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一出,老頭老太太都跟著著急了起來,盛爺爺教訓道:“我們還沒有進土咧,有什麽事情講出來講清楚,大家一起想辦法!”


    “爸……盛飛濤他……”盛大伯說到一半,眼睛全紅完了,從前開朗大方的包工頭老板掉出了眼淚,搭配著腦袋上若隱若現的白色頭發,分外淒涼。


    不知不覺間,盛大伯的年紀也快一個甲子了。


    祝峰歎了口氣,把事情說了出來。


    盛飛濤把家裏的現金,父母存折拿走不算,就連銀行卡裏的錢也全部取了個幹淨。換言之,盛大伯和大伯娘不僅多年積蓄沒了,就連年後工程結束後要付給工人的工資、分給幾個兄弟的項目分紅,建材店的賬款等等一並也沒了。


    總數全部加起來,超過了百萬。


    盛飛濤徹徹底底地掏空了整個家。


    盛大伯和大伯娘勞碌半輩子,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資產,如今隻剩下了腳下這棟小樓房,其他一切全沒了不算,還重新背上了債。


    他們夫妻倆沒有偷過一天懶,幹什麽也都是兢兢業業的,但從前為的在家教養陪伴兒子,後來是年紀到了機會少了父母也老了,一直也沒能走出過靜江,賺的血汗錢是實打實地一分一毫積攢下來的……可恨如今,遭了家賊。


    祝峰也是胸腔裏窩著一團火,不知道對誰發,他以為自己已經是最混賬的兒子了,他爸的產業雖然在他手裏壯大,也的確又在他手裏虧空,親爹最後那幾年,他不說在身邊伺候反而叫親爹操心著他的親閨女,但是再怎麽說,他是靠著自己的本事掙錢,誰承想世上還有盛飛濤這樣的混賬兒子,把父母的養老錢也一並拿了不說,還讓父母背了債!


    更叫人瞠目結舌的細節是,盛飛濤早在四五天前就已經陸續取空了父母存折和銀行卡上的所有錢,他甚至把短信通知給刪除了,銀行裏查了一通,表示是“本人”取走錢的,也就是說,盛飛濤用了自己父親的身份證取走的錢,密碼他知道,簽名他模仿。


    銀行調完監控也認栽了,表示如果選擇報警,他們會提供監控錄像並承擔相應責任。村裏很多老人大字不識幾個,都是拜托家裏的年輕人幫忙處理這些,以至於辦理業務的銀行工作人員也少了警惕,讓盛飛濤直接鑽了空子。


    盛大伯和大伯娘選擇了再想想。


    如果直接報警,那真是大案子,上百萬的錢款,普通人一輩子也就這個數了,但是……一旦報警,人找迴來,可真是要衣食無憂蹲大牢了,他們要送親兒子坐牢嗎?


    再一個,盛家一輩子的名聲也別想要了。


    此刻的盛家人個個都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他們無法接受盛飛濤居然會做出這樣底線全無的事情。


    盛嘉宇猛地驚唿一聲,跑到搖椅後頭撿出來一張紙。


    “這個畜生!”盛大伯再度涕淚橫飛,說不出的狼狽。


    那張紙是盛飛濤留的,上頭稱謂什麽都沒有,隻有張狂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句話——


    不要找我了,借你們一點錢,將來翻倍還!


    盛寶珠小小的人也跟著發愁起來,猛地問道:“爸,那濤濤哥借你的錢也會還雙倍嗎?他真的能賺到大錢嗎?”


    盛大力沒來得及捂住女兒的嘴,這種時候實在不適合再提他那點錢。


    “什麽錢?他還找你們借了錢?”盛大伯先是震驚再是恍然大悟地苦笑,“也對,他怎麽可能放過你們,他一雙狗眼全長在了錢上!”


    原本已經失魂落魄的大伯娘猛地問道:“老三,你借了他多少錢?”


    盛大力不知道該怎麽說。


    “兩萬,他本來想借五萬的,我們問他要做什麽事情要這麽多,他支支吾吾的,最後就拿了兩萬給他。”陳秀花開口了,他們幾家向來親兄弟明算賬,賬上是分得很清的,隻日常來往親近得不分彼此,也正是因此才能這麽多年維持和睦安樂,這種時候沒必要隱瞞了。


    大伯娘聽完又問老二和老四,是不是也借了錢給盛飛濤。


    自然也借了。


    一個兩萬,一個八千。


    鐵娘子對準了自己丈夫:“報警吧,他拿你和我的錢,算是我們兩個沒把他教好,上輩子就欠他的,但是騙錢,還是幾個親叔叔的錢,怎麽容得下他?左右……進去了,也算是終於有人管得住他了。”


    盛大伯的手掌不自覺地抖動了起來,片刻後輕聲應道:“好。”


