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拿起書架上的一把剪子,剪下了荷包一小布,然後用簪子穿過布,將布放在燭火上烤。


    正如同她所預料的那般,淡淡的紫色在空氣中顯現了出來。


    朝顏長吐出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了深深的厭惡,緊抿著下唇。


    「這荷包有什麽問題嗎?」齊飛柏說道。


    朝顏咬牙道:「問題可大了!這個荷包上用一種薰香,叫做雲淡香,和一種助情香很像,但使用了以後,會讓人越發清心寡欲,在房事上有氣無力,最後子嗣艱難。」


    齊飛柏咳嗽了一聲,「你一個女孩子,含蓄點。」


    朝顏原本的怒火被他這話給打傘,無語地看著他,「這是重點嗎?」重點不是他被人算計了?下藥了嗎?


    齊飛柏說道:「這不是沒成功嗎?」


    這人還真是豁達得朝顏都不知道怎麽評價他了,尋常大男人遇到這種事哪裏能不暴跳如雷。


    齊飛柏視線落在那荷包上,開口道:「我清楚玉茹的性子,她做不出這種事,應該是被人陷害的。」


    朝顏對於自己老師的幾個侍妾並不熟悉,所以無法發表相關意見。她隻是細細地繼續看著這荷包,說道:「這上麵藥量很輕,所以普通人根本聞不出來。」


    「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出問題的是線,而不是布,所以隻需要從線這方麵下手就可以。」


    對朝顏來說,辨認出是哪個細節出現的香氣並不算難題。


    齊飛柏點頭,吩咐站在門口的隨從去將李玉茹給請了過來。


    朝顏目光又落在旁邊的糕點上,扭頭問自家老師,「不介意我毀了這些點心吧?」


    齊飛柏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朝顏直接用銀針,開始撥起了這份點心。香道毒理藥學一貫不分家,托少玄真人的福,若是讓她給人開藥方,她還真沒辦法,但是要辨認出藥,那基本沒什麽問題。


    朝顏用銀針檢查完以後,促狹地看著自己的老師,「看來江氏對老師您的能力很不滿意啊,這點心裏加了一些助興的藥物。」


    齊飛柏眼皮跳了跳,沒忍住,直接賞了自己弟子一個暴栗,這丫頭還真的是口無遮攔的,什麽話都敢說。也不怕他一怒之下,將她給逐出師門去。


    齊飛柏說道:「她大概是想要一個我的孩子吧。」


    隻是他在救了她們幾人時,便已經同她們說過,他能夠保他們一世的衣食無憂和寧靜,唯獨不能給的便是子嗣和愛情。


    這時候,李玉茹已經被請了過來,她儀態翩翩的行了一禮,「見過老爺,小姐。」心中則有些不解,不解老爺怎麽突然將她給喊了過來。


    朝顏手中拿著李玉茹所做的荷包,問道:「這荷包所用的布料和線,都是你自己屋裏的嗎?」她沒有說是哪裏出了問題,想藉此得到更真實的答案。


    李玉茹怔了怔,她本也是蕙質蘭心之人,當即問道:「這荷包是不是有什麽問題?這上麵的布料和針線,都是我親自挑選出來的。」


    朝顏說道:「那就將你屋裏這種布料和所用到的繡線都拿過來吧。」她停頓了一下,說道:「這荷包被下了藥,所以我想盡快找到源頭。」


    具體什麽藥她沒說,但李玉茹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中明白不是什麽小事,臉色微變,「我知道了。」


    為了避嫌,她甚至讓蓮子同她一起去拿,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朝顏瞥向始終一言不發的老師,說道:「老師似乎有了定論的樣子?」


    齊飛柏道:「隻是有些猜測,不過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那布料是天水碧,當時宮裏賞賜了三匹,我每人都給了他們一匹。所用的繡線也是贏陽特有的三色線,每個人所拿到的分量倉庫都有登記。」


    他吩咐人將倉庫裏的記錄本拿了過來,在綢緞針線那幾頁翻找。


    朝顏看了一下,正如同上麵所記錄的,天水碧和三色線都隻給了李玉茹等三個侍妾。她翻了翻,發現老師對這三人挺不錯的,每個月月錢二十兩,每個季度能有四套新衣裳,一套新首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東西到她們的院子中。


    這待遇……可比許多國公府正經的妾室要好得多了,加上齊府沒有正經的女主人,管家都是由齊飛柏的奶娘負責的。這三個侍妾更不必晨昏定省,被正室磋磨。


    倘若這下藥的事情同她們三人無關也就罷了,若是真的是她們做的,那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轉頭看,看著老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由氣結:這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這人怎麽就仿佛這事同他無關的樣子呢。


    注意到她的視線,齊飛柏還對她說,「消消氣,小姑娘家家的別總是憋著氣,小心憋出皺紋來了。」


    朝顏咬牙:她這都是為了誰啊!


