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清容,該不會是女孩子吧?


    若是這時代的其他人,就算知道天殊散的功效,也未必會想到這一層。但朝顏則不然,她好歹也是經歷過信息大轟炸,女扮男裝這種事情她半點都不覺得稀奇。


    而且越想她便越覺得是這麽一迴事。車清容給人的印象中一直都是風流貴公子,爭風吃醋那都是常事。可是偏偏這樣一個人,後院卻沒有多少妾室,到現在也沒弄出個庶子。隻怕這所謂的風流隻是她遮掩身份的假象。


    想想也是如此,誰會料到一個遊走於花叢的人是個女孩子吧。至於服用天殊散,便是為了延遲發育,讓胸膛不至於鼓起來。


    她的丫鬟小桃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才會那麽緊張地在她上岸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用外衣給車清容蓋上。


    朝顏覺得倘若她的猜測成真,那車清容還真不是一般的拚。天殊散這東西,服用以後效果很好,可是副作用也是相當的大,會造成體內寒氣積累。男人倒也罷了,女子的話,用多了會宮寒造成不育。


    雖然朝顏猜測了不少,但終究得親自驗證。她對小桃說道:「我有一個小莊子就在這附近,這天氣比較冷,還是先讓車公子去我那邊換好衣服吧,免得著涼了。」


    小桃聽了這話,不由向朝顏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先放我下來。」車清容說道。


    唐東離將他放了下來,車清容衝著朝顏微微頷首,「那就多謝顧小姐了。」


    他目光掃過卲一沛,淡淡道:「我們兩個的帳等明天再好好算一算。」


    然後他的手將外衣捏緊,轉身上了馬車。


    被他冷漠的眼神一瞪,卲一沛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冷,原本還想叫囂著什麽的他最後還是閉口了。


    唐東離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車清容的背影,但終究沒說什麽。


    ……


    因為這過程之中出了這麽一點小事故的緣故,朝顏等人便先拐去她那莊子。


    這莊子基本都是種植一些蔬菜水果,比如種植在外麵的草莓便已經長成了。紅彤彤的草莓,看著就讓人口水橫流。


    雖然朝顏沒事先告訴莊子的下人自己要過來,不過他們見到朝顏等人來了,也不驚奇,立刻收拾出了幾間幹淨的屋子讓他們休息。


    嶽照琴看著草莓,說道:「我去採摘一些好了。」


    自己採摘的東西,吃起來也會格外的甜美。


    她這樣一說,孫雯也被勾起了興致,「我也一起好了。」


    朝顏道:「嗯,那就去摘一些洗洗吧。我去寫點東西。」


    嶽照琴好奇問道:「你要寫什麽?」


    朝顏勾唇淺笑,「沒什麽,我隻是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篇文,有感而發,幹脆寫下來好了。」


    嶽照琴道:「那寫完後記得給我看看。」然後便和孫雯一起去採摘草莓了。


    褚經年慢條斯理地跟在朝顏身後,「你要寫東西的話,也是需要一個人幫忙磨墨的,還是我來效勞好了。」


    「隨你。」


    朝顏讓人準備好了筆墨紙硯,等褚經年磨完後,她便開始寫了起來。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朝顏現在可謂是過目不忘,將木蘭辭默寫出來對她來說隻是小事一樁。


    褚經年饒有興致地看著朝顏寫完這篇文,「怎麽突然寫這篇了?」


    朝顏放下筆,讓蓮子將這篇文送去給車清容。做這件事時,她也沒有瞞著褚經年的意思,她和褚經年都已經定親了,本來就不該有隱瞞對方的事情。再說了,車清容在明麵上還是個男的,她可不想因為這件小事而讓兩人產生誤會。


    褚經年又不是傻子,聯繫一下朝顏寫的這篇文,心中頓時得到了那個猜測,「你是說,車清容是女扮男裝?」


    朝顏道:「還沒確定呢,隻是在試探。」


    褚經年道:「那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朝顏放下筆,「出去一起摘草莓不?」


    「嗯。」


    兩人一起去草莓地中。正在摘草莓的孫雯看到他們過來,抬頭問道:「文章寫得如何了?」


    朝顏輕描淡寫道:「寫了後又覺得寫得不太好,所以放一邊去了。」


    「這草莓的味道真不錯,可惜隻有這個時節可以吃。」孫雯選了一顆又紅又大的,用手絹擦幹淨,然後往朝顏嘴裏塞。


    酸疼的口感在舌尖蔓延開來,這時代都沒有農藥,水果擦幹淨就可以入口。


    朝顏道:「反正這麽多我們也吃不完,留一些做種子,剩下的咱們可以做果醬。」


    和顧家有交情的就那麽幾家,朝顏將草莓送給他們,加上自家自己吃的,還會剩下不少,畢竟她今年種植了挺多的。到目前為止,朝顏也沒有想要賣這東西的意思。


    孫雯眼睛一亮,「嗯,可以的!我到時候看看哪種果醬做法比較好。」


    朝顏思索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們可以多做一些果醬,夏天的時候,在冰上淋上果醬,再加上水果,那味道別提多好了。」


