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暑漸退,新秋漸近。


    魔道一案上暫時停滯不前,貨郎在眼皮子底下,倒是沒有出現其他異常,沈殊那頭忙碌非常。


    文曦待在邀月湖中觀察著重溟的情況。


    是日,陽光正好,秋風涼爽。


    她讓下人拖了條小烏篷船在湖心,無事的時候便都在這。


    就怕重溟出什麽意外。


    重溟狀態平穩,算算日子,這幾日應該也能醒了。


    她從儲物囊中摸出一隻白玉小酒壺,對著壺嘴大飲一口。


    曬著和煦的陽光,不由得微醺起來。


    她仰躺在小船上,神思漸漸飄遠。


    做完這個任務,就是完成五個世界了,下一個任務就有機會挑一個相對和緩的小世界度度假了。


    再這麽下去打工人就要受不了了,隻是......


    文曦老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一樣,好奇怪。


    零零七笑嘻嘻的:“主人,有我在呢。”


    文曦發出了質疑的聲音:“哦?”


    她算是摸清了,零零七就是在靠譜和不靠譜之間反複橫跳,全憑運氣。


    一時間也不再去想到底忘記了什麽,慢慢來吧。


    重溟從水中睜開眼,明亮的陽光穿透水麵照映在他水藍色的眼中,一閃一閃的,顯得異常明亮。


    銀色的發在水中飄散開來,他伸手抓住赤金的發帶,緩緩上浮,慢慢出了水麵。


    不遠處殘荷中央有一彎小小的烏篷船。


    身著煙青色衣袍的女子倚在船頭,身周是散落的半枯萎的淡粉色蓮瓣。


    她的纖指上勾著一個小小的白玉酒壺,一搭一搭點在湖麵上,已然是醉了的樣子。


    重溟神色微動,心不由得跳了一下。


    擺動魚尾,緩緩浮過去。


    他有些迷茫地感受著心中莫名的情緒,倚在船邊。


    湊近了那個熟睡的人的臉龐。


    眼前的人熟悉無比,三番五次救他,又強硬的收他為徒。


    可是他似乎好像從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過她。


    她五官精致,如同畫就的一般。


    眉宇間卻見清冷之色。


    睡著後,倒多了分溫軟,不似平常教他習劍時那般嚴厲。


    重溟心生歡喜,卻茫然不知這歡喜從何而來。


    兩人唿吸相接。


    文曦牽動心神,猛地睜眼。


    就看見一雙水藍色的眼中倒映著自己的模樣。


    愣了一瞬後,她起身坐起,微微笑了一下:“醒了?”


    重溟有些失落,但嘴角仍含有一絲笑意:“嗯。”


    “偏過頭,我看看。”


    重溟知道她的意思,於是向右偏頭,乖順的將腦袋倚著船。


    露出左側的脖頸給她看。


    文曦眯眼細看了看,原本的黑色紋路全部消失殆盡了,新長的肉還帶著淡淡的粉色,和周圍雪白的皮膚略有差別。


    這個心腹大患算是徹底解除了。


    文曦點了點頭。


    “恢複的還不錯,既然恢複了就出去練劍吧。”


    重溟認真地點了點頭,雙手捧出發帶:“幫我。”


    文曦輕瞥了他一眼:“自己綁。”


    又不是小孩子了,看個一兩遍也應該會了,慣的他。


    重溟抿抿嘴,縮了縮瞳孔,而後指了指左頸部未完全長好的傷口給她看。


    “會扯到。”


    文曦暗歎一口氣。


    從他手中接過發帶,將銀白色的發鬆鬆綁住了。


    “師尊,用晚膳了。”湖邊的沈殊揚聲道。他神色淡淡,攏在袖中的手卻緊握著拳。


    文曦聞言,飛身兩步落在了岸上。


    重溟也慢慢遊到了岸邊,沈殊伸手從儲物囊中掏出一套衣物丟到重溟身上。


    “看來重溟師弟已經恢複了,恭喜。”


    “隻不過衣物還是得穿好,不要汙了師尊的眼睛。”


    沈殊語氣輕飄飄的,上下打量了重溟兩眼,完全是一副為人師兄的穩重作態。


    重溟絲毫不在意,將衣物隨意套在身上,他許久沒有進食了,隻對沈殊口中的晚膳比較感興趣。


    而且他在深海之中那些鮫人口中什麽糟汙話沒聽過,沈殊對他說的這些,相比起來不過小意思。


    意圖用話語激怒重溟的沈殊,見重溟沒反應,瞬間有些挫敗。


    但還是麵不改色地領著兩人去了邀月樓中。


    晚膳一一上來。


    有一些新奇的菜色。


    沈殊替文曦布菜,順帶還講解著新奇的地方。


    文曦聽得有趣,感覺味道也很好。


    於是連連誇讚。


    沈殊嘴角含笑。


    眼尾餘光瞥到重溟絲毫沒有形象地大吃特吃,於是輕咳一聲:“師弟。”


    重溟疑惑地抬頭。


    “用膳時應當細嚼慢咽,行為不可太粗俗,免得影響他人食欲。”


    重溟愣了一下,不自覺間手中的鴨腿落在了瓷盤上。


    他看著自己滿手的油汙,又看了看沈殊他們拿著筷子,舉止優雅。


    頓時覺得眼前的吃的沒那麽香了。


    這才低聲道:“抱歉,我以前都居住在深海之中,日日隻能吃得到海藻和生魚,沒有吃過人族的食物。”


    沈殊一噎,就見師尊淡淡掃視了他一眼。


    他剛剛說話確實有些重了。


    畢竟是自己的師弟,有什麽好好教就是了。


    於是掩了掩臉上的尷尬之色,輕咳一聲道:“無妨,這裏都是自己人,你隨意吃,怎麽樣都好。”


    重溟聞聲,又歡快地吃了起來,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十分愉悅。


    倒是沈殊,每每想起,都覺得良心有些不安。


    雖然他不喜歡這條臭魚黏著師尊,但畢竟是自己的師弟,怎麽能對他那麽苛刻呢。


    況且他的身世也聽師尊談及過,確實比較慘,比他都慘,長在深海之中,連口熱食都吃不上。


    真不該啊,他為人師兄,就該好好教才是。


    夜裏,沈殊睡到半夜,又起來懊悔了一次。


    .........


    翌日,一向隻給自己師尊布菜的沈殊,破天荒地站到了重溟身邊。


    沈殊念叨著:“執著時,要以仙人指路之式,師弟你學我做。”


    重溟滿臉黑線,不情願地學著。


    顫顫巍巍夾起一著食物,小心地嗦進嘴裏,大嚼特嚼。


    “不可品著留聲。”


    重溟沉了臉色,繼續尋找夾另一個喜歡吃的。


    沈殊拍了一下重溟的筷子。


    “亦不可執著巡城。”


    重溟的眼睛幾乎要冒火了,已經到了臨界的邊緣。


    眼尾餘光裏,就見文曦一臉好笑地看著他倆,嘴角若有若無有絲溫柔的笑意。


    重溟瞬間偃旗息鼓,內心一陣平和。


    自作孽不可活,罷了,他想教就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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