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抹著淚,“二嫂子找的人,定是極好的。”


    她抬眸看了紫鵑一眼,“我渴了,你去給我沏了滾燙的茶來。”


    紫鵑會意,領著雪雁和另一個小丫頭出去了。


    林黛玉這才繼續道,“紫鵑是我身邊第一器重之人,聽說她的哥哥因為太老實,在府裏沒什麽事做,想給他一個機會。還有便是晴雯,二嫂子也知道,她為著我的事,怕是得罪了很多人,她暫時沒人為難,我擔心她的表哥因為我的事被刁難,請二嫂子把這人也派出去,躲一陣。”


    ‘難為她想得周到’,王熙鳳內心讚道。


    沒有母親教導,也無人教她管理家事,能想到拉攏人到身邊,懂得自己求掙脫,果然是聰慧之人。


    不過,她不能答應。


    “我先把人查點清楚,稟性摸清了再來告訴你。”王熙鳳替林黛玉掖了掖被子,“我先迴去了,你好好躺著吧,昨兒下了雪,今天外麵冷得凍骨頭,不要起來,別著了風。”


    “好,多謝二嫂子。”林黛玉笑得輕輕柔柔的,“路上慢些,紫鵑,替我去送送。”


    “不用,讓她照顧你。”王熙鳳推脫了。


    出了門,見左右無人,這才跟平兒商量,“拒又不好拒,答應也不成,唉!真是為難死我了。”


    平兒道,“二奶奶是擔心林姑娘告狀?”


    “告狀倒不至於,”


    這點,王熙鳳還是知道的,林妹妹最怕麻煩別人,有什麽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且她本也不是斤斤計較、小性的人。


    相反,她性子直,說話風趣幽默,除了身體差些,寄人籬下愛多思,容易患得患失,沒其他毛病。


    若不是薛家妹妹來了,那些流言根本不會有。


    她是看出來了,賈母不想林黛玉跟林如海有太多直接的聯係,也不知道提防著什麽。


    “算了,”王熙鳳道,“去稟太太吧,這事總得讓她們知道,同不同意,就看她們的示下吧。”


    何必自己一人擔責?


    她倒是希望林黛玉所想能成,這樣也能震懾一下薛家。


    薛寶釵這個人,太精明太心狠,臉也太厚了些,要是讓她進了府,自己怕是要倒黴了。


    王夫人聽了王熙鳳的話,手一頓,佛珠差點掉下來,心裏又氣又惱又怕,這開了光的寶貝佛珠若是摔壞了,又是林丫頭造的孽!


    “就幾雙襪子、一封問好的信、一點子茶葉,你拿了東西收起來,告訴她送到南邊去了,等下次再送不就好了?”王夫人皺眉,“怎麽這點子事也處理不好?”


    王熙鳳笑道,“她若把東西給我了,我自然就這麽辦了。可她沒給我東西,隻問我要人,還說一路上的花銷由她承擔。”


    她歎了口氣,“說得可憐巴巴的,想來是那個噩夢太過嚇人了吧,我尋思著若是一口迴絕,若是日後她知道根本沒把信送到南邊,再出大事怎麽辦?我實在是拿不定主意,特來向太太請示,再不然,便隻能去求教老祖宗了。”


    王夫人拉著臉,這是威脅自己?


    嗬嗬,鳳丫頭可真是長本事了。


    也不想想,當初大老爺站錯了隊,要不是二老爺一力支持當今聖上,整個賈府都沒了。


    好在聖上開恩,長房降等襲爵、二房承財,若不是自己,她王熙鳳有今日威風的管家之權?


    王夫人臉色陰晴不定,眸中偶爾泄露的兇光,讓王熙鳳驚覺,這個天天念佛的姑媽,或許念的根本不是佛。


    她賠笑道,“我是想著,她既已開口,必是打定了主意的,咱們不同意,她肯定會去找找老祖宗。且林姑爺對她也很是掛念,不論大節小日,禮物就沒斷過。若下次林家再來人給林妹妹請安,她說自己出銀子請府裏人送點東西,府裏都推三阻四不肯,林姑爺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想,林妹妹在咱們府裏,行動受限、處處受盡委屈?”


    這話說得王夫人眼角一跳。


    賈府人沒出息,可林如海出息啊。


    哥哥都說了,論聖眷,林如海可不比自己輕。


    他若是生氣,在皇帝麵前說賈府的壞話,會不會影響老爺的前程?


    升官難如登天,大丫頭還在宮裏苦苦煎熬,若是因為林如海的幾句話打了水瓢,那可真是恨死人了!


    越想,王夫人心裏越惱,不就是幾句玩笑話?林丫頭至於記在心裏氣吐血,如今還不依不饒?


    “你先去挑人,我去跟老太太說一聲。”她站起來往外走。


    王熙鳳趕緊攙著她,“我跟太太一起去。”


    免得傳話的下人說錯或說漏了。


    老太太正看著三春玩笑,見到她們姑侄二人齊來,笑道,“鴛鴦今兒給我做了南邊的小點心,定是鳳丫頭這個狗鼻子靈,聞著味兒了。”


    王熙鳳款款走到賈母身邊,從小丫頭手裏拿過碟子,仔細叉了一小塊到賈母嘴裏,“可不是呢,我正歪在榻上歇口氣,就聞得老太太屋裏噴香撲鼻,等了又等也不見人來請我,於是就找了太太一起來向老太太討吃的,若是不給,我們今兒就不走了。”


    “鴛鴦,偏不給她,讓她站門口給咱們擋風。”賈母笑道。


    鴛鴦道,“那我去找床被子來,免得風漏進來。”


    王熙鳳佯怒,杏眼瞪著鴛鴦,“枉我天天喊著姐姐孝敬你,你也不替我向老太太求個情。”


    鴛鴦也迴瞪她一眼,“我聽老太太的,跟著老太太有好吃的、有熱鬧看。”


    賈母和王熙鳳打趣幾句,又讓小丫頭端了點心給王夫人,見她吃了幾口不再吃,也不言語,心知有事要說,便對三春道,“天兒冷,日短夜長,你們也迴屋去吧,路上小心些,別摔著了。”


    三春禮畢出去。


    鴛鴦也讓其他小丫頭出去,屋裏隻賈母、王夫人、王熙鳳、鴛鴦。


    王夫人這才道,“林丫頭或許還在為前幾日的事情生氣,今日跟鳳丫頭說,要繞過咱們府裏,給林家送信。”


    王熙鳳瞪圓了眼睛。


    怎麽就叫繞開賈府?


    林妹妹用的還是賈府的人啊,隻要派的人得當,不管是林府還是一路上的事,都避不開啊。


    賈母皺眉,麵色一沉。


    王熙鳳忙道,“林妹妹跟我說,從府裏指派幾個閑著的下人,她前幾日夜夜噩夢,很是擔心林姑爺,林府送節禮的船才走,她不好意思大張旗鼓,讓我給她找幾個老實沉穩的去送,一路的花銷由她出,還說不要心動老太太和太太了,可我到底年輕,怕看不準人,辦不好事。”


    這事兒難辦,可以也必須示弱,免得將來出差子怨到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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