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整個劇組一起慶祝第一單元順利完拍，接下來他們稍作休整後要改換拍攝地，進入“秦良玉進京勤王” 的拍攝單元，整體的進度遠超預期，所以大家都是開開心心的。
因為人多熱鬧，後勤直接找了一家當地的特色燒烤店，把人家一晚上的食材和燒烤師傅給包了，全都拉來劇組現烤現吃。除了各式各樣的烤串外，還有當地特色的牛肉粉、酸湯粉、糕粑之類的，樣式很多，味道也很不錯。
祝瑤和薑欣月、楊婕還嚐試了一下折耳根，除了楊婕勉強能接受外，另外倆都直接吐紙巾上了，吐完那股土腥味道還是在口腔裏，又起身去洗手間漱了口，這才消停坐下來開吃。
自然，蘸水佐料裏，絕對沒有折耳根的身影。
祝瑤心血來潮，還拍了張圖片發給了盛意，問他喜不喜歡這東西，她估計一向重口味的人應該會喜歡。
對方沒迴，應該還在加班。
盛意的新公司成立一個月了，核心團隊已經組建好，租了一個小型的辦公室先辦著公，上下遊渠道有待梳理和開通，用來展示和存放儀器的廠房倉庫還在尋覓中，旗下銷售團隊也還有待招募，不過按照本人的節奏是預備明年再步入正軌的，倒也不怎麽急，還有小半年呢。
尤其他如今還得在颶日科技做做輔助，不過那頭的事情總算比之前兩個月少多了。
發完消息，馬上有劇組人員來邀請祝瑤跳舞，熱情活力的音樂放著，氛圍輕鬆而愉悅，所以大家很快就進入了載歌載舞，邊喝邊舞的流程。
混演藝圈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些才藝在身上，祝瑤也不掃興，上去臨時劃拉出來的小舞台上跳了支舞，又唱了兩首歌，感謝了一下全體劇組人員，俏皮地讓大家一起給大投資人薑欣月敬了杯酒，這才下了台。
剛迴到座位，她笑意盈盈看向小助理：“小年，你剛剛錄我啦？”
“錄啦~”小年笑道，“迴頭剪一剪給粉絲發福利吧？”
祝瑤想先給盛意發福利，把視頻要了過來看了看，確實不錯，開開心心地發了出去。
“你們自從劇組集訓開始就沒有見麵了吧？到現在有五個月了？”楊婕語氣裏有些隱隱的羨慕，“還這麽如膠似漆呢。”
祝瑤笑眯眯糾正：“是四個月，集訓一個月後，有見麵。”
“所以拍完這部電影真準備結婚啊？”薑欣月反而有些無法接受，總覺得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她抵達劇組後，還被祝瑤拉去看了看已經拍好的片段，的確很有大片質感，動作也格外大氣豪邁，看得人熱血沸騰的，肉眼可見，祝瑤在導演、製片人上的嚐試非常成功，這部電影或許會比預想中更快拍完，也更成功。
祝瑤點點頭，她覺得她和盛意的感情的確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生子的程度。
“行吧……他的創業方向選得也挺好，醫療器械，未來大有可為。”薑欣月也點點頭，盛意的確也算優質股，主要是祝瑤真喜歡，她自然選擇祝福。
提到這，祝瑤忽然想到了一個正經事：“對了月月，我之前讓你介紹幾個合適的天使投資人，有名單了嗎？”
盛意要做醫療器械，前期投入很大，他自己的積蓄全部拿出來也未必夠得了一半，所以她想著，盛意那頭要想成事，還得拉幾個金主投資人給項目注資才行。
祝瑤自己也當過投資人，隻是當下有些尷尬，她除了從父母和薑欣月那各要了幾個億來投資《巾幗良玉》，自己也把所有能挪用的資金都投入其中了，目前沒錢投盛意，隻能寄希望於其他“天使”了。
“……瑤瑤，要找天使投資人的事情，你跟盛意商量過嗎？”薑欣月難得有幾分猶豫，到底問了出來。
祝瑤果然訝異：“為什麽這樣問？盛意說什麽了嗎？”
