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的車是奔馳g63,去年被任命為執行總裁後,颶日科技的董事長送的禮物,外觀霸氣,動力強勁,跟他高大的身材很相配,車身上稍稍有些泥點,不太嚴重,內裏倒是很整潔,沒有香水味更沒臭味,簡簡單單的清新空氣味。


    顏書玉和祝峰還坐自家的凱迪拉克,盛嘉宇給當一迴司機,盛凱得在家剪片子,沒空跟著一起去。


    等車開到了山裏,的確跟十幾年前大變樣了。


    外圈最早種的那18顆楊梅樹,如今已經非常茁壯,盛寶珠嘰嘰喳喳地跟祝瑤介紹,她龍哥很寶貝這些樹,前幾年還又嫁接了個新的品種,長出的楊梅又大又甜,可惜祝瑤總是很忙,楊梅又的確不好運輸,不然肯定會給祝瑤發過去嚐嚐。


    “或許……今年有機會吃到吧。”祝瑤出門前戴了頂大簷帽,說完就伸手壓了壓,她的眼睛控製不住地又紅了,真是的,難不成是快三十了所以更感性了嗎?


    怎麽動不動就想哭呢?


    可她的確一遍遍被提醒著物是人非,楊梅樹還在,為她種下這些楊梅樹的哥哥,卻已經變成陌生人了。


    鼻頭驟然而起的酸澀實在克製不住。


    楊梅樹也像是一道天然分界線,在它們不遠處都安上了鐵絲網,每隔段距離就配著攝像頭和告示,提示著24小時聯網。不僅僅是防人,真要走路渴了,摘點吃吃無所謂,連吃帶拿就肯定不行,以及這兩年生態越發好起來了,附近有野豬出沒,還有各種鷹和鳥,都防。


    車子繼續往裏開了開,停在了一排倉庫房前,還有肉眼可分辨的做了標識的衛生間,洗手台前甚至配了鏡子,盛意特意伸手指了指提醒。


    祝瑤:“……”


    她小時候的囧事一輩子難以忘懷了,但是瞧著外觀就修得很幹淨寬敞的廁所,還是很有安全感的。


    下了車視野就更開闊了,一片綠意裏有著格外喜人的一個個紅燈籠一樣的果子,瞧著就叫人開心,山頭肉眼可見地被規劃成了兩大部分,一片是金桔,一片是沃柑,中間有寬闊的隔離帶,盡可能地防止雜交。


    同個品類的果樹不適合種植在一起,這是基礎常識,但盛意在分析過土壤和光照之後,還是決定這樣安排,為此還跟倆舅舅好好探討了一番,做了不少隔離措施,最後反正今年瞧著產量都不錯。


    其實要按照大山算的話,260多畝的山地壓根不算啥,但這邊的山並非險峻大山,而是帶有緩坡地帶的矮山類型,幾十畝左右一個山頭,260畝聯通了四個山頭,瞧著也不少。


    祝瑤光是想想也覺得工程量太大,原先的樹木雜草之類的得全部清除,還必須改善土壤環境,再開辟出進山的道路,種植果樹苗,養護剪枝施肥撒藥……才能在如今看到大片大片的果林。


    盛意說了下大概的情況,金桔和沃柑都是晚熟品種的,一般金桔在11月、12月大量成熟上市,他們家的這些要到2月份,如今恰好是在成熟期,家裏是預備再等一個禮拜,請村裏人采摘之後分送親戚,再拿一部分抽獎送給粉絲當福利的。


    至於沃柑則要到3月下旬才真正到達純甜口感,現在也能吃,就是酸中帶甜罷了,想吃可以摘兩個嚐嚐,但千萬別多摘,家裏水果也是不缺的。


    交代完,各自拿上籃子準備向山裏出發。


    顏書玉開口提醒祝瑤,別貪高,在山底下走走看看摘摘果子就行了,省省膝蓋。


    “好呐媽媽,放心吧,您的女兒都三十啦!不是三歲也不是十三,請安心愉悅地跟爸爸享受二人世界!”祝瑤不打算當爸媽的電燈泡,還叮囑大家也不要打擾爸媽。


    顏書玉哭笑不得,祝峰卻朝著女兒比了個心,說有啥情況隨時聯係,接著摟著老婆率先選了條路,預備爬爬小矮山。


    小年舉了舉自己穿著羽絨服的胖胖手臂表忠心:“祝姐,你大膽走,走不動啦我就背你!我可以的!”


    她可是隨時客串保鏢的存在!


