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在姚淑玲,「你,你騙我。」


    「我知道,你是故意想要刺激我的,對不對?」


    她潛意識不願去相信,若是姚氏的兒子還活著,那麽她謀劃那麽多年還有什麽意義?都已經被丟到乞丐堆裏的人,怎麽可能還會活著迴來呢?


    隻是姚氏眼角眉梢那不加掩飾的歡喜卻深深刺痛了她。


    怎麽可以這樣!她費盡心血,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下場,她不甘心!


    姚氏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同她爭鬥了幾十年的仇人,冷冷道:「你的孩子歸根究底,還是被你害死的。如不是你貪心地想要更多,將兩孩子調換,柳商州到現在都會活得好好的。以柳中澤對你們母子兩的寵愛,也未必不能謀得世子之位。你卻得隴望蜀,想要身份地位和名聲,反倒害了你們自己。也不知道九泉之下,你要如何麵對你兒子。」


    「柳商州也不愧是你兒子,繼承了和你一脈相承的狠毒和虛偽。」


    姚氏的話字字誅心,像尖銳的刀子,插得袁氏心千瘡百孔的。


    袁氏神情恍惚,「不,不是這樣的。商州不是我害死的,我是為了他好。」


    然後一行血淚從她眼睛流了下來,紅色的鮮血顯得那般觸目驚心。


    「哈哈哈,我沒錯!」


    「商州是未來的親王,我是他娘。」


    「哈哈哈哈。」


    朝顏眨了眨眼,看著癲狂的袁氏,袁氏已經被刺激得徹底瘋了。不,不僅瘋了,隻怕也要瞎了吧。


    姚淑玲看著瘋瘋癲癲的袁氏,她一會兒抱著地上的石頭喊商州,一會兒在那邊說自己是親王妃。她的眼睛閃過了快意,最後看了袁氏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朝顏陪著姚淑玲一起從天牢中離開,朝顏問她,「隨川的身份要公開嗎?」


    姚淑玲說道:「我瞧這孩子的意思,是暫且不急,等年後再說。」


    尹隨川既然這麽說了,那麽肯定有他的道理在。


    朝顏從天牢出來後,便打算去嶽朝琴那邊。姚淑玲則是要迴府繼續處理事情,剛剛那口供招了不少的事情,包括當年被袁氏收買的那些產婆和下人。雖然一部分肯定被袁氏在這些年中滅口了,但還有些繼續活著的。


    在和離之前,姚淑玲說什麽也得好好報仇。


    ……


    朝顏去長樂宮的時候,剛進正屋,柳明軒便跌跌撞撞地往她懷裏撲,笑的天真無邪,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還有各種的顏料,花花綠綠的。


    朝顏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的裙子上被染上了顏料,拿出手絹要擦柳明軒的臉,柳明軒卻避開來,明顯不樂意。


    嶽朝琴嘆氣道:「小猴子剛剛跑去玩水彩顏料了,把自己抹成這模樣,還不肯讓人清理。」


    朝顏認了認他臉上的顏料,說道:「沒事,他玩的這幾種都是無毒的,不小心吃到也沒啥,而且也挺容易清洗的。」


    在柳明軒抓周抓到顏料後,柳鳳堯便開始給他畫筆顏料玩耍了,自然要挑選那種服用後也沒毒的。


    朝顏看他的確很感興趣,還當著他的麵,開始畫了一張圖,畫的還是柳明軒,連柳明軒臉上的顏料也一起畫了。


    朝顏這位侄子的確是天生就喜歡繪畫,看得十分入神。


    畫好後,朝顏將這畫送給他,柳明軒乖巧地坐在他懷裏,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畫。朝顏也趁這個機會,拿濕手帕將他臉上那些東西擦幹淨。


    陪小朋友玩了一會兒,她將柳明軒抱給奶娘,然後和嶽朝琴她們聊天,談八卦。


    八卦的內容無非就是姚淑玲和蘇芮瑩的事情。


    朝顏提醒大家,暫時別將尹隨川的事情說出去。


    幾個公主都不是長舌之人,點頭應下這事。


    「不過我覺得,這事終究也瞞不了多久。」


    朝顏道:「等他們做好了準備後再宣布也是可以的。」


    當話題轉移到蘇芮瑩身上的時候,不免沉重了幾分。隻是這事是蘇家人自己做的決定,她們作為外人,能做的也就是同情一下蘇芮瑩而已。


    在長樂宮玩了半天以後,朝顏這才離開皇宮。她沒有先迴她那公主府,而是先去了顧家。正如同她所預料的那般,尹隨川這兩天依舊呆在顧家。


    尹隨川神色平靜,「我正好有想找你幫忙的地方。」


    朝顏笑道:「盡量說,能幫的我肯定會幫。」


    「我想請你幫我找幾個好生養又願意當妾室的女子。」


    朝顏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狐疑地看著尹隨川,「你,你確定?」


    難不成尹隨川想要子嗣了?