“他沒說，什麽也沒說，但……正是因為他什麽也沒說，我才問的。”薑欣月道，“他的新公司，他的新事業，未來要走引資還是獨資的路線，他一直都沒說，不僅是跟我這邊，也包括你爸媽那頭，都沒說，我接收到的消息隻有你的委托。”
祝瑤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聽明白了薑欣月的言下之意，找投資人到底是她的意思還是盛意的意思？如果是盛意的意思，為何他不置一詞？如果是她的意思，確定盛意有想要找投資人的意思嗎？
有嗎？還是沒有？
祝瑤被這樣鄭重一問，忽然也不確定了，要找投資人的事，她的確是跟盛意提過的，但盛意的迴複寥寥，態度算不上熱衷，更算不上鄭重。
這件事更像是她的主觀臆斷，因為她判斷盛意的原始資金不足以支撐新公司做大做強，盛家和她都沒有大額資金可以援助的情況下，盛意需要投資人。
可盛意萬一有其他想法呢？
楊婕忽然看了一眼祝瑤，又迅速別過臉，喝了一大口冰啤。
祝瑤本就聰慧，因為最近大半年都在練習騎射的緣故，也變得更為敏銳，瞬間就盯住了人。
“……我，”楊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全盤托出，“我在林燁辦公室裏聽到他的私銀顧問說的，盛意以個人名義向林燁借了一個億。”
說完，小角落徹底安靜了，楊婕又補充道：“林燁……大概不知道我聽到了這事。”
祝瑤的臉色迅速從被酒氣暈染上頭的紅轉成純粹的冷白。
她思考數秒後，撥出了林燁的電話號碼。
“瑤瑤，你冷靜一些，這件事，或許是盛意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薑欣月提醒。
“一個禮拜前的事。”楊婕補充。
祝瑤點點頭，一個禮拜前，嗯，她也同樣關心著新公司的進度，她似乎總喜歡這樣，把盛意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一般，又操心又惦記。
“喂？瑤瑤？”電話接通了。
祝瑤嗯了一聲，試探著問道：“林燁，你給盛意，轉了一筆錢……”
“什麽錢？我跟盛意沒有金錢上的來往啊！純純，純潔的友誼！”林燁的話裏夾雜著一如既往的爽朗的笑聲。
祝瑤於是也笑了起來：“我是想讓你幫我的忙，幫我……轉給盛意一筆錢。”
“用不著吧？”林燁的語氣明顯變得遲疑，“你們倆的事可別帶上我，再說了，我看盛老板最近也不像缺錢的樣子。”
祝瑤又笑：“也對……迴頭我再看看吧，再等一段時間。”
“對啊，迴頭你們商量商量。”
“好。”祝瑤說了兩句後掛了，這迴笑容再也擠不出來了，很明顯，盛意交代了林燁，瞞著她。
所以她跟在後頭操心著篩選著天使投資人，不僅自己琢磨，還找了爸媽和薑欣月幫忙做推薦，都是在幹什麽呢？
祝瑤問道：“月月，我是不是自作多情啊？”
“……”
薑欣月不知道如何作答，如果盛意單純隻是不願意接受天使投資人，想要獨資保持最大話語權，那隻是他和祝瑤之間存在意見分歧，可是，在祝瑤試圖為盛意找到更適合的天使投資人時，盛意隱瞞了自己的做法，沒有溝通沒有告知，算不上欺騙，但絕對夠得上是刻意的隱瞞。
“瑤瑤，或許，也有可能那筆錢，是跟颶日科技相關的……”楊婕的臉色也不好，她隱隱有些後悔，或許保守秘密更好？本來這事也不該是她該聽的。
“那林燁會直接說明那筆錢是颶日的，而不是幫著隱瞞吧？”祝瑤說完，忽然茫然地看了楊婕一眼，“你又是為什麽會在林燁的辦公室裏呢？”
不，在林燁的辦公室不奇怪，能聽到林燁和他私銀顧問的對話，林燁本人還不知情，才奇怪。
薑欣月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私銀顧問的談話一般都是保密性質的。
楊婕低頭想了許久，聲音裏帶了幾分祈求：“瑤瑤，我不想說，可以嗎？”
