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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被聲音所驚醒,年輕公子膝蓋一軟猛然跪倒在地,這才現自己竟然僥幸未死。天籟小說.2他捂著胸口艱難喘氣幾下,踉蹌著爬起,拚了命地向遠處瘋狂奔逃。


    ——隻不過他其實不必再怕豔零反悔。


    畢竟既然楚鶴意見死不救,那豔零就一定不會殺他。


    ——那麽楚鶴意是否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才會選擇袖手旁觀呢?


    沒有人知道答案。


    年輕公子倉惶逃離的腳步聲沉而重,聽著就令人喘不過氣來。正午最喧鬧的時候,寂靜卻如瘟疫擴散,四周門窗扇扇緊閉,就像一座死城。


    楚鶴意仿佛並未感覺到冰冷的氣氛。他斂了斂衣袖,垂眸笑道:“豔零姑娘不辭辛苦而來,為的恐怕不隻是區區一枚玉令吧?”


    這次卻是換豔零問而不答了。


    女子下巴微微抬起,帶著幾分審視地望向楚鶴意露出的那一雙手。


    指節修長,白玉無瑕,優美得更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非執掌殺生利器的修士——而楚鶴意也確實是沒有兵器的,隻不過理由則恰恰相反。


    他那雙手能夠化用萬般兵器,從沒有任何一件是他不擅長的。他是武器道的天才,樣樣都如他本身一樣完美無缺。


    豔零卻直覺的有哪裏不對。


    似乎沒有不擅長的,但其實也沒有真正擅長的——楚鶴意既然事事都要盡善盡美,他難道就能忍受這樣的瑕疵嗎?


    豔零原本來意並不在此,然而這一刻她心中卻陡然湧起強烈的衝動——她要試他一試!否則她接下來做任何事都難以安心。


    心念電轉間,豔零雙手十指一根根收緊,再一根根放鬆,狹長的鳳眸一眨不眨地對楚鶴意對視。她在挑選著時機。


    楚鶴意平靜地迴視,似將要說什麽卻又頓住,側頭望向空曠街道的另一邊。


    豔零神情微動,終是放開了視線,與楚鶴意一同向那處望去。


    自盡頭傳來一道腳步聲。


    一聲又一聲,每次間隔都完全一樣,平穩到近乎詭異。待到他走近,眾人方才看清來的竟然是兩個人——隻因他們步履完全一致,就連力方式也不差分毫,才能令聲音連修行者都難以分辨——然而這卻當然不是目的,他們隻不過是因為太過默契了。


    無極劍宗,江守;以及被青衣女劍侍橫抱於身前的名劍,越國。


    寂靜中,豔零倏然笑了。


    無極劍宗與上清宮同屬武宗,豔零知道她按道理應該退去——但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毫無征兆地,女子雪色廣袖一拂一卷,竟頃刻將這方天地的五行元力盡數抽空!


    天地靈氣本無形質,在豔零手中卻幻化作靈動無比的五彩長綾,挾著風雷之勢分別向著武宗二人殺去!


    一襲玄袍風中獵獵,江守神色不變——在豔零難的同時他已一步落下——依然是同樣的穩,卻遠比之前更重——


    時空仿佛都因這一步而有了短暫的凝固;萬物靜止中,唯有江守一人緩緩抬眼望向前方,漆黑瞳仁中竟沒有一絲人的情感。


    他微微抬手,長劍越國錚然而應——


    枯葉憑空厲,劍光照人寒。一霎間,森然劍氣衝天而起,刺骨殺意奔湧如潮,毫無分別地同時向對麵所有人欺去!


    瘋子!同一時間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暗罵。分明同為武宗,外敵當前,這江守居然也無一絲顧忌。


    楚鶴意卻不意外。


    他指尖拈花般淩空一劃,輕而易舉將靈氣長綾斬斷開來,順勢化為折扇一柄,轉動間便將江守劍氣如數接下。


    而在扇麵無聲展開的同一瞬間,眾人耳畔卻陡然一陣嗡鳴——卻是江守已然出鞘近半的越國被楚鶴意生生壓迴!


    這時再定睛去看楚鶴意手中那柄完全展開的折扇,竟是白玉為骨,美人畫麵!難以置信,隻憑那電光火石一瞬間的靈氣凝形,真真能惟妙至此!


    然而還未等人們看得仔細,楚鶴意已五指一收,輕描淡寫地將折扇散去了。


    楚鶴意微笑道:“二位,今日還是不必爭了吧。”


    他的語氣十分柔和,若在之前說,定會被人誤解是膽怯示弱;然而現在,卻再無人會這般以為。


    隻是,對豔零與江守而言,這種程度的強——還不夠!


    豔零的笑意更盛,江守則更冷;兩人一同望向了楚鶴意——


    楚鶴意淡笑著輕歎一口氣,右手再次抬起……


    就將在下一刻了!


    ——然而卻沒有下一刻。


    楚鶴意、豔零、江守,這三個來自神域的天之驕子,在戰鬥一觸即之際卻不約而同地齊齊頓住,微微屏住了唿吸。


    ——他們在戒備著什麽?


    一個人!


    一街之隔,武院年輕人們的說笑聲漸漸傳入他們這些靈覺敏銳的神域修士耳中;以及人群最前方的那個少年。


    少年眉眼清秀,神情溫和,仿佛再無害不過——而他們卻清楚他是誰。


    在被感知集中的同時,隔著數不盡的重樓閣宇,少年輕輕往這邊望來一眼——


    刹那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生怕那少年的目光當真落到自己身上!這一刻,連少年身邊的安瀾公主都被人們徹底忽略了。


    ——而這隻不過是一個人,一個眼色。


    那少年好像略帶無奈地笑了笑,但看到這一幕的很少,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早已在第一時間小心冀冀地收起了自己的感知。他們隻知道,那少年路過了不遠處的那個路口,然後依著原本的方向漸漸走遠,直至徹底不見。


    ——直到這時,此處詭異的氣氛才終於冰消雪融。


    片刻的放鬆後是更久更久的沉默。


    神域中對於承淵這個名字,好奇者有之,警惕者有之,仰慕者有之,憎恨者有之——卻經常是口口相傳;即便有人能見得真容,也隻是遙遙觀望。畢竟曾麵對麵接觸過承淵的,大多數都已死了。


    許多人曾想過,若有一日傳聞中的承淵真的出現在麵前,自己定然不會像那些人一樣驚慌失措淪為笑柄。可惜就在剛剛不久之前,他們已親身驗證了答案。


    原來不知自何時起,這個名字已經成了人們心中的大恐怖。


    複雜難言,於是隻能沉默。


    良久,倏然一聲輕笑。


    眾人聞聲望去,是楚鶴意。他搖了搖頭,抬手放下了竹簾。


    街道兩側,僅剩的一扇窗也已被緊緊遮蔽。江守收迴目光,麵無表情地轉身。青衣女劍侍一步步跟隨著他,如來時一樣地走了。


    豔零最後離開。無論她最初的來意究竟是什麽,都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


    古戰場第七日。


    一場無疾而終的對峙之後,有一部分人陡然明白,在這個圍獵一般的古戰場之中,隻要承淵這個名字仍在,萬般皆鬧劇。


    事情過了無痕,然而更深處的某種東西,已經開始改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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