    “好好好,我不會爬很高的,你安心享受你的假期,珠珠和小宇幫我招待下小客人。”祝瑤很溫柔。


    盛寶珠笑眯眯說保證完成任務,她挺喜歡小年的,因為她瑤瑤姐時不時就會給她寄東西,小助理負責處理發貨那些,所以兩人也早就加過微信,有感情基礎,這迴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架勢。


    盛意指了個方向,說那條路上去是最平緩的,祝瑤這迴沒強,順從地跟著過去了。


    隻是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還是沉悶無比。


    對比另一頭,倆個姑娘互相笑唱起了“大王叫我來巡山,我把人間轉一轉”,就更沉悶了。


    “為什麽要改造成果林?”最終,還是祝瑤先開了口。


    盛意淡淡道:“伯娘給出的好主意,家裏人都變成了視頻博主,這幾年也陸續在助農直播裏帶了不少貨,加上粉絲量確實挺可觀,如果未來能有自己的果林,再合作一些靠譜的果園,走走高端水果供應的路子也挺好的。”


    “……”祝瑤聽明白了,這是在說,一切都跟她沒關係,跟當初的承諾也沒關係。


    她隨手揪了片黃荊的葉子眨眼在手指間碾出綠色的汁液,又聯想到最早迴到鄉下的那個暑假,跟在盛意屁股後頭去釣龍蝦,被抓傷,當時盛意就用的黃荊給她止血。


    那個時候……她或許也算是很麻煩的跟屁蟲吧。


    可是,她在村裏除了盛意,又能跟誰玩呢?同齡的小姑娘沒有,比她大的不想跟她玩,比她小的她也不耐煩,隻有一個不論什麽都會答應她的盛意。


    一路走著,盛意偶爾還會動手摘上一兩個金桔嚐嚐味道,祝瑤卻一直不停,不像是來摘果子,而是純粹來巡山來了。


    最後,盛意終於主動開口:“別再往上了,那段路太陡,你的膝蓋受不了。”


    “為什麽受不了?你怎麽知道受不了?”祝瑤轉過身神色淡淡,出口卻是質問。


    盛意終於氣弱:“膝蓋還好嗎?”


    “……你還關心這個啊?”祝瑤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出來,她不該迴來的,一天還沒過完呢,整顆心就沒有一時一刻好受過。


    她之所以放棄自己無比熱愛的舞蹈改學表演,原因實在太簡單,身體不行了。


    在北舞學習兩年後,她也選擇了出國深造。國際大環境裏,中國古典舞、民族舞的地位都很低,相比爵士、拉丁、街舞等西方現代舞或者芭蕾而言,很多外國人甚至對前者聞所未聞。


    她願意學習西方現代舞,卻也更希望傳播自己尤為鍾愛的古典舞,當時想到好朋友薑欣月的建議,毫不猶豫地在ins上開辟了自己的頻道,開始上傳自己的古典舞視頻,其中還有一些經典的民族舞也會跟華夏神話結合在一起輸出內容……最初關注者寥寥,後來隨著她的舞蹈難度越來越高,關注量也開始飛速上漲,短短一年時間收獲了七百多萬的粉絲。


    那時的她不僅在專業成績上獨占鼇頭,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借由舞蹈實力成為了紅極一時的舞蹈圈新秀。


    可在她風頭正盛的時候,有一天,忽然就起不來了。


    隨後,確診了重症肌無力和重度半月板磨損。


    像是對她努力多年的舞蹈生涯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這兩項都並非絕症,通過治療和有效控製,更是對正常生活沒有任何妨礙。


    可是,她從來追求的都不是正常的生活,她希望在舞蹈事業上有更高的成就,她還期待著自己的首個獨舞巡演……她渴望自己頭上被冠以古典舞大師的封號,她夢寐以求成為頂尖舞蹈大家!


    可要過那樣的生活,她首先不能是個病人,她需要大量的練功時間,也需要長期專注在練功房裏精進和創作。


    可她的膝蓋和身體不肯配合了。


    她的舞蹈之路走到了盡頭,在她表白盛意被拒絕的三個月後。


    甚至這兩個病,都並非韓劇中的狗血絕症,甚至後者在舞蹈生裏,更像是嚴重些的感冒,很多人都會不幸中招。


    身體的確是一切的本錢。


    她選擇了全方位的隱瞞。


    在治療的整一年裏,除了爸媽,隻有薑欣月知道她生病了,她也不願意接受探望。


    她接受不了自己從理想的階梯忽然墜落,說她虛榮也好說她放不下也罷,她懇求父母為她牢牢守護這個消息,更在治療期間飛速申請了表演專業,她需要一個更響亮的名頭蓋住她在舞蹈上取得的成績,她也的確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才終於成為如今的重量級影後、演技實力派、最受歡迎女演員。