    朝顏語重心長道:「等你恢復了身份以後,隻怕二嬸會給你尋門當戶對賢良淑德的妻子,你何必非要現在就找小妾呢。」


    尹隨川都被朝顏給弄無語了一下,咬牙切齒道:「我、不、需、要!」


    「我隻是想給柳中澤多尋幾個,好讓他有後代,免得一直盯著我不放。」


    別人朝思暮想的親王世子之位,在尹隨川心中卻是燙手山芋。


    朝顏咳嗽了一聲,好吧,看來是她想歪了。


    她一臉無辜地看尹隨川,說道:「不過說真的,我覺得隻怕沒有什麽效果。你沒發現,賢親王府中,已經十二年未曾有過子嗣了。」


    「所以啊,我嚴重懷疑,他估計被下絕育藥了。你還不如去請個太醫,好好給他看身體呢。」


    尹隨川怔了怔,他也發現這個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朝顏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沒有誠意地安慰他,「我覺得以二嬸對你的愧疚,他應該不會強迫你的。」


    尹隨川冷笑道:「好,那我到時候就幫他多找幾個神醫,最好讓全天下都知道這事。」


    朝顏默默在心中給柳中澤抹一下鱷魚眼淚。


    ……


    接下來的這幾天,京城可謂是熱鬧非凡。這接二連三的八卦看得普通百姓們大開眼界,應接不暇。


    最轟動的莫過於袁氏的換子,柳商州的死。袁氏最後被判死刑,當年牽涉在其中的那些僕役和她家人也都陪同她走上了黃泉路。袁氏這一死,也在不少得寵的妾室心中敲響了警鍾,讓她們安分了不少。


    其次則是蘇家大姑娘蘇芮瑩要嫁給柳商州的牌位,給他守寡。


    聽到這事的,哪個不說蘇家狠心,將好好的姑娘給推入了火坑之中。雖然也有讚美蘇芮瑩忠貞不二,始終如一,但這樣的聲音隻是少數。


    蘇家將這事傳得全京城都知道,就算日後想要反悔也是沒辦法。


    然後在過年之前,姚淑玲同柳中澤的和離一事同樣鬧得沸沸揚揚的。柳中澤有錯在先,所以輿論上還是偏向姚淑玲的。或許是愧疚,姚淑玲這和離,不僅帶走了她以前的嫁妝,柳中澤還把一半的產業都給了她,包括京城中的五個店鋪,一百頃的田地和兩個莊子。


    然而,在和離之前,姚淑玲直接給柳中澤納了十個看上去就好生養的妾室,還祝福賢親王子嗣延綿。


    出乎大家的意料,姚淑玲同柳中澤和離以後,卻沒有返迴姚家,而是在顧家附近買了個三進宅子,在那邊住了下來。


    外人看姚淑玲整天去顧家,也隻當是她和顧孫氏投緣。朝顏卻十分清楚裏麵的門道,姚淑玲隻是為了能夠更方便地見兒子罷了——尹隨川現在基本都是住在顧家。


    兒子不想要當世子,那麽她就成全他,暫時不將他的身份公開。


    柳中澤贈與的那些產業,說到底是為了給尹隨川。姚淑玲才不會為了意氣之爭而拒絕了,幹脆利落地收了下來。讓姚淑玲心冷的是,她的兄嫂這段時間,卻對她的和離很不贊同,一直想要努力說服她和柳中澤重修舊好。


    她嫂子是這樣同她說的。


    「趁著王爺對你正愧疚的時候,你更應該要好好攏著他,然後讓自己的丫鬟生個孩子,將來抱養到你膝下,也是你的依靠。」


    「你直接同他和離,王爺這歲數又不是不能再找一個新的王妃,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後麵的人。」


    「我和你哥幫你尋了一些好生養的姑娘,她們全家的賣身契都在我們手中,就算將來生下孩子,也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娘家哥哥嫂子的說法看起來字字句句為她好,姚淑玲卻十分清楚他們的私心。若是當真為她好,過往二十來年,又為何在她被賢親王所厭時,對她不聞不問。等如今賢親王愧疚於她時,他們便又換了另一番的麵貌。


    她若是真迴姚家的話,隻怕日日夜夜都要被他們叨擾,還不如住在外頭,圖個清靜。


    姚淑玲將朝顏當做了自己人,所以這些事並不曾隱瞞她。


    朝顏很是無語,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倘若他們知道尹隨川的存在,隻怕要舔著臉攀附上來。


