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盛二強和他的媳婦均被以涉嫌拐賣罪逮捕候審了。


    舞龍雜技團因為盛凱被救出來送往醫院,牽扯出了一係列令人心驚的違法操作,他們不僅長期控製著團隊裏的小孩進行高強度的訓練和演出,還和傳銷組織一樣洗腦小孩要為雜技團貢獻力量和金錢,同時團裏還有非常森嚴的師徒等級劃分,表現不好的小孩會被殘忍的體罰,盛凱身上的青紫和腐爛的小腿都是證據之一。


    而這些負責演出給雜技團賺錢的小孩,幾乎全部來自偏遠地區貧困家庭,被以各種方式哄騙吸納到了雜技團,孩子父母隻要見到錢就不會過問任何事情,孩子們也大多懷著獻祭一樣的心情,覺得努力賺錢養家是很光榮的,而練不好功夫被打也是正常的,於是積年累月地這樣忍耐了下來。


    盛二強和他媳婦是其中輸送渠道的關鍵人物,他們前前後後參與了近20個小孩進入雜技團並且從中抽成,其中有兩個孩子,更是十分惡劣地被拐賣過來的,原父母已經無處可循,本人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家鄉到底在什麽地方,隻能錄入係統等待未來出現匹配機會。


    如此喪盡天良的一連串犯罪事實,讓警察局上上下下都忙得人仰馬翻,除了盛二強夫妻,還有雜技團的老板、教練,所有人逮捕之後要審問,還有所有雜技團的成員,要分別談話,身上有傷的要拍照驗傷做治療,再給聯係家裏人核實情況。


    至於盛凱小腿的事情,也終於水落石出,倒不複雜,隻是其中充滿了冷漠。


    盛凱是在表演的時候發生的意外,當天並不嚴重,但演砸了場子,觀看的群眾很是不滿,不僅嚷嚷著要退票,連平時不菲的打賞也成了空,團長和教練十分不滿,事後不說送盛凱上醫院看腿,反而直接將人狠狠打了一頓。


    盛凱在第二天就下不了地了,腿部迅速紅腫疼痛難忍起來。


    可他等來的還是冷冰冰的不予處理,隻有跟他住一起的幾個人拆了消炎退燒的藥,給他喂了進去,又給他用藥酒拍了拍小腿。


    這樣的處理幾乎完全零效果。


    盛凱的小腿很快腐爛化膿,人也開始發燒,退燒藥沒了用,雜技團這才開始聯係盛二強和他媳婦,讓把盛凱接迴家治病,團裏養不起他了。


    盛二強直截了當地無情拒絕,並且趁機要求雜技團賠錢,說盛凱受傷是因為保護措施不當,是工傷,不僅醫藥費要雜技團出,各種賠償和營養費也得雜技團提供!


    雙方開始扯皮,盛凱變成了沒人管的可憐人,腿也一天拖一天,拖到最後發臭了,同宿舍的人都開始害怕哪一天醒來人就沒了,當時給盛意指路的那個男孩也是其中一個,他也曾經幫著求過老板讓盛凱去治療,可雜技團的處理辦法卻無比冷血,直接要求整個雜技團上下默認盛凱已經被開除了,不管盛二強來怎麽鬧,不承認任何失誤。


    如果不是老盛在發現盛凱學籍檔案沒有被調動時,多了一份關心,如果後續大家沒有一齊去找盛二強,如果盛大伯的朋友沒有機靈地想到辦法……盛凱或許,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當然,其中最為關鍵的一環,還是警察的當機立斷和深入調查,沒有讓雜技團的老板渾水摸魚再度逃脫法律的製裁,這件事性質極度惡劣,涉及到人數和家庭都很廣,因為舞龍雜技團自知自己幹的不是人事,就連各種證件和演出許可也都是上外地辦的,而不是走的靜江的路徑,取證也耗費了好一番功夫。


    總算,一切的努力沒有白費,在徹底揭露了雜技團老板和教練們的種種惡行後,身上帶著無數證據的、和盛凱一樣被無情迫害的小孩一個個地都站了出來。


    盛家和祝家兩家人都聽得百倍心驚。


    盛意十分恨鐵不成鋼地瞪一眼:“你不曉得聯係我們嗎?電話號碼你記不住?”


