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夫人聽人說了這事,秉著看熱鬧的態度,穿了衣裳就出門。


    晴雯那丫頭潑辣,向來見不得人欺負林丫頭,林家闊綽,也不是那稀罕人家金鎖的人。


    這事啊,十有八九是個誤會,隻是那丫頭說話太不好聽,到時候,多半是薛家要沒臉。


    薛家沒臉,就是王氏丟臉,這種事情,她最愛看了。


    王夫人聽了丫頭的話,眉頭一皺,很是不悅,“看見了,還給人家便是,也沒說她們偷了昧了,何至於吵成這樣?果真是丫鬟出身,一點也不知進退。這林丫頭也是糊塗,堂堂林家嫡出小姐,自己院裏的事都不管,就讓一個丫頭全權處理。”


    王夫人再埋怨,也得出去把這事兒理清了。


    畢竟,東府死了人,親戚們人來人往的,林家又一副要鬧大的架勢,得讓她們熄了聲才是,免得傳出去丟臉。


    等王夫人到時,林黛玉正用帕子捂著臉抽泣,季晴文一臉怒氣,平兒和鴛鴦一人哄一個,哪個都沒哄好。


    “好了,都是誤會,說開就是了,又是哭又是鬧的,成個什麽體統?”王夫人撚著佛珠輕斥。


    林黛玉身子微微一僵,抽泣聲一頓,然後被口水嗆到,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這就是她的二舅母,明明自己是被誤會的,卻要挨訓。


    她都懷疑,薛寶釵這栽贓之事,二舅母是不是也知情?


    季晴文敷衍地行了一禮,“論理,二太太是長輩,我不應該反駁,可事關林家、涉及我和林妹妹的聲譽,我不得不為我們發聲。既是誤會,被誤會的是我和林妹妹,為什麽誤會我們的人不道歉,二太太還要上門怪罪?”


    她一臉氣憤。


    王夫人也很氣,一看到這兩姐妹四分像的臉、不饒人的態度,她心裏就尤其的不痛快。


    “哪有長輩說一句,小輩就頂幾句的?事情還沒查清楚,怎麽就說你們是被誤會的?”


    周瑞家的賠笑,“大姑娘別生氣,太太的意思是,整件事或許就是個誤會,薛姑娘的金鎖不見了,懷疑落在你們這兒了,你們找到了,還給她就是,知道林家富庶,不是那眼皮子淺的。那東西也本是尋常物件,隻是薛姑娘身子弱,和尚們作了法,保她平安順遂的,合了八字的,其他人拿了也沒用。”


    季晴文冷笑,“薛姑娘天天滿府晃蕩,誰知道她落在哪裏了?若不是那丫鬟話裏話外說我和林妹妹昧了那金鎖,我何至於興師動眾?天寒地凍的,我睡被窩不香嗎?”


    “是是是,大姑娘說的是。”周瑞家的點頭彎腰,“太太的意思,是在這院裏找一找,大姑娘看?”


    “叫薛寶釵來。”季晴文沉著臉,眼神示意黃嬤嬤,把兩人的房間看牢了。


    “我的兒,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薛姨媽腳步匆匆進來,先是抱了抱林黛玉,“快別哭了,跟姨媽說說是怎麽迴事,傳話的人話都說不利索,我都沒明白怎麽迴事兒。”


    季晴文冷冷道,“問薛姑娘不就清楚了?她天天在這府裏晃悠,戴的金鎖不見了,派個小丫頭來,說是我們姐妹昧了她的金鎖,要搜我們的院子。嗬嗬,好大的作派,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姐妹被請到薛府去住了呢,我都差點以為住的不是賈府。”


    “哪裏的話,我的兒,是下人們辦事不妥當,你心裏有什麽委屈,隻管跟姨媽說,別跟她們置氣。”薛姨媽見林黛玉不吭聲,季晴文一臉嘲諷,趕緊過來摟她。


    季晴文輕輕一掙,離開她的懷抱。


    薛姨媽麵上訕訕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一臉厭惡,“一點小事,就衝著長輩甩臉色,你的教養哪裏去了?正好這裏人多,讓她們找找就是了。”


    季晴文直視王夫人雙眼,“找可以,叫薛寶釵來,問她今天都去了什麽地方,把所有她去過的地方都找一遍,證明你們一視同仁,沒有把我們姐妹當賊。若在我們院裏找到了,我代表林家承認自己禦下不嚴,親自去薛家道歉。或在我們這裏沒找到,讓薛寶釵向我和林妹妹賠禮道歉,再著著大家的麵,打那胡亂嚷嚷的下人二十嘴巴子,否則,我們就報官!”


    “放肆!”王夫人重重一拍桌子,“誰給你的膽子!”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容許任何魑魅魍魎栽贓陷害我和林妹妹。”季晴文才不怕她,“如果二太太一味偏袒,非要我和林妹妹背負汙名,那就怪不得我不敬長輩了。”


    林黛玉聽得這番話,緊張得死死攥著拳頭。


    娘舅娘舅,外家這邊的親戚,份量最重的就是舅舅,若是喜事,舅舅是尊貴的上賓;若是白事,他不滿意,出殯都不能的。


    王夫人氣得差點仰倒,指著季晴文,“你們林家,是要與賈府撕破臉嗎?”


    她心中在咆哮,怒吧、撕破臉吧,把你們都趕出去,就不會礙我的眼、妨我寶釵寶玉的好事了。


    季晴文氣笑了,“二太太言重了,隻是查清一件後宅之事而已,怎麽就扯到賈林兩家撕破臉的地步去?林媽媽,請人去問問兩位舅舅和哥哥,我膽子小,有點害怕。”


    害怕?她那架勢,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哪裏有半點害怕?


    王夫人在家,是備受寵愛的姑奶奶,嫁了人,是有嫡子嫡女的當家太太,後來有鳳丫頭幫忙,對她也是畢恭畢敬,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懟過?


    氣得她臉都青了。


    想要趁機趕她們走,還忌憚賈母,心中暗恨:老不死的,怎麽就還沒死呢?害得自己被一個小輩輕視。


    她鐵青著臉,“東府這幾天忙得不像樣,你兩個舅舅並你璉二哥都是半夜才迴。既然是後宅的事,咱們查清楚便是了,何必驚動她們。”


    季晴文眨巴著眼,“可薛家是二太太您的妹妹家,我跟您又沒有血緣關係,我怕那些下人偏頗,陷害我呀。”


    基本就在直說:我信不過你!


    王夫人恨得要吐血。說下人就說下人,眼睛直勾勾看著自己幹什麽?


    她想讓人強行進屋搜,可黃嬤嬤和林媽媽死死堵在兩邊房門口,手裏還攥著鑰匙,其他人根本進不去。


    “那就讓鴛鴦帶人去搜,她是老太太屋裏的人,老太太平時最喜歡林丫頭,總不會害她吧?莫非你連鴛鴦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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