    她正要譴責一下老師這種態度,蓮子和李玉茹拿著「證物」過來了,朝顏便吞下了原本想說的話。


    「姑娘,這是李姨娘屋內的天水碧和三色線。」


    朝顏一一檢查了,指著三色線說道:「這三色線應該是被浸泡在雲淡香中一段時間,所以染上了藥性。」


    「雲淡香是什麽?」李玉茹問道,臉色不太好看。自己的屋裏出現了這醃臢的東西,自己甚至被利用來對付老爺。若不是顧小姐明察秋毫,隻怕對方就要得逞。


    想到這裏,李玉茹就恨不得將背後的人給狠狠揪出來。


    朝顏說道:「這東西,若是用多了,就會子嗣艱難,房事無力。」


    齊飛柏猛地咳嗽了起來,提醒弟子別什麽都說,他的麵子還要不要。


    朝顏連忙道:「老師你放心,你才佩戴了沒多久,加上藥量少,最少也得一兩個月才會開始產生效果。」


    齊飛柏無言以對。


    朝顏看向李玉茹,「雲淡香有一個特點,若是長時間放在一個地方,那周圍便會染上很淡的紫色。」


    蓮子點頭,「是這樣沒錯,李姨娘裝著這雲淡香的盒子,就有很淡的紫色。」


    朝顏輕輕一笑,說道:「要知道這東西是誰調換的,很簡單,看你們三人裝著三色線的盒子即可。」


    齊飛柏直接吩咐兩個暗衛,將其他兩個侍妾江彤娘和沈碧雲的三色線都偷偷拿了過來。


    李玉茹深唿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苦澀的淺笑,「不管您信不信,我即使是死也不願老爺有一絲的受傷。」他將她從那地獄般的環境拯救出來,給了她一個容身之處,是她這一生中唯一的恩人,她怎麽可能會想要傷害到他呢?


    齊飛柏說道:「我相信你的人品。」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李玉茹的眼眶微微發紅,她跪了下來,說道:「多謝老爺的信任。」


    朝顏在那邊抬頭望天——嗯,這屋頂可真好看啊。


    等待了片刻,齊飛柏的暗衛迴來了,手中拿著兩個盒子,言簡意賅說道:「左邊的盒子是江姨娘的,右邊的則是沈姨娘的。」


    朝顏將兩個盒子打開,將裏麵的三色線都取了出來,檢查了一番,說道:「這兩份的三色線都沒有被下藥。」


    她目光落在兩個盒子裏,左邊的盒子底部有著很淡的紫色,若不是非常認真盯著的話,還真看不出來。


    朝顏拿著左邊的盒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冷的笑,「江姨娘這盒子中,明顯裝過了被浸過雲淡香的三色線。」


    這樣一來,事情再明了不過了。那位江姨娘故意將她那邊下過藥的三色線同李玉茹的掉包,這樣即使將來下藥的事情被捅出來,所有的罪證都隻會指向李玉茹,李玉茹還真的百口莫辯。


    齊飛柏平靜道:「果然是她。」


    那是隻有經歷過諸多大風大浪的人才會擁有的從容。


    李玉茹嘴唇微微顫抖,「怎麽會是她?可是她一心想要一個子嗣,又怎麽會對老爺下這種藥呢?」


    朝顏忽的靈光一閃,說道:「或許是給她這藥的人,隻告訴她這是助興的藥物,說不定還同她說,這有助於子嗣,所以她就借著你的手對老師下藥。」


    那江彤娘連吃食都不忘給老師下壯陽一類的藥物,可見她是多麽的急不可耐。


    名偵探朝顏繼續道:「她一個沒有人脈的侍妾,是不可能拿到雲淡香這種東西——這香市麵上可買不到,配置它更是需要好幾種珍貴的藥材。所以她在府外一定有同她勾結的人。」


    「要倒推兇手,其實也很容易。」朝顏侃侃而談,語氣自信,「就看這件事中誰能得到利益來推斷,老師若是沒有子嗣,最後爵位終究得落到齊家其他人手中,所以同江彤娘相勾結的,應該就是齊府其他人。」


