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有點亂,甘景枳睡得不好。


    模模糊糊間,聽到樓下電話鈴聲響。


    她睜開眼,確認是有人大了電話來。


    沒多久,梁耀懷接起了電話,然後又沒多久,聽到夏書蘭上樓的聲音,她邊走還邊喊甘景枳,“小枳……小枳……快起來,電話,長琛來電話了……”


    梁長琛!


    甘景枳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打開燈,連鞋都來不及穿,就打開門。


    夏書蘭剛好站在門口抬手要敲門,看到門突然打開,還愣了一下。


    甘景枳問她:“是長琛來電話了嗎?”


    夏書蘭趕緊讓開身,“是長琛,你快去接電話。”


    甘景枳赤著腳踩在木地板上,朝樓下“咚咚咚”地跑去。


    夏書蘭在後麵喊“慢點……慢點,你還沒穿鞋呢……”


    可是甘景枳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絲毫不停留地朝電話奔去。


    梁耀懷見到她這樣,話講到一半沒沒講完也不講了,直接把電話給了甘景枳。


    甘景枳接過放到耳邊,顫抖地“喂”了一聲。


    那邊傳來梁長琛低沉的聲音:“景枳,是我。”


    景枳,是我。


    梁長琛從來都隻叫她景枳,正式又溫柔。


    甘景枳不知道為什麽,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長琛……”聲音裏還帶了一些哽咽。


    梁長琛聽出來了,連忙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甘景枳索性也不抑製自己了,帶著哭腔說:“梁長琛,我懷孕了。”


    梁長琛萬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想到他離開前的那幾次,他確實有點過分,盡興的時候就什麽都忘記了。


    那時候他把兩年內不能懷孕的事情拋到了腦後,現在想起來,他心裏一陣懊悔,“醫生怎麽說?”


    “檢查結果一切都好。”


    “你呢,我是問你的情況,醫生怎麽說?”剖腹產沒到兩年又懷孕的結果,他也是知道的。


    “醫生說我也好,可是……”


    卻久久等不到後麵的可是是什麽。


    梁長琛問:“景枳,你害怕了?”他從她的聲音裏敏銳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緒。


    甘景枳輕輕地“嗯”了一聲。


    梁長琛馬上說:“那我們不要了,我們已經有小南小北了,我和小南小北都不能沒有你。”他一點都不想她有任何危險。


    “可是我舍不得‘她’。”


    梁長琛說:“景枳,我比較自私,我隻想要你。”


    甘景枳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梁長琛從來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他隻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他這麽說,是在幫她下決定。


    他知道她的不安和猶豫,所以自己先做了那個狠心的人。


    甘景枳的心,一點點地疼了起來,都忘記關心他有沒有受傷,身體怎麽樣,戰場上又是怎麽樣了。


    也忘記問他大晚上打電話怎麽知道她在國都的了。


    最後梁長琛說:“時間有限,後麵還有戰友排隊等著打電話,我也不在下次能給你打電話是什麽時候,景枳,我不在的時候,一切以你為先,孩子我們不要了,我愛你。”


    甘景枳迴了個“好”後,那邊就匆忙掛了電話。


    盡管梁長琛幫她做了決定,可是甘景枳腦子裏還是一片混亂和不舍,一整夜都在胡思亂想。


    一時後悔他在前線很多時候要麵對生死,她卻還要拿這樣的事情來讓他分心,一時又心疼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照顧她的心情幫她明確地下了決定……


    迷迷糊糊睡著後,沒多久就又醒過來了。


    窗外的天色才蒙蒙亮,她就沒有了再睡下去的心思。


    撫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在床上又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才動作緩慢地從床上起來。


    洗漱好後下樓,才六點半,夏書蘭已經起來了,正在準備早餐。


    看到甘景枳下樓,責怪地說:“你怎麽起這麽早,快迴去再睡一會。”


    “媽,我睡不著,起來動一動,說不定等下累了就能睡著了。”躺在床上睡不著也很難受。


    走到近前,看到甘景枳眼底的黑眼圈,夏書蘭又心疼了。


    “你爸說等下帶你去看看六叔。”


    “六叔?”甘景枳一時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就是你上一次懷孕,給你診出雙胞胎的六叔,你該叫六公。”


    甘景枳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她生了雙胞胎之後,還跟梁長琛一起帶著雙胞胎和好些禮物去感謝六公呢。


    但是六公喜歡一個人待著,讓他們沒事不要去找他,所以那次之後,除了過年過節送些禮物過去,他們也沒怎麽去看過他。


    現在有事又去麻煩人家,甘景枳還有些不好意思。


    夏書蘭聽了她心裏的顧慮,笑著說:“沒事,六叔就是這樣的人,你要是三天兩頭去看他,說不定還會被他給打出來呢。”


    “他打過人?”


    夏書蘭笑著點點頭。


    “他打了誰?”


    “你們那個大伯母。”


    也就是梁長琳的媽媽。


    “長琳不是結婚了好幾年一直沒有生孩子嘛,你大伯母就帶沈憶之和長琳去給六叔看,六叔看過後說沒有問題。過了一段時間,兩個人還是一直沒有孩子,你們大伯母就三番兩次去找六叔拿藥。六叔罵她,沒病吃什麽藥。你們大伯母非是不聽,硬要六叔給開些調理的藥,然後六叔就把人給打出來了,還打電話給你們爺爺,說讓她管好家裏人,不要老上他家煩他,你們大伯母這才消停下來。”


    甘景枳莞爾一笑,現在看來,真的是梁長琳不想要孩子,所以她和沈憶之才一直沒有孩子。


    這不,才嫁給孫霍坤沒幾個月,不就懷上了。


    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六公那麽厲害,診脈能知道她懷的是雙胞胎,那她的身體情況,他應該能看得出來吧。


    她對現在醫療設備不信任,但是卻十分信任六公的能耐,她雖然是西醫比中醫造詣深,但內心裏,似乎一直是讚同西醫的盡頭是中醫這種說法的。


    於是她在心裏暗暗下決定,如果六公說能留,她就留下這個孩子,如果他說不能留,那她就聽從上天的安排,放棄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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