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寶看到了大廳的氣派,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破爛的衣服,心想難怪這些人會攔阻自己。自己坐在上麵確實有點不像樣子,心裏疑惑道:“難道這家酒店真是隻做高檔客戶嗎?酒隻賣富人,不賣給窮人嗎?”


    他又想一想:“應該這幾個大廳是做高檔客戶的,普通人都不在這廳裏飲酒吃菜。”隨即細細打量了一番,他目光銳利,看到兩排琵琶欄杆外麵,有幾個開放的小隔間,隔間裏擺著相對簡陋的條桌和懶凳。他微笑著自我調侃起來:“是那邊了!應該就是我們這種窮人吃酒的地方了。”


    於是秦叔寶走到東廂房的第一張條桌前,把潞綢放在了旁邊的條幾上就坐了下來,內心的失落和無奈清晰地寫在臉上。酒保很快就端上了酒和菜,店家有心安排來的是一個老大爺,不是之前與他口角的那幾個小二。老人家端上一碗冷牛肉和一碗凍魚,還有另外上了兩個空的瓦缽瓷碗用來喝酒吃菜,酒也都是冷的沒有給他熱,更不要說之前門外看到的熏燒葷菜了,一個都沒有給他上。老大爺簡單的把菜放在桌上,也沒有招唿一聲就離開了。


    秦叔寶看著這一桌冷飯冷菜,一陣無名之火湧上心頭:“這些人也太狗眼看人低了,難道我秦叔寶天生就該吃這等東西嗎?把我搞火了,真想現在就把他們這破店砸了,把他桌椅掀了,房子也拆了,看他們還在怎麽做生意!”。但轉眼他又想:“這些全部都是些小事,沒有一樁值得我真正大動幹戈的。誰叫自己虎落平陽,身上沒有錢、穿的又破爛呢?為了這點小事動怒,萬一傳迴朋友們那裏,還不知道別人怎麽看我秦叔寶!”


    到時候別人都傳:“那個秦叔寶,平時仗義疏財,很義氣的樣子原來是做出來的。現在本地去了潞州,隻是因為幾兩銀子吃個飯喝個酒的小事,就跟別人店家鬧事,最後還沒有好好吃上酒,那真是笑話了!”


    想到這裏,心裏的不爽也就平複了。覺得也不值得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別人起爭執。於是他也就忍住怒氣,吃起那碗冷牛肉。隻是神情蕭索,滿臉落寞。


    他才吃了兩口,喝了一碗酒。突然店門外的喧囂聲越來越大,就聽見店主人興奮地大喊:“兩位爺,趕路累了吧?要不來進來我家小店歇息一下吧!”


    叔寶聞聲向外麵看去,隻見兩位英俊瀟灑的好漢在馬背上挺拔的身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身旁跟著四、五個隨從推著兩輛精致的小車,一同走進了店鋪,摘下麵巾,撣去身上的灰塵。


    店主人親自熱情地領路,穿過一道門,來到店內的二門。帶頭的一位戴著進士帽,身穿紅色長袍的人,秦瓊也不認識。而他身後的一位戴著皂莢帽,穿著紫色外套的男子卻是熟人,秦瓊一眼看過去就認了出來,竟然是久違的老朋友王伯當。


    兩人的到來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他們身著華麗的服飾,神情自信,氣質出眾。隨從們將他們的馬匹拴好,馬兒悠閑地吃著草,發出滿足的鼻音。兩人腰間懸掛著長劍,劍鞘的寒芒在陽光下閃爍,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英勇事跡。


    主人熱情地領著兩人來到廳堂,為他們安排了最好的上座。隻見他前後忙碌地布置席麵,也不顧髒,輕輕用衣袖拂去桌上的灰塵,仿佛在為一場盛宴做準備。兩人落座後,他便趕忙吩咐手下:“去,給二位爺泡一壺好茶!先上些我們自家醃製的小菜。再去把後院裏我珍藏的陳年老酒,款待二位英雄。”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隻見手下人恭敬的端來兩盆熱水,請兩位洗手。秦叔寶坐在東廂房,想起自己進門時的待遇,有點尷尬,生怕自己被王伯當看見,別的都不說,就隻他身邊還有個朋友,別惹得連帶伯當都被人笑話。想到這裏他起身就想離開,卻發現出路被欄杆擋住,要出去唯一的路就得經過王伯當他們的那桌,想要直接跨欄杆過去,又怕更引起他們注意,看過來發現自己。隻得又轉身坐下,背對著主桌繼續喝酒。此刻的秦叔寶,神情緊張,內心矛盾。他一方麵想避開王伯當的視線,一方麵又忍不住想要和他見麵。


    可是他要是真一直坐著喝酒,倒也不一定會引起注意;但他現在不斷地起身又坐下,反而引起了王伯當的注意。王伯注意到他的舉動,好奇地看過來,瞄見了叔寶的背影,就笑著問身邊的隨從:“你看看東廂房第一張桌子上的那位,是不是很像我的一位好友?”隨從轉身一看,驚訝地迴答:“是的,真像是曆城的秦爺。”


    叔寶聽了這話,心中暗自吃驚:“哎呀,他認出我來了!這下尷尬了!”心裏七上八下的。王伯當又看著他,搖搖頭對隨從說:“看背影確實長得像,但你也知道叔寶爺是什麽樣的人:既好交友、平時又在意吃穿,怎麽會落得如此境地?穿成這樣在偏桌喝酒,不可能是叔寶的!”叔寶聽到這話,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但這王伯當的隨從卻是個機靈鬼,看著實在太像就更加好奇,一直轉身緊緊盯著叔寶看。


    叔寶聽的他們對話,又感覺到他們一直注視的目光,嚇得不敢抬頭,筷子也不動了,縮著肩膀低坐在那裏,就像虎落平陽被犬欺,一直在那裏蜷縮著。那少年隨從越看越覺得像,心中疑惑:“這個客人看見我們在這裏盯著他看,又一直在議論他。卻能不動聲色,世上哪有這樣喝酒的人?”他忍不住說:“老爺,我看得確實很像秦爺,要不我過去看看,確認一下不就知道了?”


    叔寶聽他如此說,又起身就要走過來。知道自己若再隱瞞,真讓人揭穿可能更加無趣。於是他隻得站起來,迴過身主動承認:“三兄,就是我秦瓊落難於此了!”伯當聞言,見真是叔寶。慌忙立刻起身,脫下身上的紫色外套,走去東廂房,二話不說就給叔寶披上。然後拉著叔寶走上廳堂,抱著他的頭放聲大哭:“兄弟,你怎麽落魄成這樣?出什麽事了?”


    酒店東家見狀,也慌忙過諂媚的勸慰,但見大廳一片嚎啕聲,但三個人其實隻有一個人是真的在流眼淚:這伯當見到叔寶如此落魄,心中傷感不已,自然是淚流滿麵。而叔寶卻深知,即使身處困境,也要保持男兒本色,不該落淚。他默默地想:“知己雖存矜恤心,丈夫不落窮途淚。”這就是他的堅守,他的自尊。這東家隻是生意人過來敷衍、巴結,更不用說了,隻不過做做樣子而已,怎麽可能真的落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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