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滄海見他們都不再說話,口氣有所收斂,哀歎一聲,繼續說道,


    “一個正在運行的機器,由無數個分散在不同工作領域的零件所組成。


    某個部位的零件壞了,就應該更換掉那個部位的零件,而不會因為一個零件更換整個機器。


    如果某兩個係統的零件,發生了互相排斥的問題,那麽就要看哪一部分係統更加重要,然後保留重要的,更換次要的,這就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繁衍至今不變的原理。


    我們是執行部門,不是司命部門,有些事情的對與錯,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


    有些事情發生了,且不可阻撓,即便是錯的,那也是天道。


    我們能做的就是上順天道,下安人心。


    所以曆史上有些人,即便是蒙受了冤屈,也終有昭雪之日。


    而那些叛君作亂之人,卻會永遠背負上無法洗脫的罪名,世世代代遭受後人的唾罵。


    你剛才說信任於我這句話,應當換做信任這個組織,如果我們心中真的沒有逆反作亂的思想,即便是有人居心叵測,也斷然無法染辱我們的清白之名。


    這個國家很大,這個民族很悠長,我們這群人,隻是這個國家和民族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


    我們為了國家正常社會的秩序安穩而存在,同樣,為了正常社會秩序的安穩,我們也可以消失。


    因為在正常人類生活的社會中,我們本來就不存在。


    但是權謀者的存在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必然,他們可以治理正常人的國家,同樣也可以治理我們。


    而我們可以治理特殊事件對正常社會的禍亂,卻不能治理正常人類的國家。


    與那些可以治理我們的權謀者相比,對於整個國家來說,我們就是次要的零件,必要的時候,可以被舍棄。


    這就為什麽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在經曆過無數次好的壞的,對的錯的不同時代的曆史變革洗禮後,仍然能夠繁衍到今天的原因。


    處於正常社會發展中的人們,如果做錯了事情,曆史的年輪會將其記錄下來,並用時間給予後人吸取教訓改正進步的機會。


    倘若我們這樣的人一旦做了錯事,越出了我們的局限,那麽所有生活在正常世界裏的人類及社會秩序,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這種改變,將會是不可逆轉,且無法挽迴的,曆史也不會給予我們改正重來的機會,我們當不起這個曆史的罪人!”


    馬文倩一字一句在腦海中思考著關滄海說的話,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保守和愚忠。


    他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意讓組織內部發生任何的動亂。


    這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愛國主義封建思想,真的與自己相差了整整一個多世紀。


    她甚至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為什麽總是感覺到壓抑,整日受到這種思想的洗腦。


    能不壓抑嗎?


    好好的阿木提,三十歲左右的七尺男兒,就這麽死在了深海之底,悄無聲息,沒有絲毫的印記。


    甚至還趕不上一個普通軍隊戰士的待遇,這叫怎麽迴事啊?


    憑什麽啊?難道英雄就是應該被雪藏嗎?


    她內心的鬥誌與激情,在被郎天義的變革思想點燃之前還好,心想就那麽迴事吧。


    自己身在這樣的體製中,千百年如一日,有太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了的。


    可是現在一旦被點燃了,她便想在自己的餘生當中,找到自己生命存在的真正價值。


    馬文倩是一個什麽事情一旦下定決心打定主意,便一定會堅持到底的人。


    所以,她把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郎天義的身上,並且在心中堅信著,


    郎天義的思想是對的,終有一天,他會改變曆史遺留下來的所謂鐵打的局麵,改變現在這個麻木妥協的世界。


    她知道自己無法與關滄海進行理論上的爭辯,兩個時代的思想,誰也說服不了誰。


    於是她便選擇低頭沉默不語,表麵上服從關滄海的命令,內心中卻有著自己的算計。


    而關滄海卻似乎看穿了馬文倩的心理,他知道她內心中的思想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


    於是他也不再去向她講述那些枯燥的道理,轉身走到立在牆角的書架旁邊,從上麵拿起一個卷軸,打開後放到金剛和馬文倩麵前的桌子上。


    馬文倩向那個卷軸的銘記處掃了一眼,上麵寫著幾個字,


    《光緒年間特事案卷,白蓮教卷》


    關滄海背過身去,慢慢說道,“光緒年間,慈禧太後垂簾掌權,大清王朝國力衰退,西方各國列強從各路入侵我大清國境,瓜分我國土,一時間內憂外患,山河堪亂。


    民間各地稅收癱瘓,幾股農民起義勢力,從山野田間發起,開設香堂廣收子弟,意圖於亂世之中謀取私利。


    大清特事組織‘欽天閣’中,有一夥人提出了一個救國方針,向大清百姓公開,國家有一個特殊組織的存在。


    組織裏麵的人身懷絕技,唿風喚雨,升天入地,刀槍不入,並想要所有大清的子民,全都激發自身的潛能,燃燒自身的靈魂能量,來達到全民皆兵,抵禦外敵,並進宮推翻慈禧,完成政變的目的,用這樣的方式來挽救大清所麵臨的危機。