    孫雯原本還在琢磨著自己買下的那店鋪要做什麽生意,聽到妹妹這樣說,頓時有了主意。她本來就喜歡搗鼓這些吃食,就算是開店,也都是做相關方麵的。在她看來,表妹的這個主意果然很不錯,若是做得好了,不愁賺不到錢。


    朝顏這主意本來就是給她出的,她自己是不打算弄的,她自己隻需要專心地弄茶和酒這兩塊就可以了。


    嶽照琴提醒朝顏,「我們兩個多採摘一些,到時候挑選出一些好的,送進去給太後娘娘嚐嚐,我聽說她最近比較沒有胃口,說不定會喜歡這東西。」


    太後娘娘也算得上是她們的倚靠,又是長輩,多加討好沒有壞處。


    「嗯,你這倒是提醒了我。」


    朝顏笑眯眯說道,挽起袖子,開始摘起了草莓。她採摘了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摘得還真不少。再加上莊子上其他下人採摘的,都有十多個籃子了。


    朝顏和嶽照琴選了最好的一批,讓人清洗幹淨,然後褚經年直接將原江打發進宮去送草莓了。畢竟吃食這東西,還是少經過別人的手才安全,尤其是送到宮裏的吃食,那更是容不得半點的疏忽。既然送了太後娘娘,皇帝和皇後那邊也不能漏下。至於其他嬪妃,朝顏和嶽照琴還真懶得費這份心思,那些嬪妃就算得了也未必會領情。而且這個送得多了,那個送得少了,說不定還會引發紛爭呢。她又不是閑的蛋疼,懶得做這種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


    因為今年草莓種蠻多的,莊子上的下人也是費心費力,朝顏幹脆讓他們每人都去摘上兩斤,自己嚐嚐。


    那些下人自然十分開心,草莓這東西美味又新奇,無論是自己吃還是留著拿來走動做人情都是極好的。


    朝顏吃了半盤後,便有些吃不下了,畢竟迴去後還得吃晚飯。


    這時候小桃也過來了,她福了福身子,行過一禮後說道:「我家公子想要親自感謝顧縣君,想見見顧縣君。」


    孫雯疑惑問道:「最該感謝的應該是唐公子吧?」


    唐東離可是親自跳下去救他的。


    小桃本來就不擅長說謊,聽了這話,頓時急出一腦門的汗,不知道該找什麽理由。


    朝顏心知肚明車清容尋她的目的,微微一笑,「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同他說,我這就過去。」


    然後她便同小桃一起過去。


    嶽照琴納悶地看了褚經年一眼,「你居然沒跟著啊。」


    在她眼中,褚經年那就是天字第一號的醋罈子,連她這個女孩子的醋都吃的,如今居然不吃車清容的醋,真是太神奇了。


    褚經年懶洋洋道:「車清容大概是想問朝顏一些追求女孩子的法子把,畢竟他有喜歡的人了。」


    他隨口就是一個藉口出來,說得還很有這麽一迴事的樣子。


    褚經年覺得他這也算是幫車清容一把了,車清容應該感謝他的。


    他這理由一出來,孫雯和嶽照琴頓時信服了,「難怪呢。不過她也可以問我啊,我也是女孩子啊!」


    褚經年瞥了說話的嶽照琴一眼,不知為何,嶽照琴硬生生從這一眼中看到了些許的鄙夷,忍不住想要磨牙:若不是看在這傢夥是朝顏的未婚夫,她非要好好揍一頓!


    「他有喜歡的女孩子?」唐東離的聲音響起,顯然聽到了他們之前的對話。


    褚經年轉過頭,雖然唐東離依舊是一派溫文爾雅的模樣,但他卻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褚經年道:「你是說車清容嗎?他平時最是憐香惜玉,有喜歡的女孩子不是很正常嗎?」


    「這樣啊。」唐東離語氣淡淡的,「那麽我大概很快就可以喝到他的喜酒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褚經年分明從唐東離這態度嗅到了一抹異常的味道。再看一貫不染俗事的唐東離卻為了車清容破例了不少……


    有趣,還真是有趣啊!


