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讓開了路,盛意踩了一腳油門,到盛大伯家門口的時候,圍著的人更多了。


    盛家下午全家出動去了草莓園,就連盛爺爺盛奶奶也坐著電動三輪車被盛大伯拉去了,所以李小貓的父母兄弟把她放在三輪車裏拉過來的時候,盛家一大家子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在盛飛濤家門口拍門撒潑鬧了好一會,村裏才有人反應過來這不是走親戚,而是來鬧事的,跟著聚集了過來。


    盛飛濤下車的時候有些腿軟,踉蹌了一把,盛意飛速扶住了人。


    李小貓的哥哥一眼看到盛飛濤,聲音就響了起來:“盛飛濤,你他媽的終於來咯!我妹妹被你逼得喝了農藥,你們全家滿意咯!”


    盛飛濤沒理他,徑直奔向了在三輪車上躺著的人。


    李小貓的嘴邊有著明顯的白沫,身上的棉服也很邋遢,明顯是她嘔吐過的穢物痕跡,她此時已經沒了意識,整個人蜷縮在車裏,臉上是痛苦的神色,頂著麵積巨大的胎記,可怖又可憐。


    盛飛濤扶住了她的腦袋,確認了她還有唿吸,就準備抱著人上車去醫院,孰料他剛準備動作,李小貓的兄弟兩個就把他狠狠推開了。


    盛意扶住堂哥,質問道:“你們要幹什麽?現在馬上送去醫院還有救!”


    “還有什麽救!她喝農藥已經大幾個小時咯!華佗在世都救不迴來。”李小貓的哥哥大聲說。


    祝瑤緊張地問道:“她喝的是什麽農藥?瓶子你們帶著了嗎?我們現在應該馬上送她去醫院洗胃治療!”


    對方直接無視了她的問題。


    盛飛濤又要伸手去抱李小貓,再度被推開,李小貓的親爹終於抽著煙發了話:“我這個女是因為你們逼著逼著要彩禮才喝農藥的,你們要負全責!她的命,救不迴來咯,你們的彩禮,我們是不會給的,要錢沒得,要命,就這一條,你們盛家,必須負責!我這個女,要進你們盛家的墳!”


    他說話腔調看似強勢,到底不占理,透著一股心虛。


    “我負責!”盛飛濤卻急切地答應了下來,怒吼道,“彩禮我不要了,去醫院的錢我自己出,現在能讓開了嗎?”


    跟盛家親近的村裏人已經開始戳著李家脊梁骨罵了,沒見這麽欺負人的,李小貓已經退婚了,怎麽也輪不到盛家來管李小貓的身後事,再一個,盛家要迴自己家的彩禮錢也是合情合理的,李家自己女兒喝了農藥居然不想著送醫院,而是先把人推著來盛家企圖昧下彩禮錢,實在畜生不如。


    老村長出麵商量盛飛濤:“飛濤,這個事情我們先報警,怎麽樣?”


    “不用報警,人我要了,從此以後,李小貓和李家沒有關係了,我來負責。”盛飛濤斬釘截鐵,推開麵前的人繼續試圖去抱李小貓。


    李小貓的親娘卻還是推了他一把,神色間帶著遲疑:“你等一下,你講的都是真的?她喝的是百草枯,喝了一整瓶,救不迴來的,你要送去醫院,不管花了多少錢,我們這邊是沒得錢承擔的!你先發誓,彩禮錢你們不要咯你也要發誓!”


    她說完後拉了拉自己的兒子,讓拿出手機來錄像,非得盛飛濤對著鏡頭重複剛才的話。


    盛飛濤的腦子嗡鳴了瞬間,百草枯,一瓶蓋就足夠要人命了,周邊的村子裏是有過先例的,以至於現在購買百草枯需要實名認證登記。


    周圍村民同樣嘩然,那絕對沒救了,百草枯那個東西太毒了,買迴來打雜草都是要稀釋1000倍的!


    大伯娘看不下去自己兒子被這麽欺負,跟李小貓的母親對罵了好幾句。


    盛飛濤拉住自己親媽祈求道:“媽,不要計較這些咯,現在要爭取時間!”


