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才走到門口,薛姨媽和薛寶釵聯袂而來。


    “寶姐姐,你們來了?”他上前拉著薛寶釵瑩白的腕子,覺得瘦了不少,心中憐惜之情頓生,臉上也露出幾分心疼。


    薛姨媽著急地問,“你母親如何了?”


    “斷了兩根肋骨,要躺一兩個月才能好。”賈寶玉聲音悶悶的。


    他是王夫人的老來子,嫡次子,王夫人對他的疼愛,從不摻假,他是心疼自己母親的。


    薛姨媽一聽,趕緊往裏邊去。


    薛寶釵一掙,沒掙開賈寶玉的手,臉色微紅,小聲道,“放開,這麽多人看著,像什麽樣子。”


    賈寶玉又揉了揉她的手腕才鬆開,笑道,“我才做了梅花胭脂,姐姐有空晚上去我院裏,我拿給你試試。”


    薛寶釵輕聲應著,扭著細腰進去了。


    賈寶釵見她柳腰輕擺,搖曳生姿,想到剛才手中細滑馨香,忍不住心頭更熱,加之素了段時間,趕緊迴去找襲人了。


    薛寶釵見到季晴文和林黛玉,觀她們臉色紅潤,精神氣十足,想到自己最近時常咳嗽,老是身體乏力無精神,不由道,“兩位妹妹氣色真好。”


    王夫人聞言,嫌惡地看了一眼。


    季晴文笑道,“敞開心胸,不存惡事,吃得飽穿得暖,自然精神好、氣色佳。”


    “薛姑娘最近臉色不好,精神頭也差,是家裏有什麽事嗎?”


    薛寶釵氣悶,不語。


    梨香院什麽事,她能不知道?


    映柳仗著肚子裏有貨,拿喬托大,在府裏作威作福,不是當家少奶奶,卻每日拿著當家少奶奶的款,要這要那,不如意就摔摔打打,撒潑罵。


    偏偏哥哥縱著她,母親又顧忌她肚子裏那塊肉,每次都如她意,現在越發氣焰高漲,連自己這個小姑子的東西都饞。


    前幾天還把金鎖搶去把玩半日,氣得她肉疼又身疼,母親都抹幾迴淚了。


    偏偏前兩天宮裏還來了個太監,說映柳檢舉康太妃之事有功,讓薛家善待她們,真是慪死人了。


    “說起來,林妹妹最近氣色也好多了,”薛寶釵視線在王夫人身上一掃而過,“府裏事情一件接一件,兩位妹妹卻全然不受影響,這份氣定神閑,真是讓人羨慕,我與母親還時常感慨府中最近不利呢。”


    王夫人麵色微變。


    嗬嗬,想說自己姐妹壞了府裏的氣運?


    季晴文淺笑,“可能是我與林妹妹常吃素食,又常叫家裏人去做善事,所以有福報吧。說起來,薛大哥哥與東府最是親近,常在那邊吃酒耍樂,如今他得了美妾,又即將有兒子,福氣也是很大的。”


    “至於生老病死,哪家沒有呢?”她歎了口氣,“義父去年病故,薛姑娘的父親,不也才去沒幾年嗎?”


    “姐姐。”林黛玉紅著眼,挽著季晴文的胳膊,輕輕搖頭。


    季晴文看向王夫人,“我與林妹妹便不打擾二太太休息了,這裏有兩根上好的山參,是外祖母過年的時候給我們的,給太太補氣血、固本培元是最好的。”


    周瑞家的見王夫人沒反對,笑眯眯地接過去,“多謝兩位姑娘費心,金釧兒,送送兩位姑娘。”


    才出門,王熙鳳又打發平兒送來了東西,她肚子不舒服,連床都沒起。


    平兒走後,屋裏的下人也遣散了,王夫人哎呦了幾聲,惱道,“鳳丫頭如今是越發不成個樣子了,讓她管家也不接手,我這個姑母肋骨都斷了兩根,她也不親自來探望,成日說什麽養胎。什麽胎這麽金貴,連出趟門都不能。”


    她忘記了,王熙鳳自養胎起,她也沒去看過一眼。


    薛姨媽不想管她們之間的事,關切心急地問,“好好的怎麽就摔了?是不是有人作怪?”


    她抹著淚,妹妹若是沒了,她們怎麽住在賈家?


    康家的人都瘋了,沒被處置的那些三不五時來找鋪子的麻煩,還有他們的親友相幫,要不是有東府那邊幫著彈壓,鋪子全都要被禍害了。


    薛寶釵輕聲問,“姨媽是什麽時候摔的?此前有什麽異狀?”


    王夫人搖頭。


    薛寶釵摸了摸脖子上的項圈,金鎖猶在裏麵,她卻再也沒有往昔與它親近的感覺了,那是種勝似血脈相連、仿佛與自己融於人身的羈絆感。


    “金鎖雖是和尚給的,可父親說,原是舅舅叫人打造的,隻是叫和尚做了法事而已。意外遺失後,我身子就大不如前了,我覺得周身的症狀,頗有幾分林丫頭之前的樣子。”


    王夫人大驚,“你是說,林丫頭把自己的病,轉移到了你身上?可金鎖還在你身上戴著呀。”


    薛寶釵搖頭,“不瞞姨媽,金鎖失而複得之後,我便感覺這不再是我的金鎖了,可惜舅舅離得遠,父親又不在了,我也不知內裏有什麽玄機,隻覺得怪怪的。”


    王夫人知道,王家從林家借運之事,也知道,薛家將薛寶釵與林黛玉換氣運之事。


    一直都好好的,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中間會有差錯。


    有差錯,不是意味著被人知曉、被人破局了?


    那林家兩個丫頭,還天天無事人一般,看不出任何破綻,她們可真是城府深、心機重啊。


    她咬牙,“我的佛珠,曾經掉在地上,是晴雯那個丫頭揀起來的,定是她作的怪。”


    薛寶釵皺眉,“隻是掉在地上,被她揀起?”


    就這麽一下子,能改變什麽呢?


    “可有人在?”


    “二丫頭三丫頭四丫頭都在。”王夫人道,又覺得季晴文不可能動手腳,她上哪兒找串一模一樣的佛珠來?


    事後她也細瞧過,珠子的材質、上麵的字,甚至有兩顆揉捏著略扁的珠子,都沒有異常,確實是她的無疑。


    薛寶釵得知,眉頭皺得更深了,沉默一陣後問,“姨媽可要寫信去問問舅舅?”


    王夫人搖頭,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薛寶釵聲音極輕,似是自言自語,“這珠子極好,我媽也想要一副,不知道舅舅能不能尋來一樣的?”


    王夫人自然不會迴答她,知道她也能奪林丫頭氣運的東西是一迴事,但公之於眾卻是萬萬不能的。


    若是爆出來,誰也容不下她!


    除非兄弟在跟前,否則,她絕不會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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