    半個月裏經曆了三次手術,總算保住了右小腿的盛凱被瞪得眼睛瞬間就紅了,又怕又委屈:“不讓打電話,也不讓寫信,他們管得很嚴,跑出去就打得半死……他也看得嚴,每次都不讓我自己出門,也不讓我碰電話。”


    後麵的“他”,指的是盛二強,盛凱已經喊不出爸了,那不是他的爸,隻是他弟弟的爸。


    盛二強的房子除了靠當人販子賺傭金,還有相當一部分來自盛凱演出賺到的各種錢,但是,那個房子,沒有他的名字,也沒有他的房間。他偶爾會被帶迴去一天,也是客人的存在,睡在客廳沙發上。


    而之所以會被帶迴去,是因為團裏演出結束,發工資和獎金了,盛二強每次都會在那個日子過去看他,並且帶他迴家,直接拿走全部的錢,不允許藏私,如果藏了,還是一樣得挨打。


    “你……被打了幾次?”盛意想到盛凱身上經年的傷疤和青紫,拳頭忍不住握了起來。


    盛凱搖搖頭,好一會後才道:“記不清咯,試了好多次,最開始去的時候,他們都很好,一個月以後……全部的人都被拉到了別的地方,不認識的地方,地址一直在換,訓練非常嚴格,不讓吃飽,受不了,經常有人和到一起想跑出去,每一次都被抓迴來打……跑了一年多,不敢跑了。”


    被打怕了。


    也絕望了。


    盛二強也會打他,因為他跑了,他就拿不到錢了。


    他本來一直就偏瘦,被選中了走鋼絲,對體重的要求更嚴格了,訓練量又很大,經常餓到不行。


    像噩夢一般的日子,他常常會想起盛意和陳秀花,再就是盛大力,盛爺爺盛奶奶,祝賢和祝瑤,這些曾經對他好的人,一個也見不著了,他曾經也想過打電話,找不到任何機會,後來又想寫信寄出去,沒等求人家幫買一個郵票,信被搜出來了,又被毒打一頓。


    雜技團從外頭很容易進入的,從裏頭卻幾乎出不去,不管是訓練還是吃飯,全都有教練看著,到了休息和睡覺的時間段,全部房門大門都會被鎖死。


    盛意不說話了,他不該那麽問的,低著頭,憋得眼睛發紅,祝瑤根本忍不住,吧嗒吧嗒哭得很傷心,盛凱太可憐了。


    陳秀花摸著盛凱的手也是又心疼又愧疚:“早曉得是這樣,我們應該早點去找你的。”


    “姨媽,現在能這樣,我已經很感謝你們咯。”盛意露出一個苦澀又生疏的笑容,“之前找到我也沒得用,他……還是會把我送進去的。”


    盛二強不會放過他的,盛凱如今已經明白了對方的邏輯,在盛二強的眼裏,孩子不過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東西,相對而言,金錢和女人,這兩樣不那麽容易得到的,才是盛二強看重的,他那個弟弟被照顧得很好,也完全不是盛二強的功勞,而是因為那個小孩還有親媽在身邊而已。


    他對於盛二強而言,隻是一個理所當然的賺錢機器。


    他甚至無法擺脫他,他怎麽擺脫啊,沒有身份證,戶口本也在他那,盛二強,是他法律上的父親,可以操縱他的一切。


    陳秀花聽了這話,心都要碎了,哪怕惡有惡報,現在盛二強和他媳婦都被看押了起來,想想盛凱遭遇的這些,依舊恨得牙根癢癢,恨不能以血還血才好。


    “小凱,你姨媽和我講的,以後你就住在我們屋裏頭,和小龍,瑤瑤一起讀書,要不要得嘛?”盛大力拍拍陳秀花,突然鄭重地朝著盛凱發出邀請。


    盛凱當即愣住了,他真的可以嗎?


    他一直以來最大的妄想,就是成為盛意家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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