    朝顏最懷疑的便是那齊飛航一家,他們對於這爵位可謂是虎視眈眈,勢在必得。


    李玉茹說道:「這段時間,彤娘的確時常外出,她隻說府裏的胭脂水粉,她用著不喜歡,喜歡那桃花齋的胭脂。」


    桃花齋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賣胭脂水粉的店鋪。裏麵的胭脂水粉質量很不錯,但是價格也昂貴。朝顏剛到京城時,師姐便送了她一堆他家的,隻是朝顏平時更習慣用自己調配出來的。


    李玉茹臉色有些灰敗,顯然受了挺大的打擊。雖然她和江彤娘因為觀念不同而有了隔閡,但終究姐妹一場,也患難與共過。


    朝顏問齊飛柏,「老師打算怎麽做?」


    齊飛柏淡淡道:「引蛇出洞。」


    他看向李玉茹,「那些人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我有子嗣,那麽倘若你懷孕了,他們肯定會按耐不住地出手。彤娘也會找他們商量,到時候直接一鍋踹了便是。」


    朝顏大吃一驚:老師這麽厲害?說讓人懷孕就懷孕?


    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果然是想多了。


    齊飛柏轉過頭問朝顏,「朝顏,你可有什麽藥,能讓人吃下以後有懷孕的徵兆?」


    朝顏額頭直接蹦出了一個井字,老師真當她是哆啦a夢嗎?需要什麽就找她。


    「沒、有!我怎麽可能會有那東西。」


    齊飛柏一臉惋惜,又語重心長道:「你要多加努力啊,香道也不能落下了,加油,我看好你!」


    有這樣當老師的嗎?


    若不是礙於尊師重教的教導,朝顏很想將他丟出去,她懶得搭理他。


    齊飛柏輕輕一笑,「沒有就算了,我讓大夫說她有孕,她就是有孕!」


    平時總是憊懶模樣的齊飛柏總算霸氣了一迴。


    朝顏說道:「那……真抓到了幕後之人,老師記得喊我過來看熱鬧啊。」


    嘻嘻,這樣的話,下個月的京城八卦月刊就不愁沒內容可寫了。


    像這個月的京城八卦月刊寫的便是肅義伯蕭唯府裏的事情,寫他各種花式求妻子原諒,寫他那些被暫時流放到莊子上的姨娘們如何不放棄「與人鬥其樂無窮」的原則,相互鬥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的故事。


    老百姓們還真喜歡看這方麵的花邊新聞,這個月印刷了兩千份,兩千份依舊一天就搶售而空。


    齊飛柏一點也沒有家醜不能外揚的想法,漫不經心地點頭,「嗯,到時候我會喊你過來的。」


    然後他吩咐下人去請大夫過來。


    在和大夫串聯了一通以後,一個消息便炸得齊府上下都震動了:李玉茹懷孕了!


    也是朝顏他們運氣好,李玉茹這段時間月事不太穩定,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正好方便了他們策劃。


    齊飛柏也是演技派,當即宣布李玉茹的月錢翻倍,表示若是她成功誕下孩子,便抬成正經的,能上玉牒的側室,各種昂貴的珍寶往李玉茹屋裏抬,還將自己的奶娘韋嬤嬤送到李玉茹身邊,讓她幫忙照顧李玉茹。


    齊飛柏對於這一胎的看重全府的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大家心中也紛紛感慨李玉茹的運氣真不錯,若是真能誕下孩子,不拘男女,那都是姨娘中的頭一人。


    而這消息,也如同鴿子一般,飛一般地傳遍了京城。


    賭場更是當天就開設了賭局,打賭這一胎是男是女,能否生下來。


    朝顏十分清楚這孩子的貓膩,準備直接壓孩子生不下來——沒有就沒有懷孕,怎麽可能生。


    正巧手中有點閑錢,拿來打賭一下,也算是給自己賺點小資金。


    隻是她還沒派人去下注,師姐言靈昕就興沖沖都趕了過來。


    「師妹師妹,師姐告訴你一個發家致富的好法子!」她語氣那叫一個雀躍。


    朝顏側頭問道:「什麽法子?」


    言靈昕一臉神秘兮兮的,「走,咱們一起去賭坊,下注那個孩子生不下來,穩賺不賠的。」


    「噗嗤!」朝顏忍不住樂了,她們師姐妹還真的是心有靈犀啊,利用自家老師賺錢一點都不心虛。


    言靈昕看她這反應,有些納悶道:「你也知道了?我還以為我最早知道呢。」


    朝顏涼涼道:「這事發生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呢,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師姐怎麽知道的?」