    由於當時朝廷內亂,黨派林立,光緒帝、慈禧和袁世凱的北洋新軍,都各自為政,大清特事組織‘欽天閣’中也有人按耐不住,在亂世之中升起私心。


    他們打著‘喚醒世人,祈神護國’的旗號,擅離職守,來到民間從幾股農民勢力中,找到了當年白蓮教的餘孽,並加以扶持。


    傳其眾弟子刀槍不入,護體神功,與清軍對抗,向朝廷逼宮,共攻破城池六十餘座。


    清軍調了十幾個省的部隊抵抗,戰死四百多有姓名的將校,二十多名一二品大員,導致朝廷政力空虛,期間又鬧了天理會,潛伏的太監差點把紫禁城攻破了。


    滿清王朝這個時候基本氣數已盡,水利失修,田地失更,華夏大地一片哀鴻,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妻離子散,多少悲劇由此釀成!


    後來太平天國的時候上海的小刀會,和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時候的義和團都含有白蓮教的分支。


    這就是鼓動民間力量,向已經形成穩定體製的政權造反,所付出的代價。


    那些打著救國救民的旗號,煽動造反的人,為的不是天下蒼生,而是自己的私欲!


    普通人們缺少正我的根基,就算是打開被鎖住的基因區,激發出自身的潛能,也容易受到歹人的利用,或者在得到強大的力量後,失去自我的控製,霍亂一方。


    如果是正常的人們違反正常的社會秩序,自有法道可以懲戒,如果所有的人,都擁有了超凡的本事,卻沒有超凡的自控能力,那又該由誰來控製?


    宗教起義破壞性大,影響力深,而且持久反複,這種浪潮一旦掀起來,無論政府好壞他都不會輕易消停,人若擁有神的本領,還會服從人的管製嗎?


    所以,你們在進入這個組織之前,都要先進入第九軍區特事軍校,進行一段思想和精神上的洗禮與淬煉,才能夠成為一名真正的特務戰士!


    如果你們幹涉正常人類的社會安定,那不是你們的責任,而是我與萬青山的失職。


    我之前聽到一些消息,有人向上麵反映現在的中國特事組織內部人員,以萬青山和我關某人為中心,在思想和行動上,為我二人馬首是瞻。


    上麵擔心這樣下去,如果不加以控製,會逐漸成為一個無法控製的禍患,打算對我們的職權和編製加以限製。


    之前,我和萬青山倒也覺得不以為然,因為我們覺得我們這些人所做的一切,雖不可公昭天下,但卻光明磊落,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但是今天聽到這樣的話,從你的口中說出,我突然覺得,上麵對我們這類人的這種擔心,是很有必要的!


    我老關不善於言談,但今天所說的話,卻比得上老萬。


    這些話,我也隻在今天說這麽一次。


    如果華夏的特事領域中有特殊的人,仗著從這裏學到的本事,到正常的人類社會中作亂,不用上麵下命令,我老關一定會親自收拾他們!”


    關滄海在提到白蓮教的時候,似乎心中迴憶起了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令他難以忘卻而又悲憤的畫麵。


    就仿佛在當時事情發生的過程中,他是一個親身經曆者,並且為了平息禍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因此在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異常冰冷。


    雖然他的身形瘦小,脊背佝僂,聲音也蒼老沙啞,但是那隨口之出的幾句警告,卻帶著一種無形的震懾力。


    就真的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讓被警告之人,感受到一股滔天巨浪,從脊背後方豁然騰起,將其包卷其中,久久不肯褪去,


    告訴他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論你有翻天的本領,也翻不出這滔天的巨浪。


    在被關滄海最後用眼神迴視的這一瞬間,馬文倩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在蒼茫的大海裏遊泳,剛一露頭,便被一道巨浪拍在裏麵,再探出腦袋,再次被按迴裏麵,


    就這麽來迴幾次,她已經氣喘連連,渾身濕透,無法唿吸,直到關滄海的眼神漸漸劃去,海麵上的風浪消退,恢複到平靜,她方才遊到一塊礁石上,大口地喘息。


    這就是精神能場的博弈,馬文倩知道,與關滄海這樣的道行高深的人比起來,自己連一個迴合都招架不住。


    先前在心中已經下定的決心,不知為何,竟然在這種強大精神氣場的鎮壓下,竟然產生了一絲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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