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好半晌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可是,但、那是太上皇,若是被人發現,我們姐妹都——”


    都要死啊。


    她進宮,成為明遠帝的妃嬪之一,一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被人算計了;二是為了救哥哥,讓母親好活,不是為了把家人拉進閻羅殿啊。


    賈元春冷冷道,“表妹以為,咱們的好皇上,不想太上皇死嗎?”


    她冷漠地搖了搖頭,“他比世上任何人都希望太上皇死,隻是,他又不能出手,免得有蛛絲馬跡被人發現,於他明君名聲有礙。若是咱們除去太上皇,哪怕被發現,皇上也會想辦法替咱們兜底的。”


    薛寶釵小心道,“不如,表姐去找皇上要人?”


    “蠢貨!”賈元春罵道,“咱們自己辦事,被查到隻說意外,其實是為了害其他人,若是告知皇上,豈不是將把柄送到皇上手裏?他若哪天晚上睡不著,想起咱們這兩個同夥,不把咱們殺了才怪。”


    “表妹趕緊下決定吧,時間不等人,皇上身邊有個元公公,是我的人,他尚且有幾分本事,能在太上皇那裏做安排,隻等妹妹拿到藥,咱們就可以動手,入了宮,便隻能老死在大明宮了。”


    薛寶釵聽了,咬了咬牙,“我不知道表姐在說什麽,許久沒見舅母,又遭逢此大事,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賈元春鄙夷地別過臉,“最好是迴程之日動手。”


    薛寶釵腳步亂了一下,太喪心病狂了,三天就要謀劃好,要了太上皇皇的命。


    轉眼便到啟程迴京之日,獵場也已經被修補得七七八八,青石板和泥土裏的血跡再也看不見,仿佛這裏根本不曾發生過廝殺。


    眾人臉上也揚起了笑。


    季晴文長長舒了口氣,林懷言受的小傷,基本痊愈,林黛玉也沒被嚇到,義康王妃後背已經快好了,趙至淳的腿也在恢複當中。


    太上皇拉長臉坐著轎輦在前麵,甄太妃與賈元春的馬車緊隨其後,明遠帝半躺在禦輦,皇後坐在他的身旁,帝後並肩,文武同行。


    走出獵場,又行了一個時辰,拐過前麵的彎就能進入平坦的官道,空氣似乎都了起來。


    整個隊伍的氛圍極好。


    突然,拉著太上皇轎輦的馬猛地加速狂奔,將在前麵開路的宮人、禦林軍撞倒一大片。


    痛唿、驚叫四起。


    明遠帝坐直了身體,大聲問,“前麵發生什麽事了?”


    禮部尚書陪在前頭的,此刻他慘白著臉,慌慌張張縱馬而來,“皇上,不好了,太上皇的馬匹受驚,狂奔出去了。”


    明遠帝怒道,“趕緊讓人去追啊,慌什麽?若是太上皇出了什麽事,朕饒不了你們。”


    “楊威,趕緊帶人去,讓義康王世子和陳將軍也趕緊去。”


    “皇上。”皇後驚唿,“您的傷口,太醫,快傳太醫。”


    明遠帝趕緊低頭,傷口並沒有血跡滲出。


    他疑惑,扭頭看到皇後焦急的臉色,眼中含淚叫傳太醫,明白了她的想法,捂著心口,聲音弱了幾分,“皇後,切莫聲張,趕緊讓人去尋太上皇。”


    宋皇後雙眼含淚,以手捂嘴,輕輕點頭。


    禦林軍將帝後的轎輦團團圍了起來,太醫很快也到了,隊伍停了下來。


    一騎侍衛前來喚人,趙至淳打馬而去。


    季晴文掀起簾子,看著他矯健的身姿一晃而去,忍不住歎氣。


    真是辛苦的命哦,哪裏都需要他,連個好好休息恢複的時間都沒有。


    一個不好,就要落下殘疾了。


    這麽豐神俊朗的男人,真是可惜了。


    皇帝真是不會心疼屬下。


    義康王妃與她們姐妹同坐一輛馬車,見她一臉惋惜,雖然心疼兒子,可更高興未來的兒媳婦心疼兒子。


    “淳哥兒向來身體好,他隻是去監督,陳將軍與他的屬下才是主力,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季晴文笑笑,沒說話。


    義康王妃更高興了,小姑娘害羞,就是心中有意。看來,王府離辦喜事,不遠了。


    太好了!


    後麵的隊伍還算規矩,都是大臣及女眷,沒人敢驚慌失措大喊大叫,也沒人隨意亂動,都規規矩矩等在原地。


    亂的,是太上皇與甄太妃這一段。


    賈元春聽到外麵驚唿聲,聽到馬蹄聲遠去,腳步聲雜亂,人聲鼎沸。


    她解開了綁著甄太妃手的繩子,將護著她手腕的帕子塞到自己懷裏,在甄太妃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將人狠狠推了下去。


    “太妃!快來人,太妃跳下去了,快救太妃。”她痛唿,扶著車棱跳了下去。


    正要彎腰低頭去拽甄太妃,原本停下的馬匹,突然揚蹄跑了起來。


    賈元春嚇得連連後退,撞到一個太監,被他攙扶著才沒有摔倒。


    被推到馬車底下的甄太妃,猝不及防又遭車輪碾壓,整個人蜷縮起來。馬車很大,很重,她的嘴角全是血,奄奄一息


    賈元春嚇得麵無血色,踉踉蹌蹌跑到甄太妃身前,一手死死按著她的肚子,痛哭流涕,“太上皇定會好好的,太妃怎地如此想不開?來人,快傳太醫,快傳太醫,太妃從轎輦上跳下去了。”


    甄太妃嘴裏又吐出好幾口血,恨恨地瞪著賈元春。


    賤人,這個賤人,她竟然推自己,若不是喉嚨說不出話,她定要揭穿她陰險、可恥的真麵目。


    說不出話?


    甄太妃突然想到,上轎後,賈元春煮了茶,她沒喝,卻恭順地請自己喝了。


    她這個兇手!


    甄太妃恨不得掐斷她的脖子。


    可是,她唿吸越發急促,眼前越來越黑,渾身的力量漸漸流失,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她好累,想睡覺,誰來也不要吵她!


    給明遠帝診完脈的太醫來給甄太妃請脈時,她已經沒了唿吸,賈元春哭得力竭,跪伏在地上,扶都扶不起來。


    半個時辰後,一臉如喪考妣的陳將軍也迴來了。


    他跪在明遠帝的轎輦前,後悔自責,“臣無能,沒能救迴太上皇,馬匹發了瘋,撞到山上,太上皇被顛出馬車,撞到山上的石頭。”


    明遠帝的一顆心緊緊揪著,“如何了?”


    陳將軍痛哭,“太上皇,駕崩了!”


    “父皇!”明遠帝放聲痛哭,皇後也不敢置信地哭起來。


    一時間,隊伍裏哭聲四起,一片悲傷。


    眾人換上了素色的衣裳,轎輦、馬車上帶著喜慶地裝飾也全變成了白色或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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