“當然，當然……沒關係，隨你的心意。”祝瑤擠出來一個笑容，眼睛裏卻沒了焦點，她看向燈火之外的黑夜，一片濃黑裏，再也沒有白天裏的好視野，什麽都看不見，迷茫一片。
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幾聲驚唿，原來是祝瑤的白馬大約是聞到了燒烤味道，也不知道怎麽就從馬圈裏繞了出來，溜達達跟個款爺似的一路走到了聚餐區域。
“我去騎一會馬！”祝瑤想一出是一出，起身就朝著馬兒去。
薑欣月和楊婕誰也沒阻止，隻叮囑注意安全，別跑太遠。
“好。”
夜騎的視野其實也不算差，祝瑤並沒有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隻在周圍有夜燈的範圍內騎了幾圈。
騎到最後，大腿根磨得生疼，不是這一會磨得，是連續好幾天拍騎馬的戲磨的，拍戲的時候穿著防護還不顯，這會隻有薄薄的一條西裝褲，疼痛猛烈地泛了出來。
祝瑤忽然伏在了馬背上，眼淚落下，沾濕了馬兒飄逸的長發，馬兒很嫌棄地甩了甩頭，但甩不掉牢牢扒拉著它的人類。
祝瑤明白的，盛意為什麽要隱瞞，為什麽不商量。
因為不論是哪一個環節，她大概率不會心平氣和地同意，更別提支持了，私人借貸這麽一大筆，必定產生利息費用，實際上跟銀行借貸也沒什麽區別了，這在她的認知裏，實在不合適，但盛意為什麽不走銀行渠道，大約是他名下隻有車子，沒有房產，雖然以他的工資流水也足夠貸到一大筆錢，但一個億，不可能。
就算真有原因，又為什麽不找她爸媽或者她想辦法呢？
就算真的要找林燁，為什麽要特意隱瞞她？
她和盛意之間為數不多的分歧，其實根深蒂固，從未被解決過。
這一次，她忽然不想繼續遷就了。
這晚過後，祝瑤再沒有主動發消息給盛意。
·
盛意是過了五天後，才忽然察覺到生活少了點什麽，他翻開他和祝瑤的通話記錄，最後一條是他發的，對祝瑤唱歌視頻的迴應，簡單的兩個字，好聽。
在這之後，祝瑤再也沒有發過任何消息給他，連尋常的早安晚安也沒了。
盛意的第一反應是恐慌，他擔心祝瑤出了什麽事，剛要播出電話猛地又想到，不對，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不可能一個人都不聯係他，他定下心來點進了祝瑤的朋友圈，早上剛剛更新了一條，是和白馬的新合影，她換了一套戰袍，風姿颯爽地騎在馬上。
盛意撥了個電話出去，祝瑤沒接。
他想了想，覺得或許是祝瑤的劇組到了關鍵時刻，所以沒工夫發他消息了，這也正常，本來他們就說好了，互相忙的時候可以不用事事有迴應，他們也不再是學生或者剛出校門的小年輕，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以花在彼此黏黏糊糊上。
他發了條就算忙也要注意吃飯的消息，之後理了理思緒，重新處理起工作，到中午時分跟著蔣東慧去了高管午餐會。
吃吃喝喝聊聊的形式，本質還是交際聚會的那一套，誰也沒辦法真正放鬆下來，但的確，有心的人能夠找到多人溝通的訣竅，趁著人都在，一環繞一環的就把事情給辦了。
從前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不過這會，他年底都要離開颶日了，自然也不再如同從前那樣賣力了。
“你的公司廠房有著落了嗎？”蔣東慧忽然問道。
兩個人的交接過程很和諧，盛意也的確為颶日科技創造了不少財富以及業務新方向，如今更是安穩放權，她這頭自然也多了一份尊重和關心。
盛意搖搖頭：“目前沒有太合適的。”
“這個怎麽樣？”蔣東慧調出頁麵，把手機遞了過去。
盛意接過一看，眼裏驚詫過後是笑意，城北環濱路上的一個寬闊大門麵，對他而言是上上之選，對過就是療養院，在一公裏外還有一個大型二甲醫院，如果真能把他的廠房落在那，即使什麽也不做，光靠展示牆就能招來不少潛在客戶。
