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你自己。


    ——蘇格拉底===================================================================================================


    人間一天,地下一年。


    梁小夏直到死亡,都還不清楚她在血腥城堡裏度過的一個月,差不多等於地上兩年。


    她死亡以後也不知道,當她拖著腳步撐過七十幾天的雷暴,已經逐漸適應這個死亡世界時,血腥城堡燃燒的大火還未來得及熄滅,她的同伴甚至此時還沒有從火場中逃出來,捂著口鼻在濃煙中奄奄一息——死亡之門隻是預支給她死後的一段經曆,幫她了卻生前的遺憾,讓她死得明明白白,並不負責向她同步表現當時發生的情況。


    梁小夏也暫時不用去理會活人的世界,她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很簡單,向前走,想辦法先離開這一大片遍布密雷閃電的區域。


    她目前經曆過的一場場的雷暴毫無規律可言,有時一響十幾天都不停,震得她整個靈魂都跟著嗡嗡,隔不到半天休息,又開始遍灑霹靂;有時隻不過短短降臨一小時,突兀降臨突兀消失,又連著十幾天不見蹤影。有時會先響三天,停一天,再響三天,當她以為捉住某種規律後,立刻化作無理數轟轟而去。


    每次雷暴來臨前半小時,她總會預感到一陣陣輕微的酥麻,當她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要起靜電時,就明白雷暴離自己不遠了。這也是梁小夏唯一能預測雷暴的方式。


    天空依然昏沉無光,紫色藍色的電蛇交錯劃過,將黑色的大地閃得忽明忽暗。


    梁小夏躲在自己臨時挖掘出的縫隙裏,自動屏蔽掉充斥整個世界的轟隆雷聲,手上捧著一本決不算薄的《圖克納爾地區少數民族俚語大全》,頭頂的帽子上綁著一個簡易版銘文光燈,就著黑暗讀書。根據書頁厚度以及她手中剩下的幾頁紙張來看,梁小夏在她自己挖出來的簡陋防空洞裏,至少蹲了兩天多。


    梁小夏不是學者,也不是文化研究者,這種名字生僻內容奇怪的書,被她選中來讀,隻是因為她太無聊了,並且,在連續數好幾天雷聲中最終瘋掉與讀一本沒有看過內容也許還會有點意思的書兩個選項中選擇,正常人都能做出選擇。


    “幸好,書買了不少,這下有時間慢慢看了。”


    當梁小夏自嘲地嘟噥一句,合上最後一頁,向地上探出一個腦袋察看情況時,意外地看到一個白茫茫的,有人形的霧團慢悠悠地從黑色的荒原遠處飄出來,在危險的雷電中漫無目的地遊蕩。


    一個鬼魂!


    梁小夏伸出手臂,向著那個鬼魂猛力揮手,可鬼魂對她的招唿熟視無睹,連看都懶得朝她看一眼,徑自照著自己的路線前進。


    “轟——”


    一道粗白的閃電從空劈下,電蟒直中鬼魂頭頂。屬於靈魂的慘叫聲淒厲響起,閃電瞬間將鬼魂擊碎成一片散開的白霧,消失在黑色的荒原之中。


    也給正準備跑出去拉它的梁小夏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梁小夏縮了縮脖子,她若被同樣的閃電擊中,下場決不會好到哪裏去。看來在沒有抵抗實力前,閃電就是她的頭號敵人。


    她也並不灰心,她今天能看到第一個類似自己的靈魂,過幾天說不定就能看到第二個,總有辦法找到熟悉情況的人。


    平複心情後,梁小夏從空間裝備中掏出一個記事本,認認真真地將所見的一幕記錄了下來——寫日記,也是她新養成的習慣和消遣活動。多數時候她都是在迴憶生前的事情,將意義重大或印象深刻的事件記下來,少數時候,她會寫到新觀察的情況,以供自己後來參考反思。


    她的記事本,也因此分成了兩個,較厚的、綠色封麵的硬皮本,用來寫迴憶錄,梁小夏磨磨蹭蹭地寫,生怕漏掉什麽記憶,導致這本迴憶錄至今也才寫到她十歲的時候。


    稍微薄一些的、紫色封麵的記事本,用來寫她死後所見一切,這一本她寫得更少,可她寫這一本的時候速度極快,畢竟,她看到什麽就寫什麽,而她每日所見的景色,基本都是前一日的重複。


    可這一本記事本,對她如今的生存還是非常有價值的。比如,梁小夏發現,這個“鬼地方”同樣因為沒有元素之力,成就了天然的禁魔領域,站在白天黑土之下,她就算把自己憋炸了,都凝聚不出一個足夠小火球術的元素之力。