    要讓盛飛濤說他在短短半年時間裏對李小貓的感情有多深厚濃烈,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但他很確定,他的確喜歡李小貓,而且兩人之間聊天說得到一起,做事做得到一塊,他非常接納對方成為他的妻子,並且為此生出過未來的憧憬。


    即便被退了婚,他也不能接受人就這樣沒了。


    但凡有一線生機,他想爭取一下。


    大伯娘默默退到了一旁,她心疼自己兒子,但也無法冷眼看著李小貓的生命被活活拖死。


    盛飛濤對著鏡頭發完誓,衝過去抱起了人。


    另一邊,祝瑤已經飛速倒好了車,車門都打開了,並且跟盛意交代:“哥哥,你跟著他們去家裏拿農藥瓶子,我開車送人去市醫院!”


    盛意答應了一句,轉身揪住李小貓的哥哥,要求他帶著自己迴李家拿農藥瓶。


    “你莫拉我啊!放開!”對方很不耐煩,“你是大老板,我也不是你的員工!百草枯你們家沒得啊?你在自己家裏麵找一瓶一樣!”


    盛意實在沒耐心了,先前李小貓被李家人守著,一旦發生衝突雙方可能直接升級成群架械鬥,反而耽誤時間,但這會李小貓已經被送出去了,他也不打算再顧忌什麽,直接狠狠送出去了兩拳頭,打得人跪在了地上。


    李家人見狀自然是生氣的,圍了上來正準備要個說法,雙橋村的村裏人也集體站在了盛意的身後,表示要打架的話,他們可占不到便宜。


    祝瑤沒空關心身後,她隻專注踩著油門。


    車開得又快又穩,隻是到底著急,她顧不上其他,選擇超了一輛又一輛的車,最後自然招來了交警,她快速交代清楚了特殊情況,很快警車在前麵幫忙開道了。


    李小貓終於進了搶救室。


    盛飛濤整個人快碎掉了,他眼神茫然地瞪眼看著手術室那幾個鮮紅的字眼,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麽。


    祝瑤起碼還是鎮定的,拿著手機來來迴迴地辦理各種手續和繳費,等她終於弄好了這些瑣碎,裏頭也開始了洗胃的程序,護士拿著大量的洗胃液往裏衝。


    盛飛濤眼睛通紅:“她特別愛吃甜,我有次給她買了小蛋糕去看她,她特別開心,說比過年還開心,百草枯……味道多難聞啊。”


    祝瑤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索性拿起手機開始各種找人諮詢,是否還能有其他辦法。


    得到的迴複和目前的局勢一樣絕望。


    百草枯的毒性十分強悍,一小口已經達到致死量,而且它進入胃部的速度十分之快,除非極其微量,喝下就迅速洗胃導出毒素,否則神仙難救。腹痛嘔吐是最開始的症狀,接著口腔灼燒、口腔潰瘍都算輕的,最後內裏五髒六腑功能衰竭,肺部整個纖維化,沒辦法交換氧氣,人會被活活憋死。


    百草枯喝下,沒有特效藥。


    洗胃剛結束,醫生開出了單子,醫用吸附活性炭、導泄劑、利尿劑都用上了,最後還提到血液灌流的治療方式,這是終極辦法了,把靜脈血抽出來過濾掉毒素藥物,再重新輸入病人體內,理解成透析也差不多,隻不過治療原理和針對的疾病不同。


    祝瑤表示任何方式隻要醫生能想出來都可以嚐試,她這邊費用沒問題。


    “那先觀察下,迴頭根據情況馬上安排治療。”醫生交代了一句離開了,遇到理智配合的家屬,很省心。


    盛飛濤撐起精神對著醫生道謝,緊接著又對祝瑤道謝,又說醫藥費迴頭他來負責。


    “可以,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些的話。”祝瑤很體諒。


    盛飛濤的眼淚哐當就下來了,泣不成聲:“我後悔了……瑤瑤,我後悔了……”


    後悔所謂的尊重李小貓個人意願,後悔讓事態惡化到這樣的地步。


    “……”祝瑤眼睛跟著濕潤了,她也後悔了,後悔沒能為李小貓多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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