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晗這一雷劈,讓他再次名揚整個京城。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街頭巷尾都在討論著他大喜之日被雷劈的事情。有說他是私下做了什麽孽,才會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有的說是因為他和褚凝八字不合,兩人在一起隻會互相拖累對方。


    朝顏發現後麵的風向便開始往褚凝身上轉了,說褚凝八字不好,克母還克夫。用膝蓋想也知道之所以產生這風向,肯定是因為柳鳳晗在其中牽引了。明明被雷劈的是他,他為了洗脫自己,卻硬是將輿論往褚凝身上扯,這便是褚凝費盡心思要嫁的男人。


    不過朝顏也沒有那個聖母心情去同情褚凝,她自己做的死,跪著也要走下去。說實話,她若是能夠安安分分的,就算褚經年不喜歡她,也會給她安排一門妥當的親事。


    她接下來隻需要看這兩人狗咬狗就可以了。


    六月十號是褚凝迴門的時間,她隻是側妃,柳鳳晗陪同她迴來的話,是看中她。但就算不陪她,也沒有什麽可指摘的。


    這一天朝顏和褚經年還是迴到了褚府,在明麵上他們兩人還是做得讓人挑不出差錯的。


    朝顏今日穿的是紫色的裙子,端莊優雅,腰間的繡花則是多了幾分靈動的味道。不過在看到褚念春的打扮時,朝顏差點笑出聲。


    褚念春平時喜歡的是清雅的打扮,今天卻穿著大紅的石榴裙,人比那花瓶中的紅花還要艷麗。她頭上戴著紅寶石鳳釵,從頭到腳,都是鮮艷的大紅。也虧得她容貌姣好,撐得住這一身的打扮。


    朝顏心思一轉,便明白了她的心思。褚凝作為側妃,隻能著銀紅、桃紅、粉紅這些,根本不能穿戴大紅,也不能佩戴鳳釵。褚念春弄出這些打扮,便是故意戳她的心。


    說起來褚念春在外人麵前都能夠很好地維持著國公府小姐的氣派和規矩,唯獨在褚凝麵前總是同她爭鋒相對。不過人家的母親都被害死了,而她好好的國公小姐也不得不在趙家忍辱求全地過日子,她會有這麽大的怨氣也是正常的。


    她坐在椅子上,端著一杯茶慢慢喝著,褚經年則是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枚翠綠色的玉佩。


    「二小姐迴來了。」很快丫鬟便通傳了過來。


    很快的,一身銀紅裙子的褚凝便出現在他們麵前,她身後就跟著兩個丫鬟,柳鳳晗並沒有陪她迴來。褚凝以前都是淡掃峨眉,眉目清秀,氣質憂鬱,所以看了會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但今天的她風格卻同以前截然不同,妝濃的都要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說實話,她還真撐不起這種妝,反倒顯出幾分小家子氣。


    朝顏目光落在她脂粉也掩蓋不住的青色眼圈,便明白她化大濃妝是為了遮掩住自己憔悴的麵容。看來這幾天她在五皇子府裏的日子很不好過啊。


    她繼續喝口茶,默默看戲中。


    若是以前的話,褚老夫人肯定會細心問上幾句。但褚凝這幾年的做法已經磨掉了她的那點慈愛之心。見到褚凝這樣,她也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五皇子待你還好吧?」


    褚凝一想起這幾天的事情,心中便委屈到了極點,嘴上卻還得為五皇子說好話,「殿下待我極好。溫柔又體貼。」


    褚老夫人嗯了一聲,「那就好,那我就安心了。」


    然後便沒再說別的話。


    褚凝愣在了原地,她所以為的安慰、憐惜,一樣都沒有。


    褚念春笑道:「我看妹妹的氣色倒是更好了,這臉紅得和猴子屁股一樣,可見還是皇子府養人呢。」


    朝顏用茶杯遮擋住嘴角的笑意——褚凝臉上的紅分明就是塗上去的。


    褚念春這話將褚凝滿腔的話都給堵了迴去,她看向朝顏,可憐兮兮地說道:「嫂子,你那邊可否還有雲南白藥?」


    朝顏放下茶杯,眉頭微擰,「我那藥方早就給父皇了,我想宮裏並不缺這藥膏吧。」


    褚凝說道:「殿下他那時候受了些傷,身體有塊皮膚焦黑了,所以我便想著,給殿下塗抹一下藥膏。我想說這東西是嫂子的,嫂子這邊配置出來的應該比皇宮中更好用。」


    朝顏輕笑一聲,說道:「你想多了,皇宮裏的太醫配置藥膏所用的皆是最好的藥材,那些太醫比我有經驗,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配置的東西應該更好。」


