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懷言的‘勸說’下,賈赦停止了搬家的舉動,同時,也把從賴家抄來的東西放在了賈母的院子裏,兩房各派一人,與鴛鴦、林府派來的人一起看管。


    賈蓉把這一消息告訴賈珍,賈珍也厚著臉皮派了一個人守在門口。


    王夫人的喪事自然不能與賈母的相比,甚至不能與秦可卿相比。


    但分家在即,又是自己親姑媽加嬸嬸,王熙鳳還是很用心的,甚至動用了些自己的體己,事事都過問一遍,就怕疏忽了被笑話。


    賈府現在可經不起非議了。


    老太太去世的時候,宮裏送來了奠儀,貴妃娘娘來送了最後一程;可王夫人去世,宮裏半分消息也沒有。


    王熙鳳心中不安、勞心勞力,結果就是,她一不小心崴了腳,腳踝腫跟跟饅頭似的,一動就疼得厲害。


    好在賈探春是個可堪大用的,有平兒和周瑞家的幫襯,勉強能支應起來。


    可若事事壓到她肩頭,便有些力不從心。


    平兒道,“林姑娘她們說是來幫忙的,林大姑娘向來晚睡,二姑娘睡得淺、覺少,不敢早睡,不如三姑娘把夜裏巡查的事,交給她們來辦。伯府的名兒擺在那裏,又是府裏嫡親的表姑娘,那些婆子丫鬟焉敢不聽?”


    賈探春看了她一眼,“你是擔心我轄製不住那些倚老賣老的貨,失了威風,更不好打理這些事吧?”


    “三姑娘聰慧。”平兒讚道,“二太太不在了,府裏分家已成定局,姑娘還要好好保重身子,以後新家,有一段時間都得由姑娘打點呢。”


    “姑娘可在這些日子培養自己房裏的人,再看看其他人的品行,看有沒有合眼緣的人,挑些自己用得上的,以後日子也舒坦些。”


    賈探春本就通紅的眼眶更紅了,鼻子酸酸的,聲音悶悶的,“燒了黃昏紙,你再提醒我一下,我去請兩位妹妹幫忙。”


    她也是真的快要撐不住了,此時才真的理解王熙鳳的難處。她往日若不潑辣,如何鎮得住那些管事婆子、媳婦?


    季晴文與林黛玉聽了賈探春的請求,相視點頭。


    季晴文道,“我的脾氣,妹妹是知道的,直接,眼裏容不得沙子,若是因此傷了府裏下人的臉麵,絕不是針對你們,你不要生氣。”


    “我知道,實是大嫂子不管事,二嫂子又崴了腳,我精力不濟,才來求姐姐們幫忙,用伯府的名義鎮一鎮那起子瞧不上主子的小人。”賈探春道。


    這便是說,哪怕季晴文收拾了那些下人,她也不會介意,因為那些下人連她這個主子都不放在眼裏。


    林黛玉倒了杯水,遞到她手裏,“喝口茶潤潤喉吧,你這嗓子都要啞了,一家子姐妹,說什麽求不求的?我們這個時候來,就是看能不能幫上忙,你們不嫌我們多事,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滾燙的金絲貢菊茶放溫,加了蜂蜜,潤潤的、甜甜的,喝了一杯下去,喉嚨舒服不少。


    賈探春看著林黛玉溫柔的神情、清澈的眸子、體貼的笑,更加心生羨慕,忍著酸澀,“那就拜托你們了。”


    林黛玉嗔著白了她一眼,“原來你從來拿我們當一家人,這般外道。”


    賈探春握著她的手,“好姐姐,我是怕那些刁奴欺負你們,先給你們道歉的。”


    “放心,我與姐姐一起呢,沒人欺負得了我們。”林黛玉道。


    賈探春揚了下嘴角,正待說話,卻聽打簾子的丫鬟在外麵揚聲道,“薛姑娘來了,史姑娘來了。”


    史湘雲一進來便大大咧咧道,“難怪哪兒都找不著三姐姐,原來是看望伯府的姑娘來了,到底是我們奴才丫頭,她們是小姐主子,要緊著她們、陪侍著她們。”


    賈探春知道,因為史湘雲口無遮攔把林黛玉比戲子,兩家鬧得很不愉快,因此忙道,“是我拜托她們些事,外頭忙得不得了,才剛剛到,話說完正要走呢。”


    “急什麽?她們難得貴腳踏賤地,府裏又這個樣子,三姐姐可不得好好巴結巴結她們?”史湘雲自顧自坐了下來。


    薛寶釵看向季、林二人,臉有歉意,“雲丫頭家裏出了點事,心情不好,所以毫不諱言,兩位妹妹不要生氣,我代她向你們道歉。”


    她又扯了扯史湘雲衣裳,“你心裏不舒服,隻在我那裏鬧騰也就是了,何必來這裏吵著兩位林妹妹?”


    史湘雲翻了個白眼,“這是賈府後宅客房,怎地就她們住得、我住不得?老太太在的時候,我都是睡在碧紗櫥,睡她老人家隔壁的。”


    季晴文冷笑一聲,“賈府後宅客房那麽多,史姑娘偏偏來了我們這裏,是給伯府的小姐們請安來了嗎?進門不向主人問好,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史府的教養,還真是一如既往啊。”


    “你看不慣賈府厚待我們姐妹,你去找賈府當家人說啊,找我們晦氣幹什麽?怎麽,還想欺負我們嗎?你以為你是誰?”


    “我們是老太太嫡親的外孫女,優待我們不是很應該?我們不止受優待,我們還能在這府裏行使主人家的權利呢,你看不慣?你走啊,不是早說了,要你看到我們,繞著走嗎?你當我稀罕見到你?哼!”


    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真搞不懂史湘雲,老是針對自己姐妹做什麽?


    她這麽上趕著找罵,不說她一頓,還對不起她了。


    史湘雲眼睛裏都是淚,氣唿唿站起來,“你又以為你是誰?如果不是林姑父可憐你、收你為義女,你還是府裏低賤的小丫頭,義康王世子又怎麽會看上你?你又憑什麽嘲笑我?”


    史湘雲心裏都要慪死了。


    為什麽晴文這麽低賤的身份,能逼得自己遠離京城、能嫁給義康王世子?


    為什麽林黛玉能得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姐姐悉心照顧、萬事不用愁?


    為什麽薛姐姐也能與義康王世子相談甚歡?


    為什麽自己堂堂嫡女,因著沒有父母便要被叔嬸搓磨?嫁給一個通判的庶子,那人還要退婚?


    為什麽不幸的事情都發生在自己身上?


    林黛玉明明也沒有父母啊,怎地她就這麽命好?


    她一家子都命好!


    好氣!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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