    春晚的霓裳羽衣舞是她給自己造的最後一個夢。 她知道三十過後再難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幾乎全力以赴,無論如何到底她圓夢了, 膝蓋也不重要啦,以後再也不會需要那麽密集地訓練了。


    她如今的想法,隨著年齡和閱曆的增加,其實已經看淡了許多,但依舊不願意提過去,即使諸多對於她放棄舞蹈轉做演員是為了賺快錢的猜疑,但對她而言,治療的一年是至暗的一年,她要忍受身體和心理上跟理想分離的雙重痛苦,努力配合醫生,重新拿迴身體主導權,還要拚命給自己找另一個生命和靈魂的出口。


    直到身體完全恢複正常後,她才短暫迴了趟靜江,和親朋好友見了一麵。


    可當時……盛意卻避而不見,出差去了另一個城市。


    即使她把之前生病的消息告訴了盛家人。


    但等她待在雙橋村裏,吃掉了盛奶奶給燉的四隻滋補農家老母雞後,盛意依舊在出差。


    到底沒能見上麵。


    就這樣到了今年。


    此刻,盛意被質問是否真的關心,心裏想的是他不敢見,嘴巴說出的卻是,當時真的有事。


    “……”祝瑤放棄了溝通,一言不發地坐在了山間被雨水衝刷幹淨的大石頭上歇腳,她的膝蓋的確有些累了,歇歇再走下去今天的運動量就夠了,算了……她早已明白,人生很多事無法逞強或勉強。


    盛意看著人坐下卻著急了起來:“膝蓋不舒服了?下去吧,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我隻是有點累,沒什麽大礙,迴來之前做過治療的。”祝瑤低頭擦了擦眼淚,暗笑自己太難看,不該掉眼淚的,緊接著也不想再說什麽了,徑直摸出了手機,還真有不少新消息。


    薑欣月把自己的時間表發了過來,讓大明星自己見縫插針挑個聚會吃飯的時間,林燁知道她迴來的消息,也說要請她吃飯,說自己老婆女兒都是她的粉絲務必賞臉……還有經紀人的,楊婕提醒祝瑤注意安全問題,小心私生。


    祝瑤覺得不必太擔心,雖然沒帶保鏢,但爸媽、助理都在,盛家也那麽多人,不能出事,何況這是不公開的私人行程,私生們不至於那麽神通廣大吧?


    迴完一圈消息,再一看,盛意已經沉默地脫了外麵的羽絨服,隻穿著一件黑色毛衣蹲在了她麵前,上寬下窄的脊背拱著,還挺好看。


    祝瑤不知道怎麽想的,真的趴上去了。


    盛意走得有些急,似乎真的擔心她的腿在短短時間內出現什麽大問題。


    “為什麽要編一個女朋友啊?”祝瑤卻忍不住開口問。


    盛意沉默著,他聽到了,甚至唿吸間的熱氣就在耳邊,但他選擇當啞巴。


    這樣從山腰的位置十分鍾不到就到了山下,祝瑤猛地看到了盛意鬢角有額頭上滴落的汗水,最終拍了拍結實的手臂,自己伶俐地下了地,又道:“我的腿真的沒事,辛苦你當了一迴轎夫。”


    “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盛意仍舊有些懷疑。


    祝瑤不理人了,繼續在山腳溜溜達達到處看,沒多會,一陣嗡嗡聲傳來,一架無人機載著滿滿一籃子金桔正從山上下來。


    這個新玩意出場,惹出了祝瑤的好奇心,她親手操作了好幾輪,一籃子金桔上天又落地,落地又上天,被折騰了個夠才終於被放進了後備箱。


    晚餐依舊很是豐盛。


    吃完飯,開了牌桌,陳秀花再度提及要不要留下住一晚,語氣裏帶有期待,顏書玉和祝峰都看向女兒,祝瑤點點頭,決定住一晚,她還想確認下會不會有“小偷”。


    盛家人聽了都很開心,陳秀花立即準備開了,說要去把去年才彈好的新被子拿出來給祝瑤蓋,盛嘉宇也猛地拿出來原本準備寄給祝瑤的禮物。


    祝瑤接過看了一眼無比歡喜:“這也太好看了!”


    是一大組,整整20套的原創穿戴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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