    像藥膏這種東西,朝顏最多就是送給熟人。她辛辛苦苦配置出來的東西才不想白白便宜了敵人呢。


    褚凝有些焦急地說道:「可是我聽說嫂子您配置出來的藥膏極其神奇,有活膚再生的效果。」


    朝顏大概明白了,褚凝想要的並非雲南白藥,而是黑玉斷續膏,隻是她不知道這藥的名頭,便以為是雲南白藥。看來柳鳳晗傷的比想像中要更重一些啊。那太醫既然沒診斷出來,那應該就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了。


    朝顏淡淡地看向褚凝,「鳳晗也是我弟弟,我手中若是真有適合他的好東西,我自然會給他。」她轉頭吩咐蓮子,「去將庫房中的雲南白藥拿兩瓶過來,給凝兒帶迴去。」


    「多謝嫂子。」褚凝認真說道。若是能夠讓殿下的傷口盡快好起來,他就不會再對她不冷不熱吧。這幾日,不知道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聽信了外頭的流言,殿下對她的態度不再像是先前那般溫柔體貼,冷淡了許多。府裏的下人最是踩高捧低,她剛進門就出了這事,導致大家都瞧她不上。若不是她背後還有褚家作為依靠,隻怕不少人都要對她踩高捧低了起來。


    想到這些事情,褚凝心中就一陣發苦。頭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茫然。一開始的她因為和柳鳳晗一樣,生母早逝,被兄弟姐妹給排斥,兩人可謂是同病相憐,然後就越走越是接近了。


    她能夠理解他的報復,他埋葬在心底的憤怒。他也看穿了她的委屈和不甘。在莊子那段時間,每天半夜偷偷從小道溜出,同他相會是她感覺最快活的時候。


    隻是褚凝卻十分清楚,褚家根本不願介入皇子奪位的漩渦中,更不可能會支持鳳晗。為了嫁給他,她與他合謀,最後讓褚家不得不捏著鼻子同意了這門親事。即使她不明白為何鳳晗對朝顏如此的忌諱,為了他也豁出去。


    隻是當如願以償嫁給他以後,兩人心靈上的距離卻更遠了。


    褚凝深唿吸一口氣,若是能幫上他更多的忙,想來他們兩個依舊會恢復到以前的關係。她頭一次對朝顏揚起了真心實意的感激笑容,「多謝嫂子。」


    褚經年冷眼旁觀,說道:「能從你口中聽到這句話可真不容易。」


    褚凝神色有幾分的尷尬。


    等蓮子從庫房拿了藥膏過來,褚凝正要接過藥膏,朝顏卻道:「五弟現在還在吃太醫開的藥,我也不知道這藥膏裏會不會有哪味藥同他吃的藥相剋,若是出了問題反倒不妥。還是先讓太醫見過以後再敷上好了。」


    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朝顏可不會讓人在藥上做文章。


    褚凝說道:「嗯,這是應該的。」


    褚念春等她們說完後,才笑著對褚凝說道:「先前嫂子送我的寶石我拿來做了一些頭麵。其中有幾件妹妹應該會喜歡。不如到我屋裏去,你也好挑揀幾件。」


    褚凝還沒想出拒絕的話語,就已經被褚念春給拖去了她的房間。別看褚念春看著柔弱,她的力氣可比褚凝大得多了,除非褚凝要同她撕破臉,不然還真掙脫不開。


    褚老夫人隻是笑眯眯地說道:「你看她們姐妹兩的感情多好啊。」


    朝顏也是如出一轍的笑容,「嗯,畢竟兩人年齡相仿,家裏也隻有她們兩個女孩子,關係自然親近一些。」


    ……


    當褚念春將褚凝帶到她房間的時候,褚凝的手腕處都有一塊的青色。


    褚念春鬆開手,褚凝下意識地吸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褚念春連忙說道:「我最近跟著嫂子騎馬射箭,不知不覺力氣大了些,都沒注意到,真是對不起。」


    褚凝還能說什麽呢,當然隻能說沒關係了。


    前段時間朝顏送了褚念春不少的寶石,褚念春全都拿來做頭麵首飾,褚老夫人知道後,還從公中撥款給她,所以她倒是一分錢都沒花便得了這些漂亮的首飾。


    褚念春將其中兩個梳妝盒打開,耀眼澄澈的紅寶石幾乎要灼燒了人的眼睛。


    褚念春十分大方地指著這兩個盒子,說道:「你喜歡哪個就選哪個。」


    褚凝看著那灼人的大紅色和精美的鳳釵,深唿吸一口氣,勉強笑道:「姐姐,我這些隻怕是用不上。」


    褚念春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抱歉,你才出嫁沒幾天,我都忘了你已經不能穿戴大紅色了,和你娘一樣。」


    「和你娘一樣」四個字就像是刀子一樣,狠狠地往褚凝的胸口戳了過去,戳得她千瘡百孔的。


    褚念春十分幹脆地將首飾盒收起來,笑眯眯說道:「真可惜了,這麽好看的顏色。」


    「唉,妹妹你也真是倒黴,明明可以做正妻,偏偏得為人妾室。」


    「等五皇子妃入門的話,你那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過呢。人家有著身份上天然的優勢,就算讓你打簾子,你也說不出半點的不是。對了,你現在要不先練習起來?」