“這條街道隸屬的地產公司老總，和我關係很好，我能幫你拿到最優惠的價格。”蔣東慧道。
盛意接受了好意，微微鞠躬：“多謝蔣總費心了。”
“不用客氣，事情是我爸交代下來的，他一直對你很滿意。”蔣東慧並不居功，又真誠道，“我也一樣，而且除了滿意，還有感謝，感謝你……事無巨細地幫我穩住了局麵，未來不要客氣，你也是颶日的股東之一，有什麽事情大家都可以互相幫忙的。”
盛意笑道：“好。”
“資金……上，如果需要引薦天使投資人，我也可以幫忙。”蔣東慧又道，“你選的創業方向的確很不錯，就是太費錢。”
盛意再度謝過，表示目前暫時不需要，將來有需要了再找蔣東慧幫忙。
話題繞了過去，他心裏卻猛地想起來祝瑤，祝瑤也在幫他物色投資人。
他認可有投資人進入，資金流給力的話，他的公司會成長得更為茁壯和迅速，但或許是從大學開始直到成為颶日執行總裁，各種kpi、roe一直壓在身上，他對找投資人沒有半點興趣，他不想再給自己找幾個需要負責盈利率的對象了。
他寧願慢一點。
隻是這個話不知道該怎麽跟祝瑤說。
一天工作結束，到了七點多，剛迴到公寓的盛意又接到了林燁的電話，讓他出去喝喝酒，聊聊天，說是從帝都迴來了，聚一聚。
林燁剛去了一趟帝都，把女兒送過去上學，暑假結束了。
盛意起身換了套休閑服，出門赴約。
還是安靜的小包廂。前幾年，林燁還會選在吧台或者卡座，偶爾也蹦兩下，到三十上下，忽然就蹦不動了。
盛意不僅蹦不動，連話也不怎麽想說，他看了眼手機，早上發出的消息，祝瑤到現在也沒迴。
“誒，話說你還沒跟瑤瑤說你不想找投資人嗎？”林燁也猛地提到了祝瑤，“她上次還想托我給你轉筆錢呢。”
盛意瞬間目光如炬，不可能，即使要轉錢，祝瑤也不可能通過林燁，而是會直接跟他提，祝瑤是在……試探林燁？
她發現了？
盛意猛地捂住了心口，那一瞬間尖銳泛起的酸麻痛楚，實在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像是一種強烈的、無法抵擋的恐慌。
因為人多熱鬧，後勤直接找了一家當地的特色燒烤店，把人家一晚上的食材和燒烤師傅給包了，全都拉來劇組現烤現吃。除了各式各樣的烤串外，還有當地特色的牛肉粉、酸湯粉、糕粑之類的，樣式很多，味道也很不錯。
祝瑤和薑欣月、楊婕還嚐試了一下折耳根，除了楊婕勉強能接受外，另外倆都直接吐紙巾上了，吐完那股土腥味道還是在口腔裏，又起身去洗手間漱了口，這才消停坐下來開吃。
自然，蘸水佐料裏，絕對沒有折耳根的身影。
祝瑤心血來潮，還拍了張圖片發給了盛意，問他喜不喜歡這東西，她估計一向重口味的人應該會喜歡。
對方沒迴，應該還在加班。
盛意的新公司成立一個月了，核心團隊已經組建好，租了一個小型的辦公室先辦著公，上下遊渠道有待梳理和開通，用來展示和存放儀器的廠房倉庫還在尋覓中，旗下銷售團隊也還有待招募，不過按照本人的節奏是預備明年再步入正軌的，倒也不怎麽急，還有小半年呢。
尤其他如今還得在颶日科技做做輔助，不過那頭的事情總算比之前兩個月少多了。
發完消息，馬上有劇組人員來邀請祝瑤跳舞，熱情活力的音樂放著，氛圍輕鬆而愉悅，所以大家很快就進入了載歌載舞，邊喝邊舞的流程。
混演藝圈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些才藝在身上，祝瑤也不掃興，上去臨時劃拉出來的小舞台上跳了支舞，又唱了兩首歌，感謝了一下全體劇組人員，俏皮地讓大家一起給大投資人薑欣月敬了杯酒，這才下了台。
剛迴到座位，她笑意盈盈看向小助理：“小年，你剛剛錄我啦？”
“錄啦~”小年笑道，“迴頭剪一剪給粉絲發福利吧？”
祝瑤想先給盛意發福利，把視頻要了過來看了看，確實不錯，開開心心地發了出去。
“你們自從劇組集訓開始就沒有見麵了吧？到現在有五個月了？”楊婕語氣裏有些隱隱的羨慕，“還這麽如膠似漆呢。”
