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見了林意深。


    十三歲的少年,一身書生氣,溫文有禮,看上去與自己還有幾分像,心中當即就歡喜了幾分。


    族裏辦事,果然不錯。


    “因家中並不寬裕,父母又都不在了,小侄實在沒有大禮,隻買了些家中的土儀,希望族叔和妹妹不要嫌棄。”


    林意深臉色微紅,林家的富貴,比他想象中更甚。


    林如海欣慰點頭,沒有打腫臉充胖子,也沒有自卑慚愧到塵埃,雖然緊張以致聲音不穩,不過,脊背是直的。


    “很好,我許久未迴姑蘇,正想念家中的東西呢。族裏如今怎樣?”林如海與林意深談起來,既考他的學問,也考察他的為人。


    林意深是家中幼子,上麵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他讀書天份最好,所以父母寵愛了些,但生活上,他還是能吃苦的,為人也很謙遜。


    林如海更加滿意,“男子漢大丈夫,須有擔當。”


    林意深知道了,自己以後要保護好林黛玉,否則,林如海不會認自己當兒子。族裏當時就說了,要得到父女二人的認可,才會過繼。


    “請族叔放心,我以後一定會會保護妹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的。”


    他如此上道,林如海不禁麵露笑容,頻頻頷首,“你先隨林管家去休息,晚上替你接風。”


    林意深興奮得忍不住輕輕顫抖,美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精致高雅的林宅、探花父親,離自己不遠了。


    走出林如海的書房,林成帶著林懷言候在外麵。


    林意深乍見林懷言,心中一咯噔,剛才的好心情瞬息全無。


    這是誰?


    看著與自己年歲差不多,難道林大人還找了其他林家子弟,要來個擇優錄取嗎?


    若是自己輸了,豈不是又隻能迴去看哥嫂的臉色過日子?


    不行!


    他強裝鎮定,問林成,“林管家,這位兄弟是?”


    林成道,“這是族裏前來投奔大人的,大人見他識文斷字,就讓他在府裏幫忙,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在咱們府裏。三爺,先去換身衣裳歇歇吧!”


    如今還沒過繼,隻能先按林意深在家的序齒喊。


    林懷言退開半步,讓林意深先行。


    林意深抬腿之際,又深深打量了他一眼,心中仍舊不安。


    晚上,賈璉也出席了,看到林意深那張與林如海兩分像的臉,不得不佩服姑蘇那位林族長。


    不明內情的人見了,誰會說他們不是兩父子?


    且林意深很有學問,與林黛玉能聊幾句,與林如海更是有話說,甚至對自己,也是溫和有禮。


    林如海很開心,忍不住給自己倒了盞酒。


    林黛玉臉變色,“父親——”


    她示意季晴文去奪杯子。


    季晴文不忍,生命已經到了盡頭,還管什麽能不能喝酒。可是真不管,林如海若是這一杯酒下肚就死了,那豈不更糟?


    她隻能勸道,“老爺,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您身子還沒康複就飲酒,自己是心裏暢快了,可姑娘就要睡不著了。”


    林黛玉眼睛一紅。


    她也知道父親時日不多,可能多留一天就是一天啊。


    林如海見女兒泫然欲泣,歎了口氣,放下酒杯,“好,為父聽你的,以後你也要放寬心才是。”


    林黛玉忍淚點頭。


    林意深更加明白,這個家,隻要討好了林黛玉,得了她的認同,他這林家大少爺的身份,就穩了。


    第二天午飯後,林黛玉與季晴文、雪雁正在院子裏消食,就看到粗使婆子拿了個小籃子進來,“姑娘,這是深三爺今兒上街捎的小玩意兒,他說姑娘若有不喜歡的,他再買其他的來。”


    林黛玉問,“父親今日上衙門去了嗎?”


    “去了,午飯是言少爺送去的,林管家陪著深三爺在街上轉。”


    季晴文接過小竹籃,裏麵有兩本遊記,其他都是實木做的小玩具,精致小巧,多是益智類的。


    林黛玉也看到了,拿起一個看上去有些複雜的魯班鎖,微微一笑,“倒是有些意思。”


    婆子聽了眉開眼笑,“三爺說金玉之物他買不起,隻能買這些給姑娘解解悶,他說姑娘出門不方便,待他看到有趣的東西,再買了送來。”


    林黛玉深知林如海的身體狀況,不由道,“不必了,父親對他定有安排,不用為我費心,將來日子還長著呢。”


    不管是父親的學識、經驗,還是官場上的熟人或者能倚靠的故舊,他都得知道,將來有事才能有人幫忙。


    林意深聽了婆子的話,微微有些忐忑,生怕林黛玉不喜歡自己,拿了一個銀錁子給婆子,“多謝田嬤嬤。”


    這還是林管家給他的,他推辭不過收了下來,如今正派上用場。


    田嬤嬤受寵若驚,她一個粗使婆子,怕是連老爺都記不得自己,可這位將來的林家大爺卻記住了自己。


    銀錁子不在大小價值,讓當家人記住自己的好,這才是價值啊。


    她笑得合不攏嘴,“三爺言重了,這是婆子我該做的。我就是小姐院子裏做粗活的,以後還有什麽需要,您盡管吩咐。”


    “對了,那個林懷言,什麽來路?”林意深問。


    田婆子道,“家裏父母沒了,前來投奔老爺的。聽老爺的意思,以後讓他管賬房,他那個弟弟林懷鈞,得了老爺的舉薦去了揚州書院,聽說那裏的夫子很喜歡他,說他若下場,定會考中秀才,隻是他才十歲,所以讓他再專心讀幾年。姑娘院子裏的林夢安是他們的妹妹,長得漂漂亮亮的,小嘴也很會說、很有眼色,姑娘很喜歡她。”


    林意深裝作不在意問,“我聽你說得都很喜歡他們,族叔怎麽沒過繼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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