    ……


    朝顏很快就到了車清容的屋子裏。


    車清容的頭髮沒有束起,而是直接披散了下來,黑絲如瀑,越發顯得那張臉小,隻是眉眼之間的堅定模糊了那太過秀美的五官。


    「你是從那天殊散看出我的身份嗎?」車清容顯然也不是那種喜歡試探來試探去的性子,直接開門見山,這種坦然的態度,其實也是一種信任,信任朝顏不會將這事給捅出去。


    朝顏坐在她麵前,點點頭,「一開始猜測的確是因為天殊散,不過大部分人就算知道這東西是什麽,也不會和我一樣馬上想到這一遭。更別提這東西也沒多少人認得出來。」


    朝顏說這話也是為了寬慰車清容,讓她不必擔心泄露問題。


    車清容微微一笑,說道:「這個我知道的。」


    她笑起來的時候身上那種清冷的味道便減少了幾分。倘若這個模樣的她出現在人前,絕對不會有人錯辨她的性別。想想她這些年來女扮男裝不知道要承受多少的壓力和恐懼,朝顏頓時覺得她真的很不容易啊。


    「這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嗯,除了我,也就隻有經年知道。」


    車清容抿了抿唇,說道:「我讓小桃請你過來,一方麵是為了感謝你的幫忙遮掩,另一方麵也是想問你,這天殊散你是否會配置。我身上這一瓶已經進了水,隻怕無法再繼續服用。」


    這東西太過珍貴,而她的身邊能信任的人不算多,因此車清容才會選擇帶在身上。結果因為落水的緣故,藥也徹底毀了。


    朝顏道:「配置的話,我是沒有什麽問題。就是其中有幾味藥材比較不好找。」


    在經歷過返魂香後,朝顏便覺得沒有什麽藥難配了,都是簡單case。


    車清容嚴肅道:「需要什麽東西你直接同我說,日後若是有需要幫忙的事情,我絕無二話。」


    朝顏知道她是信守承諾之人,露出了笑顏,「放心吧,真有那麽一天的話,我是不會客氣的。」


    「隻是我不明白,為何你要女扮男裝?倘若你是女孩子的話,那麽這一輩子要活得輕鬆很多吧?」若車清容是女孩子,即使她是長房的嫡女,那就沒法繼承爵位了,爵位則會落在二房頭上。她那二叔一家也不會整天視她為眼中釘,一直想要剷除她,抹黑她。甚至為了自己的名聲好聽,還得好好照顧她,以免被說苛待孤女。


    不過想到車清容剛出生就被說是男的,隻怕這事是她娘做的主。


    車清容苦笑道:「因為我爹是被害死的,下手的便是我二叔。隻是他為了不被人發現是他動的手腳,隻能將事情塑造成我爹為了救他而犧牲自己。我娘查出這事後,便早產了生下了我,之後一直纏綿病榻。我娘不願讓爵位落到仇人手中,所以隻能讓我女扮男裝。在我懂事後,她便將一切告訴了我。」


    所以在為她爹報仇之前,在找到二叔的罪證以前,車清容將一直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下去。等她長大了後,見識了這世間對女子諸多的不公,她便越發覺得與其當女人,還不如當男子要恣意快活。


    作為男子,即使她流連花叢之中,人們最多也就是用打趣的口吻說她風流多情。作為女子,若是稍微和幾個男的走近一些,就要被世人詆毀,說水性楊花。


    「你之所以使用天殊散,也是擔心胸部隆起後更容易被發現吧?」


    朝顏目光落在車清容的喉結上——這東西估計也是假的。


    車清容點點頭,「這藥是我娘因緣巧合之下得到的。」


    朝顏將天殊散的危害同她說了一下。


    車清容目光堅定,「我不在意。」她早就有當一輩子男人的決意了,即使服用多了可能會宮寒,那又如何?


    朝顏其實還滿同情車清容的,也頗為佩服她堅韌的性子,「我到時候看看能不能稍微改一些,減少副作用。」


    車清容鄭重其事地福了福身子,也算是用這種方式表達一下自己的謝意。、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幹脆說了出來,也算是提醒朝顏,「你有個姑婆姓徐對吧?兒子做生意的。」


    朝顏點頭,「是有這麽一個,她身上可有什麽不對勁?」


    她是沒看出徐老夫人有哪裏不好,對方對她的關切看著也是真心實意的。


    車清容道:「她人自是好的,隻是你大概不知道她的另一個身份。」


    朝顏聽了這話,頓時就來了興趣,「怎麽說?」


    車清容說道:「我當時也稍微調查了一下她的事情,這位徐老夫人,曾經是袁書淮的奶娘,袁書淮去世後,她才迴老家的。」


    朝顏驚訝地挑眉,她倒是沒想到徐老夫人和袁家居然有關係。


    她抿了抿唇,問車清容,「那你能幫我調查一下嗎?調查一下我娘當時在宮裏服侍的是哪個主子。」


    車清容有個姑姑在宮裏當妃子,調查宮裏的陳年往事無疑比她更容易。


    朝顏難得提出一個請求,車清容自然是一口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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