祝瑤笑眯眯糾正：“是四個月，集訓一個月後，有見麵。”
“所以拍完這部電影真準備結婚啊？”薑欣月反而有些無法接受，總覺得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她抵達劇組後，還被祝瑤拉去看了看已經拍好的片段，的確很有大片質感，動作也格外大氣豪邁，看得人熱血沸騰的，肉眼可見，祝瑤在導演、製片人上的嚐試非常成功，這部電影或許會比預想中更快拍完，也更成功。
祝瑤點點頭，她覺得她和盛意的感情的確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生子的程度。
“行吧……他的創業方向選得也挺好，醫療器械，未來大有可為。”薑欣月也點點頭，盛意的確也算優質股，主要是祝瑤真喜歡，她自然選擇祝福。
提到這，祝瑤忽然想到了一個正經事：“對了月月，我之前讓你介紹幾個合適的天使投資人，有名單了嗎？”
盛意要做醫療器械，前期投入很大，他自己的積蓄全部拿出來也未必夠得了一半，所以她想著，盛意那頭要想成事，還得拉幾個金主投資人給項目注資才行。
祝瑤自己也當過投資人，隻是當下有些尷尬，她除了從父母和薑欣月那各要了幾個億來投資《巾幗良玉》，自己也把所有能挪用的資金都投入其中了，目前沒錢投盛意，隻能寄希望於其他“天使”了。
“……瑤瑤，要找天使投資人的事情，你跟盛意商量過嗎？”薑欣月難得有幾分猶豫，到底問了出來。
祝瑤果然訝異：“為什麽這樣問？盛意說什麽了嗎？”
“他沒說，什麽也沒說，但……正是因為他什麽也沒說，我才問的。”薑欣月道，“他的新公司，他的新事業，未來要走引資還是獨資的路線，他一直都沒說，不僅是跟我這邊，也包括你爸媽那頭，都沒說，我接收到的消息隻有你的委托。”
祝瑤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聽明白了薑欣月的言下之意，找投資人到底是她的意思還是盛意的意思？如果是盛意的意思，為何他不置一詞？如果是她的意思，確定盛意有想要找投資人的意思嗎？
有嗎？還是沒有？
祝瑤被這樣鄭重一問，忽然也不確定了，要找投資人的事，她的確是跟盛意提過的，但盛意的迴複寥寥，態度算不上熱衷，更算不上鄭重。
這件事更像是她的主觀臆斷，因為她判斷盛意的原始資金不足以支撐新公司做大做強，盛家和她都沒有大額資金可以援助的情況下，盛意需要投資人。
可盛意萬一有其他想法呢？
楊婕忽然看了一眼祝瑤，又迅速別過臉，喝了一大口冰啤。
祝瑤本就聰慧，因為最近大半年都在練習騎射的緣故，也變得更為敏銳，瞬間就盯住了人。
“……我，”楊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全盤托出，“我在林燁辦公室裏聽到他的私銀顧問說的，盛意以個人名義向林燁借了一個億。”
說完，小角落徹底安靜了，楊婕又補充道：“林燁……大概不知道我聽到了這事。”
祝瑤的臉色迅速從被酒氣暈染上頭的紅轉成純粹的冷白。
她思考數秒後，撥出了林燁的電話號碼。
“瑤瑤，你冷靜一些，這件事，或許是盛意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薑欣月提醒。
“一個禮拜前的事。”楊婕補充。
祝瑤點點頭，一個禮拜前，嗯，她也同樣關心著新公司的進度，她似乎總喜歡這樣，把盛意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一般，又操心又惦記。
“喂？瑤瑤？”電話接通了。
祝瑤嗯了一聲，試探著問道：“林燁，你給盛意，轉了一筆錢……”
“什麽錢？我跟盛意沒有金錢上的來往啊！純純，純潔的友誼！”林燁的話裏夾雜著一如既往的爽朗的笑聲。