    言靈昕驕傲挺胸,「這個啊,我聽說不少人在下注,我就跑去問老師,這一胎能否順順利利生下來,老師說不能,我就過來找你了。」


    朝顏嘴角抽了抽,哪有人像她一樣這麽直接的?


    言靈昕催促她,「既然你在現場,那麽你肯定知道更多內幕,快告訴我是怎麽迴事。」


    朝顏同她說了一下,言靈昕在那邊氣得火冒三丈的,若不是怕打草驚蛇,她現在定會直接衝過去,將江彤娘給狠狠地打上一頓。


    「真是太不要臉了!老師對她還不好嗎?她居然還串通外人,她的腦子到底長到哪裏去了,真以為別人會真心希望老師有子嗣嗎?」


    朝顏也覺得江彤娘應該不是這麽傻的人,這其中想來還有什麽貓膩。


    她隻能安慰言靈昕,「好了,別氣了,先想想你要壓多少錢。」


    朝顏打算壓個三千兩就差不多了。


    言靈昕說道:「當然要一萬兩啊!對了,大師兄也準備壓一萬兩,師弟的話……」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也給他寫信好了?問他要不要賺錢?」


    朝顏黑線,這都是什麽樣的弟子啊,一個個都想著利用老師賺錢。雖然她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點頭,「那我壓個四千兩就好。」再添一點好了。


    言靈昕直接在朝顏這邊拿了紙筆給在宮裏的柳鳳堯寫信。


    在天黑之前,柳鳳堯的迴覆便送了過來,上麵隻有簡單的一句話:我壓五千兩。


    和信件一起被送過來的還有五千兩的銀票。


    朝顏和言靈昕自然不可能自己出麵去下注,那肯定會因此軒然大波。她直接給一個信得過的護衛化了妝,易容了一番後,再讓他出門。


    那護衛很快就迴來了,還拿了下注的憑證迴來。


    這下注的賠率是4。2,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贏了,朝顏到時候能拿到將近一萬七的銀子。


    朝顏有些納悶,「我原本以為賠禮2就算高了,沒想到這麽多。」


    護衛恭恭敬敬解釋道:「因為這次國公爺將韋嬤嬤也送到了李姨娘身邊。韋嬤嬤擅長藥理,還會醫術,先前還曾被幾位疲於後宅爭鬥的貴夫人給借了過去幫忙養胎,不曾有過紕漏。因此大家對韋嬤嬤十分有信心,覺得有她在,李姨娘這一胎定能夠安穩出生。」


    這護衛也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錢,偷偷跟著幾個主子壓了一點。


    朝顏恍然大悟,原來還是因為韋嬤嬤的名聲太過響亮。


    她笑眯眯說道:「等結果出來後,不知道要多少人在背地裏罵老師呢。」


    言靈昕說道:「他們再怎麽罵,於老師也無痛無癢。我敢和你打賭,老師肯定也會讓人偷偷去下幾注的。」


    朝顏很無語,這算不算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她原本以為得過好幾天後才能看一場好戲。卻沒想到那江彤娘比她想像中還要更沉不住氣。


    在爆出李玉茹懷孕的消息後,才兩天,她便尋了藉口出門。這幾日都心慌意亂的她,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所盯著。