    當天下午就去當地派出所報了案,涉案金額太大,警察也有些咋舌,立馬開始著手找人。祝峰也緊跟著做了不少聯絡,珠峰在靜江的分公司跟政府有不少合作,這方麵的人脈還是有一些的。


    然而,事情並不樂觀。


    首先是盛飛濤的手機號已經徹底停機,無法追蹤,其次是聯係到他之前就職的公司時,得到了他已經在半年前就離職的消息。


    一切,似乎早有預謀。


    報了案,消息瞞不住,村裏炸開了鍋,陸陸續續地又有三家人找上門來,說盛飛濤找他們借了錢,拿出來的借條一共有四萬五,這也從側麵說明了盛飛濤為什麽一早就把父母的錢取走了卻沒離開雙橋村,他是為了得到更多的錢,去養自己的暴富白日夢。


    這筆錢,盛大伯和大伯娘已經無力償還,最後是盛家其他三兄弟一人湊了一萬五先給墊上了。


    但更緊迫的事情是工人工資和建材的結算事宜,大家聽到信後都慌了,找來盛家要個說法。


    不過三四個夜晚,盛大伯和大伯娘兩個人都花白了頭發,瞧著老了不止10歲,但眼下他們的狀況的確難以繼續支撐包工程,幾個兄弟商量了許久,最終做出了決定,這部分的錢,肯定是要一分不少地給結完的,否則盛家的名聲徹底完了不說,後續也沒辦法再在工程圈裏立足,還會被日日夜夜催債、戳脊梁骨,不得安寧。


    盛大伯又提出,必須有個人接替他這個包工頭的位置,多拿錢出來,未來繼續帶領兄弟幾個幹活。這一行,他們幹了許多年,資源和經驗就這麽丟了太可惜,再做其他生意也沒那麽容易。再就是,錢財全部結清楚後,包工頭也換了人,大家會把盛飛濤和盛家自動分割開來,繼續保持對盛家的信任,他們還能繼續以此謀生。


    盛二伯是個靦腆的性子,實在幹不來應酬的活,他隻肯出錢幫大哥填上窟窿,不肯接替大哥的位置,盛大力也覺得自己不行,他嘻嘻哈哈慣了沒有威嚴,未來怕是管不住手底下的人,盛小叔的性子倒是夠橫,可他一個是年紀最小怕人家挑理,一個是他手裏沒多少錢,這兩年他老婆娘家遭了難,夫妻兩個也把積蓄掏出去不少。


    最後出來接活的人,是陳秀花。


    大伯娘幾乎立刻就出聲支持,幾個兄弟妯娌間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致讚同了。陳秀花的性格是剛柔並濟,也活潑也嚴肅,潑辣兩個字偶爾也能形容她,實在比誰都更合適。


    唯一一點弱勢,就是性別。不說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標語刷了好些年,單說現下的社會環境,又在一個男性占據絕大多數的行業裏,女性這個身份,的確在一定程度上成了陳秀花的弱勢,但這點也不是不能解,盛家內部認同,在外辦事聽話,維護和鑄造起陳秀花的威嚴即可。


    祝瑤聽盛意說完家裏的那通商量,眼睛閃閃發光,不愧是三嬸嬸,真厲害!


    誇完人,他們幾個高中生也開學了。


    高二的學習節奏比起之前又快了不少,高三的百日誓師大會一開,他們都感受到了壓力,因為高二的學習任務裏,需要完成所有高三課程,而後整個高三的安排是查漏補缺,不斷模擬高考,精進分數。


    林燁和盛意,一個開網吧的,一個做兼職的,先後被老師約談,讓他們也收收心,更專注在學習上。


    結果兩人都沒聽。


    林燁嘟囔道:“我開網吧投進去那麽多錢呢,總得賺迴來再說其他啊!”


    盛意倒不是為了賺錢,畢竟時薪那麽低,他做再多也不可能致富,兼職做奶茶,對他而言更像是一種放鬆,一種隻需要按部就班重複已知步驟的體力勞動,可以讓大腦得到有效的休息。


    至於祝瑤,倒是沒被找,即使她還幾乎天天都去練舞,但老師似乎也明白她未來要走藝術特長生的路線,沒有多加幹涉。


    日子悠悠過,到三月底的時候,學校裏的路變得格外黏膩起來,桂花樹上的果實成熟了,一粒粒的桂子風一吹就會墜落,不小心一腳上去鞋底和水泥地都染了顏色,不好看,沾到衣服上也不好洗,叫人有些厭煩。


    也就在這時,像是塵埃落定一般,派出所那頭傳來消息,確認盛飛濤出境了,但具體是去了哪一個國家,無法確認,所謂的磁力安公司也早已隻剩下了一個空殼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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