祝瑤於是也笑了起來：“我是想讓你幫我的忙，幫我……轉給盛意一筆錢。”
“用不著吧？”林燁的語氣明顯變得遲疑，“你們倆的事可別帶上我，再說了，我看盛老板最近也不像缺錢的樣子。”
祝瑤又笑：“也對……迴頭我再看看吧，再等一段時間。”
“對啊，迴頭你們商量商量。”
“好。”祝瑤說了兩句後掛了，這迴笑容再也擠不出來了，很明顯，盛意交代了林燁，瞞著她。
所以她跟在後頭操心著篩選著天使投資人，不僅自己琢磨，還找了爸媽和薑欣月幫忙做推薦，都是在幹什麽呢？
祝瑤問道：“月月，我是不是自作多情啊？”
“……”
薑欣月不知道如何作答，如果盛意單純隻是不願意接受天使投資人，想要獨資保持最大話語權，那隻是他和祝瑤之間存在意見分歧，可是，在祝瑤試圖為盛意找到更適合的天使投資人時，盛意隱瞞了自己的做法，沒有溝通沒有告知，算不上欺騙，但絕對夠得上是刻意的隱瞞。
“瑤瑤，或許，也有可能那筆錢，是跟颶日科技相關的……”楊婕的臉色也不好，她隱隱有些後悔，或許保守秘密更好？本來這事也不該是她該聽的。
“那林燁會直接說明那筆錢是颶日的，而不是幫著隱瞞吧？”祝瑤說完，忽然茫然地看了楊婕一眼，“你又是為什麽會在林燁的辦公室裏呢？”
不，在林燁的辦公室不奇怪，能聽到林燁和他私銀顧問的對話，林燁本人還不知情，才奇怪。
薑欣月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私銀顧問的談話一般都是保密性質的。
楊婕低頭想了許久，聲音裏帶了幾分祈求：“瑤瑤，我不想說，可以嗎？”
“當然，當然……沒關係，隨你的心意。”祝瑤擠出來一個笑容，眼睛裏卻沒了焦點，她看向燈火之外的黑夜，一片濃黑裏，再也沒有白天裏的好視野，什麽都看不見，迷茫一片。
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幾聲驚唿，原來是祝瑤的白馬大約是聞到了燒烤味道，也不知道怎麽就從馬圈裏繞了出來，溜達達跟個款爺似的一路走到了聚餐區域。
“我去騎一會馬！”祝瑤想一出是一出，起身就朝著馬兒去。
薑欣月和楊婕誰也沒阻止，隻叮囑注意安全，別跑太遠。
“好。”
夜騎的視野其實也不算差，祝瑤並沒有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隻在周圍有夜燈的範圍內騎了幾圈。
騎到最後，大腿根磨得生疼，不是這一會磨得，是連續好幾天拍騎馬的戲磨的，拍戲的時候穿著防護還不顯，這會隻有薄薄的一條西裝褲，疼痛猛烈地泛了出來。
祝瑤忽然伏在了馬背上，眼淚落下，沾濕了馬兒飄逸的長發，馬兒很嫌棄地甩了甩頭，但甩不掉牢牢扒拉著它的人類。
祝瑤明白的，盛意為什麽要隱瞞，為什麽不商量。
因為不論是哪一個環節，她大概率不會心平氣和地同意，更別提支持了，私人借貸這麽一大筆，必定產生利息費用，實際上跟銀行借貸也沒什麽區別了，這在她的認知裏，實在不合適，但盛意為什麽不走銀行渠道，大約是他名下隻有車子，沒有房產，雖然以他的工資流水也足夠貸到一大筆錢，但一個億，不可能。
就算真有原因，又為什麽不找她爸媽或者她想辦法呢？
就算真的要找林燁，為什麽要特意隱瞞她？
她和盛意之間為數不多的分歧，其實根深蒂固，從未被解決過。
這一次，她忽然不想繼續遷就了。
這晚過後，祝瑤再沒有主動發消息給盛意。
·
盛意是過了五天後，才忽然察覺到生活少了點什麽，他翻開他和祝瑤的通話記錄，最後一條是他發的，對祝瑤唱歌視頻的迴應，簡單的兩個字，好聽。
在這之後，祝瑤再也沒有發過任何消息給他，連尋常的早安晚安也沒了。