    當她帶著心腹丫鬟和護衛出門時,盯著她的眼線便第一時間通知了齊飛柏。


    在收到消息的時候,朝顏連忙跟著一起去看熱鬧,生怕去晚了就錯過了。


    等她到的時候,發現師姐也在,還衝著她眨眼。


    朝顏左顧右盼,「大師兄沒來嗎?」


    言靈昕說道:「沒有啊。」


    齊飛柏說道:「看看你們大師兄,再看看你們兩個,有你們兩個這樣總是喜歡看老師笑話的學生嗎?」


    言靈昕一臉無辜,「可是大師兄讓我迴來後,記得將過程告訴他,而且不能漏了。」


    齊飛柏被噎住了,直接轉移話題,「我們走吧。」


    他們一群人跟著眼線,去了桃花齋後麵一條街的一個一進宅子。這個地段頗為幽靜,鮮少有人過來。而且從桃花齋的後門出來就可以直接抵達。


    宅子門口守著兩個人,齊府的護衛直接敲暈了那兩個正欲說話的人。


    朝顏道:「這兩個看上去有點眼熟。」


    言靈昕冷笑,「能不眼熟嗎?那是齊宇的人!」


    朝顏被這麽一提醒,頓時想起來了。她也齊宇沒怎麽見麵,同這兩隨從也就是一麵之緣,難怪眼熟。


    打暈了這兩個隨從後,他們直接推開宅子的門,不忘留個人在門口守著。齊飛柏還吩咐一個護衛去將齊飛航給喊過來。


    朝顏的耳力不錯,在踏入院子的時候,便聽到有間屋子傳來了異常的聲音,其中有著女子抑製不住的呻吟。她又不是單純的少女,自然明白裏頭發生的事情。


    朝顏的眉頭狠狠地皺起:原本她以為江彤娘隻是同齊宇勾結而已,卻沒想到她直接給她師傅戴了綠帽子。


    她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手指指了指發出聲音的那個房間。一群人躡手躡腳地往那邊走了過去。越是靠近,聲音就越發清晰。


    尤其是院子現在十分幽靜,便顯得那裏頭的聲音格外的明顯。


    言靈昕作為為了一口美食經常往青樓跑的人,自然也知道裏頭的貓膩,氣得俏臉都要扭曲了。倒是齊飛柏,依舊老神在在的樣子,仿佛被戴了綠帽子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們一群人站在門口,聽著裏麵的聲響。


    朝顏為了讓他們聽的更清楚一點,直接拿出銀針,將門上的紙給捅破一個孔。


    似乎是做完了那檔事,裏麵的兩個人開始說話了。


    江彤娘用撒嬌的語氣說道:「呀,你小心點,可別讓我懷孕了,那我就不好解釋了。」


    「懷孕了不是正好嗎?你到時候對我那大伯下藥,造成一個酒後亂性的既定事實不就好了。我就等著你懷孕呢……這樣咱們的孩子才能繼承爵位。」


    江彤娘的聲音多了幾分的哀怨,「可是老爺從不到我房裏,他隻寵愛李玉茹那賤人。李玉茹口口聲聲和我說情同姐妹,別總是用狐媚手段勾搭老爺,自己背地裏卻是另一套,如今她有了身孕,若是等她生下了兒子,哪裏還有我站的位置。」


    「我辛苦給老爺下藥,結果反而便宜了她那個賤人。」


    「別擔心,她那孩子肯定生不下來的。我們還是努力生孩子吧……」


    朝顏聽著裏頭這兩人在那邊討論著如何算計齊飛柏,挑了挑眉。齊飛柏的臉色依舊平靜,但是在朝顏眼中,這分明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言靈昕按耐不住,直接一腳將門給踹了,原本就不算結實的門直接被踹倒。


    「誰!怎麽如此膽大!」被打擾了性質的齊宇一臉惱怒地抬頭,等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一排人後,在三伏天感覺到一盆的冰水從頭上澆了下來。


    「大、大伯……」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江彤娘更是尖叫了一聲,連忙將被子給拉扯了起來,試圖遮住自己的臉。


    隻可惜她這個舉動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說啊,繼續說啊,你們剛剛不是說的很起勁嗎?怎麽不繼續說?」言靈昕冷笑一聲,「怎麽不說你們的孩子了?」


    齊宇臉色慘白,在沒有剛剛謀劃爵位時的意氣風發。他一發狠,說道:「大伯,小侄一時糊塗,還請大伯原諒。」


    他一副悔恨的不能自己的模樣,「都是那賤人勾引我,慫恿我,我才會被她說的動心了,一時鬼迷心竅。」


    「我錯了,我不該被這賤人給蒙蔽的!」齊宇還適時地掉下了兩行的眼淚。


    隻可惜他這副做派看在大家眼中,隻覺得麵目可憎。


    朝顏淡淡道:「你若是一人做事一人當,那也勉強算個男人。將所有的事情推到一個女人身上,你還真是好意思啊。」


    不要臉,這人真是太不要臉了!


