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吃了一驚,看向王夫人,“康家與薛家是表親?我怎麽沒聽說過?”


    是表親,他家孩子還來砸梨香院?他到底是針對薛家還是針對賈家?


    王夫人臉色微變,不自然道,“寶丫頭說早年兩家關係尚可,後來疏遠了,薛家想走路子多支銀子,才重新搭上線,蟠兒去宮裏,也是為的這事。”


    賈母點點頭。


    王夫人趕緊岔開話題,“鳳丫頭這胎,是穩了吧?”


    眾人的視線看向王熙鳳。


    她摸了摸沒顯懷的肚子,“大夫說前三個月不能勞累,否則——”


    她沒往下說,賈母趕緊讓她呸,“小孩子不會說話,諸位神靈不要聽,不要聽。”


    史湘雲嗬嗬直笑,衝著王熙鳳刮自己的臉,羞她。


    王熙鳳看見了,也沒在意。


    正說著話,婆子來報,說是二老爺來了,屋裏都是後輩,也沒說要迴避,賈政直接進來了,嘴角掩不住的往上翹。


    “老太太,大喜!皇上隆恩,特降諭諸椒房貴戚,除二六入宮之恩外,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蹕關防之外,不妨啟請內廷鑾輿入其私第,庶可略盡骨肉私情、天倫中之至性。”


    賈母喜得站了起來,“消息可準?”


    賈政道,“千真萬確。”


    賈母最喜熱鬧。秦可卿去世,東府停靈四十九天,可把她給憋壞了。


    聞言喜笑顏開,“你們兄弟子侄幾個商量商量,咱們也蓋個省親別院,接大丫頭迴來住幾天。”


    “我們也正是這個意思,從東邊一帶,借著東府裏花園起,轉至北邊,三裏半大,蓋造也容易。”


    賈母細一思索,是個好地方,亭台樓閣、園子本就有,不必大動工,“那你們趕緊去操辦,不要圖儉省,熱熱鬧鬧地辦起來。”


    東府才死了個年紀輕輕的媳婦,家裏也不太平,時時有事,正好借著動工,驅一驅邪祟。


    賈政點頭,叫了賈璉一起出去。


    王熙鳳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季晴文說要開鋪子,等眾人散了,也跟著她們姐妹迴去了,遣了下人壓低聲音,“晴雯,你老實告訴我,你們當初在宮裏,是不是聽到什麽消息了?”


    季晴文一臉錯愕,“什麽消息?”


    王熙鳳見她神情不似做偽,也沒細究,轉而興奮道,“若蓋,定不隻咱們一家,其他家也要蓋。這時候,講究的就是排場,咱也不拘什麽生意,隻要蓋別院需要、能杜撰來曆的,都拉到京城來,放出風聲去,府裏一買,其他人肯定跟風,到時候定賺到盆滿缽滿。”


    “有些需要到南邊去采買的,你們也趕緊讓家裏把鋪子開起來,東西置辦全,這些少不得都是你璉二哥或他安排的人,定不會讓家裏吃了虧去。”


    王熙鳳越說,越覺得數不盡的金銀向自己招手,樂得眯了眼,“咱們婦道人家,等閑出不得門,人手也不夠,隻能先依著手底下有的來,可別小看了,這蓋一棟別院,土木磚瓦、花燭彩燈、簾櫳帳幔、金銀銅錫,名色器皿擺件及雕花刻印,哪一樁哪一件都掙錢得很,咱們隻要攏了幾項,就隻等著數銀子了。”


    林黛玉聽得一愣,姐姐可真是個財神,說要開鋪子,馬上就有生意,又拉了二嫂子入夥,二嫂子眼裏能做的生意更多了。


    季晴文見她掰著手指頭數,眼底全是興奮,顯然她的陪嫁裏肯定有相應的買賣,笑道,“當初找二嫂子合夥,還真是對了。我讓成叔開個單子,把家裏有的生意都列出來,若有與二嫂子的鋪子重合的,先從嫂子鋪子裏買,我們都是不通生意的人,突然采購量大,一怕掌櫃和夥計忙不過來,二怕他們閃了眼,到底是做貴人的生意,可不能有半點瑕疵,二嫂子也要盯緊些。”


    王熙鳳見她說得認真,並無客套不舍和不悅,點點頭,“行,到時候嫂子給你和林妹妹做幾件首飾。”


    賈府行動迅速,請了一個叫‘山子野’的園林設計者,統籌安排園子的建設。


    賈政不慣俗務,憑賈赦、賈珍、賈璉、賴大、來升等人安插擺布,又有其他小輩采買跑腿,府裏喧闐熱鬧非常。


    然而不過半月,宮裏便傳出噩耗,康太妃,薨了。


    按例:誥命要入朝隨祭,有爵之家一年內不得筵席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賈家的別院一時停了工,其他蓋別院的如吳貴妃、周貴人家也停了工。


    薛家在京都的鋪子,當天晚上有兩家失火、三家被盜,正在家休養的薛蟠拖著未痊愈的身體,焦急地出去查看。


    薛姨媽急得在家抹淚,“眼見著京城好幾家蓋別院的,你哥弄了些營生,又沒了。”


    薛寶釵病了大半個月,這幾天才喘氣舒適些,這會子又覺胸悶氣喘,連連咳嗽了好幾聲,唬得薛姨媽摟著她又是哭又是拍,眼淚如同斷了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母親別急,明兒我想法子出去一趟。”


    “你這小小年紀的,又是個姑娘家,出去又能如何?”薛姨媽哭道。


    如何?當然是與康家二少爺康少明把事情說清楚吧,當初是他找上門,說願意與薛家合作生意的,宮裏的太妃也是他牽橋搭線,如今出了事,不能由薛家承擔所有的責任。


    當初可是給了他五千兩銀子呢,如今,他怎麽也得穩住康家才是。


    康少明於傍晚在一品樓見了薛寶釵,開門見山,“薛姑娘也別想著家裏虧了,能搭上康家、在京城開鋪子,你們已經省了很多事、賺了不少。你說要毀那林家姑娘,本少爺和太妃也幫了你,是你哥哥太過無能,上錯了人而不知。太妃在康家的地位,你不會不知,作為罪魁禍首,損失幾家鋪子算什麽?人,我已經穩住了,你若想算賬,咱們便兩清,以後不要再聯係,爺忙得很。”


    一段話堵得薛寶釵說不出話,“隻要康家不要再找薛家麻煩便好,二少爺也知道,此事,你我兩家都是受害者,不知宮裏——”


    要坐實趙至淳宮裏有眼線,光靠怡青和映柳可不行,她們隻是被拖下水而已,她真正仰仗的,是康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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