    褚念春一疊聲「關心」的話語,讓褚凝越聽臉色越是慘白一片。


    兩人一個說的暢快不已,一個聽得心如刀割。


    褚凝隻能說道:「我相信未來的五皇子妃定是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不會為難於我。」


    褚念春說道:「妹妹也真是可惜了,倘若那五皇子願意在聖上麵前為你說上幾句話,說不定你就不是當側妃了。陛下前些天給四皇子指了皇子妃,是蘇侯爺的庶妹,記在嫡母名下。同樣都是庶女,人家偏偏能做皇子妃。而且四皇子的身份可比五皇子更高,兄長也比蘇侯爺更能耐。我真是為你不平啊,我們好好的國公府小姐,偏偏卻去當了妾室,讓我出去都沒臉了。」


    盡管理智提醒褚凝,褚念春說這些話是故意刺激她,故意在挑撥離間。但是褚念春說的也沒錯,甚至說出了褚凝內心的想法,因此她根本反駁無能。


    隻是垂下頭,喃喃重複著「他會對我好的」一類的話。


    他說若是他得當大位,她會是他唯一的貴妃,他心中唯一的妻子。


    褚念春道:「一個男人若是真愛你的話,還會讓你受委屈嗎?現在外頭可都說是妹妹八字不好,帶累了五皇子。」


    她故意挑揀著一些難聽的話語複述給褚凝聽,聽得褚凝臉色比桌上的白紙還要白,身子也搖搖欲墜的。


    「你看若是外頭有人敢這樣說嫂子,哥哥一定會直接會一鞭子打過去。以前有人說嫂子不好,哥哥便一家家過去尋晦氣。」


    褚凝眼神暗淡了不少:殿下之所以讓她當側妃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無非便是因為想留著正妃的位置拉攏更多的勢力。在這種需要拉攏人的情況下,他怎麽可能會為她出頭呢。


    褚念春見她聽進去了,點到為止,停止了這話題。


    褚凝卻已經被她這番話弄得心神不寧的,在褚家用過午飯後,很快就離開了。


    褚念春的丫鬟不解地問自家小姐,「小姐,您不是一貫最不喜歡二小姐嗎?怎麽還好心點撥她呢?」


    褚念春隻是說道:「畢竟姐妹一場,我也不願她渾渾噩噩過日子。」


    心中卻腹誹著:誰在點撥她了?她這是挑撥離間,就褚凝那多疑敏感的性子,沒錯都能想出一堆的錯,更別提柳鳳晗本身就有諸多不妥之處。她就等著看他們兩人到時候狗咬狗。


    ……


    朝顏見完褚凝後,便迴到自己的公主府。


    柳鳳晗府裏的眼線也傳來了消息,朝顏這才明白褚凝為何會著急著想要找她討藥。


    也是她運氣不好,當時柳鳳晗被雷劈得倒地後,她便要去給他扶起來,結果被雷給電了後,手一鬆,便讓柳鳳晗再次摔地上,而且摔的姿勢還不太好,將他的腳都弄出個骨折。當時太醫沒看腳,所以倒沒發現這一出。


    因為這起的禍患起自褚凝,加上這一天又丟了大臉,柳鳳晗對她不免也起了一些芥蒂,這兩天待她很是冷淡。褚凝才會著急著想要將功贖罪。


    朝顏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


    她很快就讓人請了李陸薇,問她:「你是否要跟著我學習香道?」


    香道這東西十分複雜,單單理論基礎,就可以畫上不少時日。當時少玄真人教她,也是理論知識和實踐一起的。


    朝顏沒錯過李陸薇身邊那丫鬟臉上一閃而過的狂喜。


    李陸薇怔了怔,旋即點頭道:「我願意。」


    這對很多人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隻是李陸薇不明白,若是她拜她為師的話,那麽就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這位六公主。她就當真如此信任她嗎?


    想到這點,李陸薇的心情很是複雜。然後她感覺到袖子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迴過神來,認真說道:「這是我的榮幸。」


    她身後剛剛拉扯了她的星雨看上去比她還要高興。


    朝顏微微一笑,笑容依舊溫柔得體,完美無缺,「我也是見你是可造之材,加上性情沉穩,十分適合學習這東西,這才見獵心喜。以後每天你就過來上一個時辰的課好了。」


    朝顏頓了頓,「我有一間書房是專門放這方麵的資料,你以後過來上課時,若是想自學點更多的知識,可以時常過來看看。」


    「多謝殿下。」


    朝顏含笑看她,「你該改口了。」


    李陸薇從善如流,「多謝老師。」


    朝顏的魚餌已經放了下去,接下來隻需要等著魚上鉤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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