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風塵仆仆,兩人都很渴的樣子,各灌了兩三杯茶水才停住。


    鍾中震放下茶杯,“讓甘同誌見笑了。”


    甘景枳搖搖頭,“你們怎麽是這副樣子?”


    鍾中震不是把房子賣給她後迴老家要帶著兒子去治病嗎,現在這副樣子像是逃難一般。


    她當初給他留了地址電話,還以為他應該會很快找來,現在都過了四個月了,她忍不住猜測中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鍾中震笑了一下,說:“我們帶著不少錢趕路,這才故意穿成這樣的。”


    甘景枳聽到他這麽說,才鬆了口氣。


    “鍾先生,這是你兒子嗎?”


    鍾中震點點頭,“我兒子,叫鍾意。其實我們一開始就想來找你公公治病的,不過真的讓那個我們遇到了一個外國人醫生,他說願意幫我兒子看病,可是最後他說要拿別人的心髒來替換我兒子的心髒,我兒子才能活。”


    “心髒移植?”


    鍾中震沒有想到甘景枳竟然知道,點點頭。


    可是心髒移植就是要把他兒子的心髒先切掉,然後再把別人的心髒裝進去,這樣做那他兒子就不是原裝的了。


    甘景枳有個不好的預感,“那個外國醫生叫什麽名字?”


    “叫考……考什麽特。”


    一直沒有說話的鍾意開口了:“考斯特。”


    “對,就是這個名字。”


    甘景枳以為,她應該跟這個考斯特再沒有任何交集了,沒有想到竟然從鍾中震父子倆嘴裏又聽說了。


    “那你們做心髒移植了嗎?”


    “沒有,但是差點就做了。”


    “那為什麽沒有做?”


    “手術的前一天晚上,我不小心聽到有醫生和護士閑聊,說這個考斯特做過心髒移植的病人,最後都死了,所以我就放棄了手術。”


    甘景枳點點頭,“那你們這些時候都在幹什麽?你們這是從哪裏來的?”


    “我先去老家把鍾意接來國都找外國醫生看病,後來沒做成手術,我是打算找你公公的,但是你寫給我的紙條不知道什麽時候丟了,我又沒有記住,這個時候我在老家養老的老娘快不行了,我們隻好又迴了老家,直到上個星期把我老娘送走了,才來國都想要找你。”


    “你們節哀。”


    “沒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甘景枳有些意外鍾中震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這麽看重他兒子的病,她還以為他會忌諱呢。


    “那你們來找我是想讓我帶你們去找我公公看病?”


    “嗯,你說你公公是很厲害的醫生。”


    “你們之前的檢查單子帶了嗎?”


    “帶了。”鍾中震起身,去把剛才丟在門口地上的那個麻袋拿迴來,當著甘景枳的麵打開。


    甘景枳看到,麻袋裏除了一些檢查的單據片子,剩下的就是錢。


    鍾中震剛才就這麽把重要的東西丟在地上了,還理都不理地跟她坐了這麽長時間。


    她剛才都沒有關院門,他就不怕忘記了,被路過門後的人給拿走嗎?


    甘景枳把鍾中震找出來的各種檢查報告看了看,隻能看出個大概情況。


    隻怪現在的檢查儀器還沒有那麽發達精確,很多問題隻能靠醫生的經驗來判斷。


    她判斷出來鍾意患的是冠狀動脈瘤,隻要把瘤切掉,問題應該不大。


    這個考斯卻要一刀切地想要給他做心髒移植,這就好像手指上長了個膿瘡,不先想辦法把膿瘡擠出來,而是直接判斷手指已經壞死,就要切掉手指,否則就會感染到其他地方。


    這在甘景枳看來,就是為了移植而移植。


    這個考斯特想要在華國打出名,真的不顧人命啊。


    “你兒子這個病,是要做手術的。”


    鍾中震問:“你公公能做嗎?”


    “我公公今天去喝喜酒了,明天我帶你們去醫院找他吧。”


    鍾中震追問:“他能給我兒子治好嗎?”


    “鍾先生,你兒子的病沒有那麽嚴重,你把心放肚子裏就行。”


    鍾中震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到處找大夫找醫生,他們都說我兒子沒救了。”


    “那是因為不少醫生都沒有見過這個病,不知道該怎麽治。”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這種情況大多會被判絕症,所以鍾中震才這麽悲觀,破釜沉舟賣房子給兒子治病,治好了就撿迴一條命,治不好他對生活也失去了盼頭。


    鍾意聽到甘景枳這麽說,插話問:“那你公公見過這個病?”


