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言決定了,哪怕做錯事,也是以後,丟人現眼也是將來。


    眼下,他想要林如海走得放心。


    他願意扛起林府的一切,替林黛玉和晴雯擋住那些苛責和苦難,以報答林如海對他兄妹三人的活命之恩。


    再說,弟弟將來若有出息,那可是天大的恩情,自己以命相報也是應該的。


    林成扶著林黛玉癱跪在地上,輕聲道,“大人,林懷言、言少爺,願意過繼為您的兒子,為兩位姑娘遮風擋雨,您就放心去吧,府裏後繼有人了。”


    他手掌撫過林如海雙眼,後者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林如海,死了。


    林懷言見此,後悔自責不已,放聲大哭起來。


    剛迴到客房的賈璉又被林府的小廝請過來了,聽到林如海離世,他也很震驚。


    剛才看著,似乎還挺有精神的樣子,每日的飯菜也都吃了,怎麽就突然沒了呢?


    唉!原來是迴光返照,他連個兒子也沒有,也不知道林妹妹能不能撐起這些事。


    等到了林如海房間,賈璉卻看到林懷言與林黛玉、晴雯一樣披麻戴孝,不由問道,“這是?”


    林成道,“言少爺想好了,同意過繼,此事需要有人見證,不知璉二爺是否願意當這個見證人,讓我家老爺死得安心?”


    賈璉趕緊點頭,自然願意,林姑父才剛剛咽氣呢,若是自己阻攔,他半夜來找自己質問怎麽辦?


    看到林懷言一臉悲戚,著重孝跪在最前麵,一副誓要扛起萬事的樣子,賈璉心裏挺不是滋味。


    自己也沒有兒子。


    林姑父好歹臨終時過繼了個這麽大的兒子,一來就能操持他的後事,可自己呢?


    將來若是沒有兒子,王熙鳳那醋辣子能讓自己過繼兒子?就賈府那些人,誰能比得上林懷言的心性。


    唉!糟心!


    林府迅速掛起白幡。


    林懷言經曆過父母雙雙過世的喪禮,多少知道些流程,雖然林府的規矩多且雜,但他一點也不嫌麻煩,事事做到極致,林成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府裏下人一時也另眼相看。


    林黛玉和季晴文一身重孝守在靈堂燒紙,半透的白簾遮擋著二人的身形。


    陸續有官場之人得到消息,派府中人先來磕頭,林懷言以繼子的身份迴禮,聽從喬越的安排,進退有禮。


    有女眷前來吊唁,季晴文便與林黛玉一起,按林成所教作答、迴禮,雖都是半大孩子,有兩位管家相助、賈璉周旋,愣是讓揚州官場有些想看林府熱鬧的人失望而歸。


    畢知節得到消息,也顧不上替甄家查案子,反正事情真相如何,他們自己家最清楚。


    趕緊派了一隊人馬來保護林府。


    林懷言詫異,以為他來者不善,畢竟這些日子,也隱約聽到一些,這個畢大人,納了甄家一位姻親家的千嬌百媚的庶女為貴妾。


    可林成卻在他耳邊道,“自己人,大爺不用如此戒備,麵上做樣子即可。”


    林懷言點頭,可依舊不敢完全相信外人,他偷偷聽到謹為大師跟晴雯說,林如海是中毒而死,這揚州官場的人,每一個都有嫌疑。


    送走了畢知節,趙至淳來了。


    還在賈府門口,他就心中歎了口氣,林如海死了,死在太上皇與皇帝的博弈之下。


    自己也才收到皇祖父的信,信中大罵自己黃毛小子,拿著雞毛當令箭,攪得江南官場人心惶惶,還說迴去要收拾自己。


    母妃也叫人捎來口信,太上皇叫人帶她進宮訓斥了一番,皇後又派人請她進宮,嘉獎了幾句,還賜了膳。


    難呐!


    林如海頭七,林氏族長帶人,和林意深一起來了。


    看到林懷言一身重孝,老族長臉色沉了幾分。


    林成麵無表情,“林府夜半遭賊,深三爺不知所蹤,老爺臨終之時一直擔心兩位姑娘的將來,所以將府裏托付給了大爺,還請賈府的璉二爺作了見證。族長若是同意,便將大爺的名字過繼到老爺和夫人名下,大爺會依老爺和姑娘之言,把府裏一成家產捐給族裏,以後每年也會有贈與。”


    “老爺說了,族長若不同意,也沒什麽,他已經求了畢大人和義康王世子,將大爺的身份改過來。”


    反正,官麵上的身份,是已經定了的,族裏若是不同意,那銀子也不用想了,以後林懷言出息了,族裏也休想得到好處。


    老族長看著林意深青白交加的臉,哼了一聲,和氣地對林成道,“過繼之事,他們雙方情願便成,懷言他爹是個好的,家裏教養極好,他定不會辜負如海的期望。”


    他又問道,“方才你說兩位姑娘,這是怎麽迴事?”


    林成答道,“賈府來的晴雯姑娘舍身相救,才讓大姑娘活命,老爺感激她救命之恩,替她放了良籍,收為義女,以後她就是府裏的大姑娘。”


    老族長想了想,一個女子,又是義女,頂多一副嫁妝,林懷言才是當家人,他同意了便行,隨他們去吧。


    聽說林懷鈞學問極好,再過些年又能扛起林府的大旗了。


    在靈堂磕了頭,老族長帶著林意深去了客房,關上門就問,“你可後悔?”


    林意深緊緊抿著唇,不語。


    他有些委屈,老族長哪裏知道那天夜裏的險惡?他差點兒小命不保,林懷言那是命好,正好趕上了。


    要是自己不迴老家,躲在揚州城就好了,他想。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自己還是隻能迴去看哥嫂的臉色過日子。


    他深深吸了口氣,自己天資聰穎,隻要中了秀才補了廩生,有了銀錢收入,哥嫂們就得敬著自己了。


    可到底心有不甘,他因此尤其觀察著林懷言的言行,見他拘謹中故作大氣,猶豫中強行決斷,心裏有些好笑和輕視。


    他那眼界和見識,還不如自己呢,族妹以後肯定會後悔的,隻可惜林大人已經死了,不然,還真想讓看看他悔不當初的樣子。


    眼前突然飄過一根白得滲人的幡帶,林意深心中一驚,白著臉別過眼,不去看林懷言掃過來的視線。


    林懷言腳步匆匆往後宅而去。


    剛才晴雯讓雪雁給他捎消息,說是林黛玉房裏的東西,被人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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