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心中又苦澀又怨,賈寶玉這麽大了,老太太還疼眼珠子似的,衣食住行無不操心,到自己的蘭兒,明明比寶玉小那麽多,卻說他那麽大了。


    何其不公?!


    難怪鳳丫頭也不當棒槌,隻一心照顧兒女了,真是傷心、寒心呀!


    她低著頭。


    老太太不同意,她就說蘭兒不舒服,非要留下來照顧。


    心裏不舒服,也是不舒服。


    她就不信,老太太還能強綁著她住到園子裏去!


    有這幾個不配合的,賈母也覺得掃興,其他人也不磨蹭。


    賈探春選了秋爽齋,賈惜春選了蓼風軒,薛寶釵挑了蘅蕪苑。


    季晴文沒說話。


    賈母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既然晴雯丫頭不選,那便是還想跟林丫頭住一塊兒。也罷,你們姐妹便住一處吧,反正也能住得下。”


    季晴文扯了扯嘴角,心中冷哼,住得下?那也要住得成!


    賈探春見氣氛不佳,笑道,“不若選個日子,老太太帶著咱們再逛一迴?如今天氣正好,花園的花也都開了,姐妹們現場吟詩,又有酒作樂,倒也有趣。”


    賈母也願意玩樂,聽了這個提議,滿口道好,於是讓尤二去準備。


    尤二侍立一旁伺候,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大家都選好了園子,卻沒人讓自己也選個地方,心中傷感又覺沒臉,好想迴去找賈璉訴苦、哭上一場,卻苦於沒法走開。


    如今聽得讓自己主詩,迎著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又覺得裏麵全是明晃晃的諷刺,瞬間臉就紅了,低低應了聲,轉身出去了。


    隻要王熙鳳在,她這個平妻跟妾沒有兩樣,真是虧死她了!


    賈母正滿心歡喜等著再遊大觀園,第二天卻聽門房說李家來了人。


    臉色沉了幾分,“誰來了?什麽事?”


    跑腿的老婆子恭敬道,“李大太太親自來了,還帶了好些東西,說是慶二太太和寶二爺大好。”


    賈母隻好把人請進來。


    杜氏說了些奉承的話,讓賈母心裏舒服了些,話鋒一轉,“家裏老爺子這些天時常夢到表弟,讓我來將兩位林姑娘接到府裏去住些日子。”


    賈母心裏不樂意,又來挑撥離間,臉色陰下來,“怕是不得空,娘娘讓他們姐妹們住到園子裏去,如今正準備搬東西呢。”


    “哦?隻她們姐妹搬進去,還是府上所有姑娘都搬進去?”杜氏問。


    賈母道,“園子那麽大,自是她們所有姐妹都住進去。”


    杜氏又問,“府上的爺們呢?”


    “爺們成親了,自然不住進去。”賈母道,寶玉還小,又未成親,自然可以住進去。


    杜氏問的其實就是賈寶玉,聽賈母這意思,又深知她的打算,也明白了,當即臉色不好。


    林黛玉是表弟的嫡親女兒,晴雯的身世也查清了,就是李家的小姐,跟他們賈府的爺們住到一個園子,又沒長輩監督,成何體統?


    虧她昨日還以為傳話的人說錯了,沒想到這老虔婆竟真的不顧姑娘們的名聲,這麽糟踐人。


    還有那什麽賢德妃,幹的這什麽缺德事?竟然也叫賢德,嗬嗬!


    “聽老太太這意思,府上寶二爺是要住進去的嘍?”杜氏直接問。


    賈母聽她語氣不善,黑了臉,“這是我們賈府的園子,娘娘有令,寶玉自然要住進去。”


    “史家的姑娘們也都住進去嗎?”杜氏問。


    賈母道,“她們有自己的家,自然不會住到這裏來。”


    “林丫頭她們也有自己的家,也不住進去了,免得傳出去,人家以為她們姐妹沒人要,上趕著去陪賈家的少爺。”杜氏沉著臉站起來,嘴角溢著冷笑,


    “老太太要怎麽糟踐別人家的姑娘,我們李家不管、也管不著,隻不能這麽欺負我們家的姑娘們,我這就把她們接到李家去,免得她們好好的女孩子,被人害得聲名狼藉!”


    臨出門時,她還嗤笑,“若真是好事,怎麽不把史家、王家的姑娘們也都叫過來住?哼,還不是欺負我兩個可憐的林丫頭?當真以為林家沒人了?放心,過些日子,林家的族親就來京城,怎麽也不會讓林家的姑娘被人欺\/辱至此的。”


    誰家把親戚間十來歲的公子、小姐住到一個園子,沒個長輩管製的?正是年少衝動、容易犯事兒的年紀,這不是放縱她們胡來嗎?


    表哥表妹的,便是不出事,以後議親的時候,男方家裏知道了,也會膈應。


    一個不好就會被拒、被退親,若是成親後才知道,指不定會生什麽波瀾。


    賈母氣得要命,她覺得李家就是她的克星,隻要有他們,總能讓自己不如意。


    她站起來,“你若是來看病,看了便走,若是來搶我的林丫頭,那是不可能的。”


    杜氏迴頭看著她,嬌小的身材、溫順的眉眼,嘴角都是刺眼的嘲諷,“老太太真是林丫頭的外祖母?我怎麽覺得她是您的仇人呢?您可知道,如果讓外人知道她們表哥表妹住在一個園子裏,會生出怎樣的閑話?你是生怕她們姐妹不會短命啊,非要這麽逼死她們。”


    “她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兄長、族親,也有其他的親戚,不是非住到你們賈府不可。”杜氏道,“老太太若是要拿娘娘說事,我馬上請公公上折子問宮裏,若是兩個林丫頭不住到你們的園子去,是不是要砍腦袋!”


    她說完就走,衝著跟來的婆子道,“你們兩個迴去,將這裏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老爺,讓他馬上想法子進宮,再讓大侄兒迴來一趟,有人趁他在國子監讀書,要毀了他的妹妹們!你們兩個,跟我去接兩個丫頭走。再住下去,就活不成了!”


    季晴文與林黛玉都不知道,杜氏已經與賈母撕破臉,見她來得這麽快,趕緊迎她進去。


    林黛玉問,“舅公最近可好?表叔和表嬸以及兄弟們、妹妹可好?”


    杜氏輕輕撫著她的手背,“都好,好孩子,收拾東西,跟表嬸迴李家住段日子。”


    林黛玉也不想住到大觀園去,聞言輕輕點頭,“我與姐姐去向外祖母辭行。”


    杜氏道,“不用辭行了,跟著我走就是,說不定,還有得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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