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笛子恍然笑道:“師父一定是嫌它太髒,才用術訣對吧?”


    “一點不錯。◎,”陸啟明皺著眉頭,連唰四聲術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它暫時封住,再起了個“清風訣”將周圍腥臭和山壁上沾染的汙跡盡數卷走幹淨,這才算好。


    “它……還是活的嗎?”小笛子問。


    “不,是屍傀。”陸啟明往殷家眾人那方向望了一眼,道:“也是傀儡的一種。殷家他們用的傀儡術雖然淺薄,但取源於自身,還稱得上是‘正道’。但眼前這個可就是用修行者屍身煉製的屍傀了。”


    不過很明顯,兩種傀儡之法中間必然存在某種聯係。可能是殷家正用的這種傀儡術並不如何珍貴,才被殷家人輕易得到。


    小笛子不由道:“可這屍傀看上去也不怎麽高明嘛。”


    陸啟明搖頭而笑,道:“這個屍傀隻有力量,但卻至少有殺死小周天高階的本事。但你知道它生前的修為嗎?武師巔峰而已。


    “這也罷了。最麻煩的在於它毒性太強。在場中除了我的任何一人,隻要血液中沾染絲毫它的屍毒,就會被它迅速同化。我估計就是因為它不易對付,才會被盛家的人留在這裏。”


    小笛子連聲道:“那還是把它銷毀幹淨的好,否則豈不是要到處害人?”


    “現在還不行。”


    陸啟明隨手在屍傀周圍布置著陣法,把臨時的封鎖轉為穩固的封印。


    他淡淡道:“恐怕洞窟中原本存在的傳承,就是煉製屍傀之法,那就是已經被盛家得去了。這個屍傀留著,我找個時間研究一下克製這種屍毒的藥劑。否則按這種屍毒的程度,真被誰拿出來用,那就不是死一兩個人的事了。”


    說話間,封印陣法已布置牢靠。


    陸啟明微微一笑:“好了,咱們不說它了,去看看這次的收獲。”


    女孩左瞧右瞧,無辜道:“師父,小笛子還是找不到……”


    “在山壁的夾層裏。”陸啟明沒有賣關子,再用術訣將山壁最表麵的堅硬石殼清除,露出一片縹緲夢幻的紫色來。


    那是一麵由無數的小方格子整齊排列出的“牆”。每個小格子都像極了紫色的靈玉,但撫摸上去的觸感則更像晶瑩滑.潤的蘆薈果肉,冰涼舒適。四周飄散著空靈清香的美好氣息。


    “這是‘寂川蝶’的卵。”陸啟明道。


    “啊?!”一聽居然是蟲卵,立刻嚇得小笛子把手移開,苦著臉道:“師父……”


    不過當她再將視線移迴時,仍然情不自禁地讚歎:“還是好美啊。”


    不僅如此,寂川蝶的來曆也同樣富有詩性。


    在神域有名的險地——九幽玄澗的最深處,有一條神秘的河流,名為“寂川”。寂川蝶就生於那裏,也隻生於那裏。


    它是一種極度罕見的珍貴靈物。蛻蛹化蝶後擁有超乎想象的奇異能力和無與倫比的美貌,相傳是來自冥間的通靈之物,終日在亡者的靈魂之花間翩然起舞。


    即便在神域,也隻有豪門子弟才有可能得到一隻寂川蝶作為戰鬥輔助。而今日竟能在這種偏僻之地得到這麽多保存完好的寂川蝶卵,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奇事。


    至於寂川蝶卵為何會與遠不可相提並論的屍傀同存一處,恐怕就隻有讀過那些失落傳承之後,才有可能解答了。


    而現在。


    陸啟明看了眼天色,道:“該迴去了。”


    ……


    清風習習。離塵山莊正籠罩於熹微的晨光之中。


    殷秋水不自覺勒馬,似是下意識擔心擾了此刻靜謐。


    離塵,離塵。


    這時看,這個名字取得真是妥帖。遠離塵世喧囂,沉靜且溫柔,美好得一如那傳說中的桃源仙境。女子迎風微闔雙眸。


    朝陽升起之時,暗藍夜色散開幹淨,仿佛連那些灰黑的秘密也能一並隨之消融……


    殷秋水心中驀然湧出一種濃烈至極的渴求——如果她現在立刻迴去、將那個罪惡血窟一把火燒盡,把那些可怕的罪證盡數銷毀,說不定就再也不會被人發現。那些孩子,她也給他們報仇了不是嗎,她……說不定一切都還來得及,她還能和成哥平平安安一直生活下去……


    不。不可能的。她猛地睜開眼睛。


    如果這是一場人人放.蕩的荒誕酒宴,那麽她就是唯一不曾飲酒的那個。


    在殷秋水見過陸啟明之後,她就無比清醒地知道——這是一個仁厚之人,但也更是一個能夠洞悉隱秘的智者。那昆陽城中的陸宇或許會無視罪惡,但陸啟明絕不會;陸宇或許會漏掉許多線索,但陸啟明絕不會。


    瞞不下去的。真的瞞不下去。


    ——隻可惜,這個道理隻有她一人懂。


    殷秋水苦笑,歎了口氣,又歸於某種平靜的沉默。生活在這個世上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自己拚去性命也一定要守護的東西吧。


    “如果必須有人付出代價……”


    女子縱馬而過,低喃湮沒於風聲。


    ……


    殷秋水轉過廊角時,剛好與前來服侍的侍女相遇。


    侍女見到她竟像是從外麵迴來,心中暗暗奇怪,但自不敢多問,隻供身行禮:“夫人。”


    殷秋水微一頷首,道:“今天就不用了,你迴去吧。”頓了頓,她又道:“還有,交代下去,莊主昨夜裏受了風寒,你們都不要打擾。客人若是問起什麽事,通報與我便是。”


    侍女應是退去。殷秋水獨自推門還屋。


    一切都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模樣;於成然還在熟睡——這是自然的。她前夜時候添給他的東西,準確來說並不算迷藥,而是一種對他身體有益的珍貴補劑。不過因為藥效的特殊性,沒有一整天功夫他絕不可能醒來。


    一整天。足夠她為他準備好一切了。


    殷秋水反手關緊房門,緩步走迴床前坐下,凝視著自己的丈夫。


    “成哥,成哥,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但你以後是不會再做傻事的,對吧?”


    女子似是想要去撫摸他,可剛一抬起手腕就不得不頓住。


    默然片刻,殷秋水收迴了自己遍布幹涸血跡的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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