    朝顏有些好奇,姚家雖然現在落敗了,但二三十年前也是京城的權貴人家,不然姚淑玲也不能當了賢親王妃。怎麽她哥哥嫂子卻是這德行。


    姚淑玲嘆了口氣,同她解釋道:「我哥哥從小被我娘嬌慣了,身上便有著不少紈絝毛病。原本我娘給他聘了個知書達理的嫂子,倒也能管得住他。隻是我那嫂子命苦,因為難產去了,孩子也沒保住。後來我哥就續娶了後頭這陶氏。陶氏年輕時模樣艷麗,我哥愛她容貌,不顧她家世不顯,便娶了她。」


    朝顏懂了,原本姚氏她哥就不著調,娶了這麽一個老婆後,就越發不著調了。


    正所謂說曹操,曹操到。


    姚淑玲說到一半,她娘家嫂子陶氏便上門了。


    姚淑玲眉頭皺起,說道:「直接同陶氏說,我這邊有客。」


    朝顏卻攔住她,說道:「等等,我也想要見識見識。」


    她覺得姚家不蹦躂也就算了,若是蹦躂得太厲害,尹隨川可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他會認姚淑玲,但未必會認其他人,指望他看在親戚關係上手下留情是不可能的。


    她這樣一說,姚淑玲便讓陶氏過來了。


    陶氏年輕時生的美貌,隻是她那容貌並不經老,現在也四十出頭了,五官顯出了幾分的刻薄。她身後跟著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子,容貌秀美,身材豐腴,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情,讓人想到了那等熟透了的水蜜桃。


    陶氏見到朝顏時有些驚訝,她嬌笑道:「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好整齊的麵貌。」


    她心中也分外驚訝:這樣的容貌實屬罕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朝顏嘴角抽了抽,看來陶氏並沒有認出她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陶氏和她丈夫先前都在商州那邊,今年才返迴京城的。姚家現在落敗得隻剩下一個伯的爵位,陶氏所來往的婦人都是她那一階層的,也難怪沒有見過朝顏。


    朝顏懶得同她說話,端起茶杯慢慢喝著。


    姚淑玲淡淡道:「這是六公主,她過來陪我說說話。」


    陶氏恍然大悟,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的不喜。她先前可是聽說了,這小姑子能順利和離,還是因為六公主幫她在太後麵前說話。她一個晚輩,手怎麽管得那麽寬。


    隻是朝顏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邊,陶氏就算心中不待見她,麵上依舊得奉承她。


    她端著一張笑臉道:「莫怪呢,我早聽說過六公主的容貌傾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更甚傳言。」


    朝顏涼涼道:「過獎。」


    陶氏同姚淑玲東扯西扯的,指望著朝顏先走,好讓她說出自己的來意。偏偏朝顏穩坐如山,讓她不得不將滿腔的話都吞咽了下去,笑容都有些端不住了。


    朝顏視線往陶氏身後的那女子瞥了瞥,心中猜測對方這一趟的目的,應該同那女子八九不離十了。


    那女子等得不耐,扯了扯陶氏。


    陶氏一咬牙,指了指那女子,說道:「淑玲啊,你看我這娘家侄女如何?」


    姚淑玲瞥了一眼,淡淡道:「模樣生的不壞,有嫂子的幾分品格。」


    朝顏聽了這話,差點噴笑出聲。這話擺明了不待見這位陶姑娘。


    陶氏卻隻當她是誇獎,笑容加深,「我這侄女命運多舛,一開始為了給她爹娘守孝,所以托到了二十歲。原本訂了親,結果那人家墜馬身亡。我這侄女又是個死心眼的,非要為對方守三年孝,這才拖到了現在。」


    「前段時間,她正好見了賢親王一麵,心中便一直惦記著他。我想著賢親王現在同你和離,身邊也缺一個知冷知熱的人,不如幹脆讓我這娘家侄女進府去服侍她好了。」


    陶氏算盤打得挺好的,賢親王現在對她這小姑子正愧疚著,小姑子送去的人,他看在這點情分上,也會好好照看。她這娘家侄女模樣嬌媚又風情楚楚,不愁賢親王不喜歡。她這侄女肯定不會同小姑子這般沒用,連個男人都攏不住,還傻到要講王妃的地位拱手讓人。她更不認為姚淑玲會不同意這件事,她既然已經不是親王妃了,唯一的依靠便是娘家人,難不成還想拒絕她,得罪她這個娘家嫂子不成。


    朝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陶氏還真是將別人都當傻子不成。


    她語帶譏諷,「不知道陶姑娘是看上我那二叔哪點呢?他的寵妾滅妻?識人不明?」


    「還是他的地位?」


    朝顏直接的問話讓陶氏啞口無言,那位陶姑娘臉更是漲得通紅。


    不對,朝顏卻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她的那位二叔,似乎比想像中更受歡迎啊。


    無論是蘇語處心積慮讓娘家侄女嫁過來,還是這位陶姑娘自薦枕席。要說是因為她們突然發現了柳中澤本身的優點,根本就不可能。


    朝顏眯了眯眼,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麽別的緣故。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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