盛意的第一反應是恐慌，他擔心祝瑤出了什麽事，剛要播出電話猛地又想到，不對，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不可能一個人都不聯係他，他定下心來點進了祝瑤的朋友圈，早上剛剛更新了一條，是和白馬的新合影，她換了一套戰袍，風姿颯爽地騎在馬上。
盛意撥了個電話出去，祝瑤沒接。
他想了想，覺得或許是祝瑤的劇組到了關鍵時刻，所以沒工夫發他消息了，這也正常，本來他們就說好了，互相忙的時候可以不用事事有迴應，他們也不再是學生或者剛出校門的小年輕，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以花在彼此黏黏糊糊上。
他發了條就算忙也要注意吃飯的消息，之後理了理思緒，重新處理起工作，到中午時分跟著蔣東慧去了高管午餐會。
吃吃喝喝聊聊的形式，本質還是交際聚會的那一套，誰也沒辦法真正放鬆下來，但的確，有心的人能夠找到多人溝通的訣竅，趁著人都在，一環繞一環的就把事情給辦了。
從前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不過這會，他年底都要離開颶日了，自然也不再如同從前那樣賣力了。
“你的公司廠房有著落了嗎？”蔣東慧忽然問道。
兩個人的交接過程很和諧，盛意也的確為颶日科技創造了不少財富以及業務新方向，如今更是安穩放權，她這頭自然也多了一份尊重和關心。
盛意搖搖頭：“目前沒有太合適的。”
“這個怎麽樣？”蔣東慧調出頁麵，把手機遞了過去。
盛意接過一看，眼裏驚詫過後是笑意，城北環濱路上的一個寬闊大門麵，對他而言是上上之選，對過就是療養院，在一公裏外還有一個大型二甲醫院，如果真能把他的廠房落在那，即使什麽也不做，光靠展示牆就能招來不少潛在客戶。
“這條街道隸屬的地產公司老總，和我關係很好，我能幫你拿到最優惠的價格。”蔣東慧道。
盛意接受了好意，微微鞠躬：“多謝蔣總費心了。”
“不用客氣，事情是我爸交代下來的，他一直對你很滿意。”蔣東慧並不居功，又真誠道，“我也一樣，而且除了滿意，還有感謝，感謝你……事無巨細地幫我穩住了局麵，未來不要客氣，你也是颶日的股東之一，有什麽事情大家都可以互相幫忙的。”
盛意笑道：“好。”
“資金……上，如果需要引薦天使投資人，我也可以幫忙。”蔣東慧又道，“你選的創業方向的確很不錯，就是太費錢。”
盛意再度謝過，表示目前暫時不需要，將來有需要了再找蔣東慧幫忙。
話題繞了過去，他心裏卻猛地想起來祝瑤，祝瑤也在幫他物色投資人。
他認可有投資人進入，資金流給力的話，他的公司會成長得更為茁壯和迅速，但或許是從大學開始直到成為颶日執行總裁，各種kpi、roe一直壓在身上，他對找投資人沒有半點興趣，他不想再給自己找幾個需要負責盈利率的對象了。
他寧願慢一點。
隻是這個話不知道該怎麽跟祝瑤說。
一天工作結束，到了七點多，剛迴到公寓的盛意又接到了林燁的電話，讓他出去喝喝酒，聊聊天，說是從帝都迴來了，聚一聚。
林燁剛去了一趟帝都，把女兒送過去上學，暑假結束了。
盛意起身換了套休閑服，出門赴約。
還是安靜的小包廂。前幾年，林燁還會選在吧台或者卡座，偶爾也蹦兩下，到三十上下，忽然就蹦不動了。
盛意不僅蹦不動，連話也不怎麽想說，他看了眼手機，早上發出的消息，祝瑤到現在也沒迴。
“誒，話說你還沒跟瑤瑤說你不想找投資人嗎？”林燁也猛地提到了祝瑤，“她上次還想托我給你轉筆錢呢。”
盛意瞬間目光如炬，不可能，即使要轉錢，祝瑤也不可能通過林燁，而是會直接跟他提，祝瑤是在……試探林燁？
她發現了？
盛意猛地捂住了心口，那一瞬間尖銳泛起的酸麻痛楚，實在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像是一種強烈的、無法抵擋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