    被子下的江彤娘則是渾身冰冷。過往齊宇在床榻之上的甜言蜜語不斷浮現,同冷酷的現實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渴求愛情,在齊飛柏這邊尋覓無果後,齊宇的溫柔體貼撫慰了她受傷寂寞的心靈,讓她將一顆芳心撲在他身上。


    她原本以為他會是她的良人,卻沒料到愛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卻選擇了將一切的罪惡都推到她身上。


    這就是她背叛了一生中最大的恩人所換來的結果!


    她感到諷刺,不再試圖用被子遮住自己,渾身顫抖著。


    「哈哈哈,原來都是我的錯嗎?」她定定地看著齊宇,眼眶充滿了眼淚,「一開始明明是你主動找上我的,是你告訴我,想讓我們兩人的孩子成為人上人。」


    「是你告訴我,若是不早點找一個後路,等老爺去了後,隻怕我們這些侍妾隻能在家廟中青燈古佛後半生,我又怎麽會背叛老爺?」


    「曾經你甚至還想讓我給老爺下藥,讓他身體漸漸虛弱。隻是我不肯,這才作罷。」


    「齊宇,我雖然不是好人,卻比不過你的狼子野心。」


    齊宇臉色變得鐵青,「你胡說!」


    他連忙對齊飛柏說道:「大伯,你別聽這賤人胡說八道。她是故意要往小侄身上潑髒水啊!」


    「大哥,你喚我來這裏,可有什麽要緊事?」齊飛柏的庶弟齊飛航被叫了過來,仍然一頭霧水。直到他來到這宅子,他都不知道這宅子是他兒子的產業。


    當齊飛航停下腳步,看到屋內的清靜時,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齊飛航自然是知道兒子和江彤娘的那一檔事,他甚至還在其中幫忙遮掩。隻是他沒料到,這兩人居然被齊飛柏直接給抓姦在床。


    他連忙換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走上前去,狠狠地往兒子臉上打了過去,力道之大,直接讓沒有防備的齊宇撞到床柱,頓時頭暈目眩。


    齊飛航怒道:「你這個孽子!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告訴爹,你是不是被陷害了?」


    齊飛柏淡淡道:「沒有什麽陷害,這兩人可是兩情相悅來著。」


    言靈昕接道:「是啊,他們兩個還討論著如何讓他們的孩子繼承老師的爵位呢。難不成是有人拿著刀子架在他們脖子上逼他們說的嗎?」


    言靈昕厭惡地看著齊飛航,在她看來,這對父子都是同樣的貨色。


    齊飛航臉色青白交加,他沒想到他們居然連這件事都知道了。他咬牙道:「終究是我教子無方,都是我的錯。」


    齊飛柏的視線落在江彤娘身上,說道:「我曾經說過,你若是有心儀之人,可以同我說,我願意成全你。既然你已經找到了你的歸宿,那麽以後你就跟著齊宇好了。」


    朝顏原本覺得他家老師人太好,這樣做真是便宜了江彤娘。但轉念一想,這反而是最好的法子。把江彤娘送給齊宇,京城裏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做的醜事,大家也不是傻子,多少猜得出齊宇他們的算盤,齊宇等人的名聲便要徹底臭了,他更別想談到好的親事。


    以齊宇和齊飛航的性子,定會遷怒到江彤娘身上,江彤娘以後的日子隻怕要生不如死。


    別看老師脾氣很好,該下狠手的時候也不會手軟。


    齊飛航也明白這其中的關鍵,連忙道:「不可!這樣的賤人,怎麽能入我們家門?」


    朝顏嗤笑一聲,「難不成你真想讓我老師收下她不成?再說了,她的肚子中可是很有可能懷著你的金孫呢。」


    齊飛柏一貫溫和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個是她當齊宇的妾室,並且好好活著,她若是死了,我會直接將齊宇逐出齊家。一個是你們拒絕這個意見,我把你們這一房全部逐出齊家,再無迴歸之日。」


    齊飛航根本就沒得選擇,若是被逐出齊府,不知道多少人會樂意幫齊飛柏打壓他們,欺淩他們。


    他們的雄心壯誌,在這一刻不得不化作了灰燼。他臉色灰敗,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我知道了,不過是多養一個人罷了。」


    他心中是滿滿的不忿:憑什麽有的人生來就可以得到一切。他不過是投錯了肚子,便被他一直壓著,永遠沒有起復的機會。


    至於齊宇,他根本沒有反對的機會,或者說他也隻有這個選擇了。


    齊飛柏將江彤娘送了出去,齊飛柏抬腳便要離開,他轉頭對兩個女弟子說道:「走吧,該迴去了。」


    「等等。」江彤娘出聲喊住了他們,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的悽苦,「為什麽?為什麽玉茹可以?我就不可以!」


    倘若他願意將對玉茹的好分一半給她,她又怎麽可能會選擇背叛他?