    因此,梁小夏也極度懷疑,她現在站立的地方,她腳踩的地方,就是四大神罰之地的最後一個地方——黑暗處所。


    靈魂之力在這裏倒是充沛異常,紅的、紫的、粉的、金的,最多還是白色和藍色,各種她見過沒見過的靈魂之力,都會以大霧形式在每次雷電過後從地麵騰起,孕育出大量拖著尾巴的“彗星怪”。


    除此以外,梁小夏記事本上還用大字體在一段話上加注重點,旁邊還寫了一堆疑問。她在一個多月前,無意識路過一棵血紅的樹下時,被樹上滴落的一滴液體砸到了頭。


    最開始,發現這種乳白色液體的時候,梁小夏相當興奮。按照經驗推斷,梁小夏將這種液體理解為靈魂之力的液態化,可她在稍微深入研究了血樹分泌出的液體後,又覺得理想和現實往往不是一迴事。


    血樹分泌出的液體非常少,非常少,她找遍幾百棵樹,也才能找到兩三滴白色液體,這些液體拒絕被任何容器承裝,落下就分解蒸幹,一絲痕跡都不留下。同時,嚐試飲下一滴液體的梁小夏表示很不好,喝了乳白色液體後,她感覺自己變得虛弱而饑餓,就像兩頓飯沒吃一樣提不上勁。這種活人才會有的感覺,讓梁小夏更加不明白*體存在的意義。


    她甚至大膽地給世界樹的樹枝也滴了這種液體,結果樹枝和她的反應差不多,葉子稍稍向裏蜷縮合攏,看起來一整天都沒什麽精神。


    梁小夏諧謔地給這種液體起名為“開胃酒”,隻要她服下血樹上分泌的乳白*體,勢必要獵殺更多“彗星怪“,吞吃分量加倍的靈魂石才能填補自靈魂產生的饑餓感。吸收乳白*體的世界之樹樹枝也會在隔天無雷的時候,拚命吸納環境中的靈魂霧氣充盈自己。


    一路研究,一路前行,當梁小夏行到第三個年頭,手頭獵殺的“彗星怪“從幾十米長的淺藍色變為長度更短,顏色濃鬱的亮藍色,每次收獲的靈魂石也長到手指頭大時,又見到了一個”同類“。


    這個淺粉色的靈魂比她上次見到的被雷電劈開的靈魂要凝實很多,發髻極高,馬尾高高紮著,雙臂抱胸斜斜靠在一塊巨大的黑石上,嘴裏不停咒怨著。


    “他們…他們怎麽能這麽對我!竟然將我從戰神塔裏趕出來!他們怎麽敢!“梁小夏用眼睛看得,都能感覺到眼前的女人生前是一個剽悍的人類戰士,更不論她還未靠近對方,就感受到的淡淡的,帶血味的氣息。


    “請問——“梁小夏湊上去想詢問一下。


    “滾——!“女戰士連頭都不抬,惡言吐出後才抬頭,看到梁小夏一身裝備包裹得密不透風,隻露兩個眼睛的模樣,露出一個愣神的表情,然後又很快恢複正常,繼續低頭嘀嘀咕咕她之前重複的話,完全將梁小夏當成了空氣。


    “雜碎、蛆蟲、卑鄙的小人,我才是最該進戰神塔的戰士,我才是!該死的是他們,不是我!“梁小夏無語了,她覺得自己有些倒黴,第一個碰上的還沒說上話就被劈碎了,第二個遇上的又是個神經不太正常的。


    不過很快,她得到了更多機會。


    繼續向前走了幾個月,梁小夏估計自己已經完成的路程,差不多相當她徒步從西晶森林走到南薇草原精靈女王臥室的距離,長得自己都麻木後,她看到了三年半來的第一棟建築。


    說是建築,實際寒酸得不行,不過是一個純黑色的,用石頭蓋起的圓頂方角亭,破損的廊柱中央,供奉著一個小祭壇。


    在祭壇邊,站著個藍色的靈魂,穿著祭司才有的長袍,兜帽搭在頭頂,臉部一片模糊,正對祭壇虔誠地祈禱。


    “請問——“梁小夏話還未說完,那位不知種族不知性別的祭司就轉過頭,對梁小夏微微點了個頭:“這兒可真冷,不是嗎?““冷?“梁小夏死了以後,除了靈魂的疲乏和饑餓,還沒感覺到過冷熱,對祭司的問題表示疑惑。


    “是啊,真冷。雪下了好幾個月了,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沒有吃也沒有喝,寒冷都滲到了骨頭裏。麗奈爾早就陷入了昏迷,我也餓得提不起勁,隻能對著神祈禱,一遍一遍念著禱文,祈禱救世的主早日賜我脫離困苦…啊,我看到了,看到了…香甜的肉糜,滾熱的醇釀,一頓美食,它就在我的身邊,就藏在麗奈爾的床上…“梁小夏哽了,不太願意深入追究眼前這位祭司口中的“美餐“到底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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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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