    “他肯定見過。”梁耀懷當了那麽多年的醫生,肯定是見過的,至於有沒有開刀做過這樣的手術,她就不知道了。


    她已經想好了,如果梁耀懷沒有做過這樣的手術,那就她自己來。


    這段時間她雖然深居簡出,但在家無聊的時候也會時常練練手,若真的要她臨陣上場,她是有把握的。


    鍾中震沒再多話,反正那些太專業的說法他也聽不懂,隻要兒子有救,那他就放心了。


    “那好,我們明天早上來找你一起去醫院。”


    說著,鍾中震就要起身。


    鍾意也跟著一起起身。


    甘景枳問:“唉,你們……現在有住的地方嗎?”他們的房子已經賣給她了。


    “我們家還有別的房子,不過賣給你的這一處比較好,其他地方雖然糟糕了一些,不過落個腳足夠了。”


    聽到鍾中震這麽說,甘景枳忍不住多嘴說到:“那你以後就不要賣房了,現在國家有很多改革,未來肯定有很多人會來國都,肯定會缺地方住,到時候房子肯定值錢。”


    鍾中震迴頭看甘景枳,半晌,他笑了笑,“你眼光果然不錯。”


    說完就頭也不迴地走了。


    甘景枳覺得這個鍾中震似乎變了很多,之前對人都是一副輕蔑的態度,感覺對誰都不爽,像是誰都欠了他一樣。


    但是這次見到,感覺他變得像個正常人了,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說話不再陰陽怪氣了。


    第二天,甘景枳上完早上的課後迴到家,就見到鍾中震父子倆等在自己家門口。


    家裏沒有人,甘文霞很實在地履行著梁長琛的請求,每天跟著她一起上下課,甘景枳已經告訴他們自己到家的大概時間,顯然他們來早了。


    父子倆的穿著打扮跟昨天大相徑庭,看起來體體麵麵的。


    甘景枳和甘文霞趕緊讓兩人進門。


    這次鍾中震和鍾意沒有拒絕進屋。


    甘景枳給他們介紹甘文霞,“這是我姑姑,她現在跟我們一起住。”


    鍾中震朝甘文霞點點頭,鍾意倒是很有禮貌地說了一聲“姑姑好”。


    鍾中震見到屋裏的擺設發生了不少變化,多了不少東西,看起來溫馨很多,眼神還在博古架上停留了好一會。


    放好課本的甘景枳出來見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架子上有一大半的東西都是我從舊貨迴收站淘來的,我覺得好看、有意思就帶迴來了。”


    甘文霞泡好茶水,鍾中震喝了一口後,點點頭,“你眼光一向不錯,淘到寶了。”


    甘景枳眼睛亮了亮,“鍾先生識貨?”


    “我識什麽貨,我跟你說過我早就不相信自己的眼力了,是你眼光好。”


    一旁的鍾意卻反駁到:“我爸會鑒寶,他說是寶貝就是寶貝。”


    甘景枳意外,“鍾先生還有這樣的能耐啊?”


    “我這算什麽能耐,惹禍的能耐。”話裏帶著酸楚。


    甘景枳有先進的眼光,見到他這樣,應該是想到了以前一些不好的事情,忍不住說到:“鍾先生既然說我眼光好,那我想跟你說一句,過去是過去,以後肯定會不一樣,我覺得鍾先生還是要向前看,生活才會過得好。”


    鍾中震看向向甘景枳:“你知道什麽?”


    甘景枳反問他:“你相信我嗎?”


    鍾中震不說話了。


    他第一次見到甘景枳的時候,就覺得她跟別人不一樣,這種不一樣不是說她長得有多特別,而是一種感覺。


    感覺世人看到的都是表象,她看到的卻是真正的事實,因為她看東西的眼光不是單純欣賞或者覺得自己需要,而是一種勝券在握。


    甘景枳說:“如果鍾先生相信我,且隱忍這一段時間,等你兒子病完全好了,一切肯定就會不一樣的,到時候你肯定會有全新的生活。”


    鍾中震深深地看了甘景枳一眼,最後目光落在甘景枳的肚子上。


    四個月的肚子,已經有明顯的凸起。


    “你懷孕了,如果去醫院奔波不方便,我們可以自己去。”


    甘景枳搖搖頭,“沒事,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


    她怕鍾意的情況醫院的設備檢查得不全麵,她上輩子的行醫經驗或許能幫上忙。


    “你丈夫呢?”


    “他是軍人,每天早出晚歸。”


    鍾中震點點頭,不再多問。


    甘景枳把鍾意的檢查資料整理了一下,然後帶著他們一起去醫院。


    甘文霞不放心,還是跟著一起去了。


    她自己生過孩子,感覺甘景枳這個肚子比她當初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大一圈,總感覺不太對勁,所以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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