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文政朝她點點頭,示意她接受。


    朱顏無奈,沒再抗拒,“那你喜歡什麽,阿姨下次給你帶?”


    甘景枳歎了口氣,“行吧,我喜歡好看的衣服。”


    人與人之間,就是要有你來我往,才能增進雙方的感情。


    沒有你來我往,那就沒有接觸,也就疏離了。


    “好,剛好我這次出去學習買了幾塊不錯的布料迴來,我給你做幾套衣服。”朱顏的臉上這才掛上了笑顏。


    她自己喜歡做衣服,手藝也不錯,終於有點用武之地了。


    甘文政見到她們總算說到一起了,趕忙說:“快吃飯吧,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小枳做飯,還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甘景枳看著甘文政臉上的笑容,內心有點心酸。


    原來讓他高興,是這麽簡單容易的事情啊。


    朱顏從進門後始終忐忑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是嗎,能吃到小枳第一次做的飯,那我真的太榮幸了!”


    都是簡單的菜,稱不上什麽廚藝,但是甘文政和朱顏很給麵子地把菜都吃完了。


    吃完後,朱顏幫著洗碗,而甘文政擦桌子。


    甘景枳看著一向筆挺著背脊的父親彎腰擦桌子,看到了人間煙火的樣子。


    原來她總覺得難以跨越的事情,其實隻要簡單的一個決定,一句話就能達到。


    “小枳。”朱顏在叫她。


    “嗯,朱阿姨,你是有話要跟我說?”


    “我,我是想跟你說,我之前得過一場病,子宮已經切除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你放心,我……”


    甘景枳很意外,轉頭看向她,“我爸,他知道嗎?”


    朱顏點點頭,“我住院的那段時間,是他照顧我的。”


    甘景枳突然覺得心裏的五味雜陳都在翻滾,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是她上輩子所不知道的事情。


    其實上輩子朱顏在她這次來探親的時候是找過她的,但是她沒有見她。


    想來,朱顏大概是要跟她說這件事,想跟她證明她跟她爸爸在一起不會給她和小楓帶來什麽威脅,他們還是甘文政唯二的孩子。


    可朱顏哪裏知道,她在意的並不是金錢,而是她媽媽的位置。


    她以為,她隻要不同意,就能守住媽媽的位置。


    可不過是她以為的罷了。


    死去的人,除了有那點無形的記憶值得迴憶之外,是什麽都做不了的,她替她媽媽守住那個位置,其實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


    可死去的人已經走遠,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啊,她不該讓那個所有人陪著她一起痛苦的。


    這一世,她在同意甘文政和朱顏在一起的時候,是有想過他們以後或許會有自己的孩子的,所以已經打算好了以後再不打擾他們,反正她也快要嫁人了,就讓他們自己過他們的小日子吧。


    不過如果他們有需要的話,她還是願意幫他們的。


    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跑步前,你已經準備就緒了,然後你身邊的隊友全部都棄了權,你突然覺得沒勁,再沒有人跟你並肩衝向終點了,也就失去了想要朝終點跑去的欲望。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我隻是想坦誠一點,不希望你誤會什麽,我跟你爸爸在一起,隻是單純地想跟他在一起,不會牽扯其他利益。”


    甘景枳知道,她話裏的意思是她就算是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力,所以想讓她不要有什麽後顧之憂。


    “我沒有想那麽多。”


    “我們之前沒有相處過,我難免多想了一些,不過你剛才沒有要我送給你的表,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小氣的人,相反,你是個豁達的孩子。”


    “我之前不同意你跟我爸爸在一起,是不想我媽媽的位置被人搶走,並不是針對你這個人。”


    “我理解,這是人之常情,我很羨慕你媽媽,她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她的孩子還在護著她。”


    朱顏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羨慕的同時,眉間也染上了淡淡的失落。


    盡管她早就接受了事實,但是親眼所見別人家的孩子護著媽媽的時候,還是會遺憾自己沒有機會做母親。


    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要是她有自己的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會是調皮搗蛋還是溫暖可愛,她會怎麽培養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又會怎麽對自己……


    許多許多,卻終究沒有辦法去實現。


    甘景枳把朱顏的失落收在眼裏,突然覺得她其實也挺可憐的。


    朱顏在最美好的年紀裏期盼著美好的生活時,卻遭遇了厄運,沒有了丈夫,婆家娘家也都沒有了。


    好不容易熬過來之後,卻又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本以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卻被對方的子女反對。


    於是她說道:“朱阿姨,我沒有辦法把你當成我的媽媽,但是我們可以盡量好好相處。”


    她的這份遺憾她彌補不了,她已經二十歲了,又是重活一世的人,心智早就獨立,早就過了需要母愛庇護的年紀。


    而且她跟朱顏之間,頂多算是半路母女,最好的相處狀態應該是成為朋友。


    朱顏看向甘景枳,眼裏泛起了水光,“謝謝你,小枳,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


    甘景枳有些汗顏,她善良嗎?


    也許吧,但是以後她不打算做個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都太容易心軟了,總會像聖母一樣處處憐憫,想要把自己有的都拿來幫助別人,以至於一葉障目,看不到人麵底下的獸心,終究害了自己。


    農夫與蛇的故事還少嗎,可是那些人幫人的時候,都自信自己不會是那個農夫,隻有被事實打臉的時候,才來後悔,可那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現在,她隻想強大起來,掃清那些障礙,把那些陰險的人都剔除幹淨,然後好好看看他們沒有了她,還能不能像上一世一樣那麽驕傲、那麽目中無人!


    想到這些人,甘景枳眼裏不由迸發了恨意。


    如果可以,她是不想再見到他們的,但是不去見他們,又怎麽碾壓他們呢。


    人啊,就是這麽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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