    齊飛柏頓了頓腳步,說道:「在我眼中,你們都是一樣的。」


    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尾,讓朝顏有些茫然。但江彤娘卻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們三個都是一樣的……玉茹根本不可能懷孕……那孩子是假的……


    江彤娘眼睛一片的濕潤,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那時候的她因為不肯服從老鴇,而被打得遍體鱗傷。他將她買了下來,溫柔道:「我需要幾個擺在明麵上的妾室,若是你能接受這點,我便幫你贖身。」


    「我可以同你保證,即使將來我去了,也會將你們幾個安排得妥妥噹噹的。」


    那時候的她一心隻想著脫離魔窟,便直接點頭答應了。


    一開始的她十分滿足於後院中平靜的日子,不需要強顏歡笑接待客人,不需要時常被老鴇欺淩,簡直就是夢想中的生活。


    隻是她卻逐漸愛上這個將她救出來的人。愛情如同毒藥一般撕咬著她,讓她越發不甘,想要得到他的愛情。想要證明,即使是她這樣的人,也是有人愛著的。


    一步錯,步步錯。


    悔啊。


    ……


    從那宅子裏出來,朝顏有些擔心自家老師。雖然老師看上去很正常,依舊是雲淡風輕的世家風度。


    但尋常男人被自己的侍妾背叛,多少都會露出點不好的情緒。


    齊飛柏轉過頭看弟子,「我臉上有什麽嗎?」


    朝顏搖搖頭,然後她咳嗽了一聲,說道:「先生,我能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寫下來嗎?」


    齊飛柏警惕問道:「你打算做什麽?」他從來不曾小看自家弟子惹事的本事。


    朝顏努力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我想投稿下個月的八卦月刊啊!若是中了的話,能有稿費呢!」


    齊飛柏無語了一下,「別跟我說你缺那點銀子。我記得一千字稿費也就隻有一兩銀子吧。」


    朝顏驚訝:「原來老師你也有定這個報紙啊。」真的很難想像她仙風道骨的老師津津有味看八卦月刊的樣子。


    齊飛柏:「……」


    朝顏說道:「我也隻是想要幫老師出氣,好好描寫一下他們噁心的嘴臉。」自家老師都直接將自己的侍妾送給侄子,這事傳出去,大家肯定會探查其中的原因,根本瞞不住。與其讓他們在那邊亂揣測,還不如以官方的角度定性,還可以在文章裏好好幫老師出氣一下。


    言靈昕聽了也心動了,「我也要寫!我也要投稿!我剛剛不知道花費了多大的自製力,才沒當場打死他們。」


    在兩個女弟子的殷殷注視下,齊飛柏手一揮,「隨便你們吧。」


    朝顏知道他這算是同意這事。


    言靈昕還對朝顏說道:「到時候我們看誰的稿子被選上,輸的人請吃一頓醉仙樓。」


    朝顏說道:「那必須是我啊。」她可以走後門的!


    言靈昕不服氣說道:「還沒寫出來呢,結果還未定!說不定我很有這方麵的天賦。」


    朝顏提醒她,「不過咱們兩個記得都要想一個筆名,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言靈昕疑惑道:「但是他們遲早也會猜到是我們啊。」


    朝顏遠目,「隻要我們不承認,他們就算猜到又能如何?咱們府裏的丫鬟都讀書識字,保不齊是她們看不慣見義勇為呢。」


    言靈昕靈光了一迴,「還是師妹聰慧,師姐甘拜下風~」還配合地做了一個拱手拜服的動作。


    朝顏矜持一笑,「過獎過獎。」


    在前麵的齊飛柏終於忍不住了,「需不需要給你們戲台,讓你們上去唱戲啊。」原本一個靈昕就夠會胡鬧了,結果朝顏在這方麵比起她來有過之無不及。


    朝顏和言靈昕聽了,隻能停止了雙人相聲,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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