,擔心他在外地的安危,期盼著他早日歸來。


    幸好叔寶平時交際廣,結識了一些好朋友。他們知叔寶出門在外,公差久久未能迴來,一定是遇到了什麽狀況,現在老母親又因憂生疾,便經常相約一起來看望老人家,陪她說說話、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來看秦老伯母時也次次都會帶來豐富的禮物。


    這天,秦母聽聞眾人又來看她,感動地說:“你們幾個叔寶的好朋友,還都能費心記得我這個老骨頭、能來關心我,實在是太難得了!現在叔寶不在家,我也起不了身,不嫌棄就請進來內房坐吧。”


    然後,就請他們來到床榻前一起坐下。這次同來的共有四人:一個是城西外與叔寶結拜的異姓兄弟、經營鞭仗行的賈潤甫;另外三個是這齊州城裏與叔寶一同當差的唐萬仞、連明,以及這次一同外出辦事,已經迴來了的樊建威。


    秦母腰下墊著軟枕躺坐在床上,叔寶的妻子張氏則站在床尾後麵,用幔帳遮擋住了半邊身體。看到兒子的一群好朋友坐在床前,觸景生情,老人家不禁淚如雨下。她哽咽著說:“各位賢侄,不嫌棄我這個老人家,還特意來看望我,真是情深意重。就是到現在都沒有我兒的一點音訊?他一去不迴,真是讓我心如刀割,肝腸寸斷。”


    賈潤甫等人皺著眉頭,卻不敢麵露一絲擔憂之色,眼神堅定,充滿信心迴答到:“秦大哥一去不迴,的確有些奇怪。但是秦伯母您先別著急,吉人天相!再說秦兄的本領高強,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相信秦大哥不會有危險的。應該很快就會有他的消息了,他一定會平安迴家的。”


    雖然聽到這話,但秦母卻絲毫也沒有放下心情,看到樊建威也在,她不滿地盯著他責怪道:“我兒子六月與你一同離家,燒了腳步紙起身,你卻在九月就迴來了。可如今已經是隆冬時節,他還是音信全無。我心裏的滋味啊!唉,恐怕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說到這裏,秦母忍不住淚流滿麵。她內心的痛苦和擔憂,讓整個房間都彌漫著悲傷的氣息。聽到婆婆秦母提及丈夫可能的遭遇,年輕的媳婦張氏心頭一緊。她懂得婆婆心中的痛苦,也知道自己不能讓這個家再失去第二個重要的親人。隻能強忍悲痛,緊緊咬著唇,試圖控製自己的情緒。不敢發出太大的哭聲,躲在帷帳裏,悄悄抽泣。那壓抑的哭泣聲,仿佛受傷的小鳥般啾啾唧唧,讓人聽了忍不住心生憐憫。


    眾人也紛紛指責樊建威,不滿地說:“樊建威,你究竟在忙些什麽私事?俗話說,‘同行無疏伴’,大家一起出門,你怎麽就不能關心一下秦大哥在路上為何耽擱?他本該早就辦完事迴家來了,如今為何卻還不見人影。秦伯母隻有秦大哥這麽一個兒子,他久不迴家,老人家舉目無親,讓她怎能不擔心牽掛?”


    樊建威低著頭,誠摯地說:“各位兄長,秦伯母和秦大嫂的責怪,小弟不敢反駁。各位都是走南闖北的漢子,自然明白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我與秦大哥六月到達長安,兵部衙門登記等待批文,就耗費了兩個月。直到八月十五,才領到批文。”


    “秦大哥抵達臨潼山時,恰逢唐國公遭遇強盜,正在危急關頭。大哥路見不平,挺身而出,救了唐公。而後我們一起出的關,時間緊迫我二人就匆匆分別,大哥攜帶行李獨自前往潞州,而我則前往澤州。”他停都沒有停,一直低著頭在說過程。


    “沒想到的是,我倆走的急,分別出發的時候秦大哥的盤纏銀子全都放在了我的箱子裏,分手後我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現在盤纏路上也用完了。到現在我也等不到他迴來,隻能把先銀子補送迴來。”說完,樊建威將一包銀子放在秦母的榻前。他的眼神誠摯,透露出內心的愧疚和擔憂。


    秦母也輕聲說:“這次出門,我還給了他四兩銀子,叫他順路去買潞綢,想來他也拿去當盤纏了。”


    樊建威皺著眉頭迴答:“我抵達津州的時候,馬刺史已經去太原祝賀唐國公了。那兩個犯人我隻能養在住處,可這段時節物價飛漲。等到官府馬刺史迴來我投完文書、領了批,身上的盤纏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秦母擔憂地看著樊建威,問:“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事,你後來有知道關於叔寶的消息了嗎?”


    樊建威語氣肯定地說:“雖然沒有秦兄的消息,但是按照路程和日期計算,唐國公到達太原的時間,秦大哥應該已經到潞州了。那時候蔡刺史應該還沒有出門,他肯定是在潞州先投完了公文的。我知道秦大哥性格急躁,難道他是因為等待批迴,耽誤在潞州了不成?唉,也怪我!如果當時我有足夠的盤纏,肯定會去潞州找他一起迴來。可正是因為沒了盤纏,隻能先迴來了,哪裏知道秦大哥還沒迴家?”


    眾友這時也紛紛表示:“這也不能全怪你,但是現在不管怎麽說,你都必須前往潞州尋找秦大哥,這才是現在你最應該做的。”


    樊建威堅定地說:“秦伯母,您不必太擔心,這樣吧:就請您寫一封信,我帶著你的信去潞州跑一趟。你放心,我一定尋到秦大哥才迴來!”他的眼神充滿決心,透露出內心的責任感。


    議罷,秦母立刻命令丫環拿來文房四寶,小心翼翼地嗬開凍筆,寫了一封簡信並封好,然後把樊建威歸還的解軍銀子一起交迴給他,說:“這些銀子你也拿去當盤纏,現在用它找到叔寶帶迴來,才算是物盡其用!”


    樊建威連忙擺手,堅定地迴答:“伯母這些就不必你費心了,侄兒我自己會準備盤纏。您就請放心,找到了秦大哥後,我也會安排好他的花費,把他安安全全的帶迴來。用這些原本的銀子不合適,也沒有必要,你老就留下用吧!這樣我也會安心一點。”


    秦母堅決不同意,微笑道:“你還是拿去,這樣路上也會方便。”


    眾人也紛紛點頭:“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秦大哥,你身上多帶些盤纏去有備無患,這事就聽秦伯母的安排吧。”


    樊建威想了想也有道理,就不再推辭了,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那好吧,侄兒就此告別,即刻去尋找秦大哥。請伯母及各位放心,如論如何我都會找到秦大哥的。”


    秦母聽了,也很感動,內疚的說:“我家秦瓊沒有兄弟,其他女眷更無人能出遠門,這麽冷的天,也就隻能麻煩你跑一趟了,實在也是不合適。”


    眾人把帶來的銀錢也都放在秦母的榻前,然後各自離去。樊建威一迴到家,就收拾好行囊,告別了家人,離開了齊州直奔潞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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