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江南,這路就不太好走了。


    倒不是路坑坑窪窪的,而是路上額度難民很多。這是官道,土匪強盜什麽的,輕易不敢在這種地方犯事,所以大家隻敢在這裏行走。


    而難民多了起來之後,就會影響到馬車的行走。時不時的停一下,等待著對方向路邊靠過去。等路麵清空之後,馬車這才能繼續行走。


    林顏將車簾掀開一角,可以看到的是,大家的情況並不是很狼狽。隻是那一張張臉上,寫滿了頹廢。


    官道的兩旁,自然是綠色的樹木,並沒有鬧饑荒的現象。但是如果往下看的話,可以發現,路麵非常的泥濘。


    來的時候,馬車後麵跟著的是飛揚的塵土,而如今,車輪子濺起來的,是星星點點的泥水。


    那些難民穿的普通,都是背著包裹,應該是朝著親戚家而去。應當是家鄉被淹了,為了活下去,隻能另尋他路。


    林顏放下車簾的時候,臉色有些凝重。情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困難一點,雖說現在還沒下雨,但是天上那沉悶的烏雲,已經表明了一切。


    相信過不了多久,最多一刻鍾的時間,這雨就會落下來。


    屆時,這些趕路的難民該怎麽辦?


    她知道自己不該聖母心泛濫,所以隻能狠心的放下車簾,眼不見為淨。別人的命運與她無關,她隻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收起那副悲憫的表情,至少他們還活著。”葉蕭看了她一眼,沒有安慰,隻是說了一句實話。


    但也確實效果不錯,對啊,至少他們在這場災難中活了下來。


    況且這個情況還好,至少沒有幹旱。幹旱的話,那饑荒就會隨之而來,到時候產生的困難就更多了。


    易子而食,這種支出現在曆史書上的文字,她或許都能親眼看見。


    林顏摸著胸口的位置,歎了口氣。她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她的夢想隻是想讓福利院的孩子們能夠健康長大而已,所以其他人的事情,她隻能視作空氣。


    空有一顆悲天憐憫的心又如何,沒有幫助別人的能力,也隻是徒增煩惱而已。


    如今這個情況,倒也不是這麽說。畢竟她也是來幫忙的,至少在治病救人這方麵,她還是能夠說上話的。


    不出所料,一刻鍾之後,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也不過是幾個唿吸間,大雨傾盆,豆大的雨水打在馬車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動靜太大了,吵的有些心煩。


    而因為下雨,馬夫瞧不清路,而路麵又不是很平整,所以馬車時不時的會抖一下。


    盡管行駛的很慢很小心,但是難免也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林顏捏著衣角,腦子裏胡思亂想著。這樣密閉的空間,還是處於這樣危險的環境,她該不該製造出一些意外,來促進感情的發生?


    但是後麵又想,都已經是這種情況了,她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會不會不太合適?


    “轟隆!”


    卻聽得一聲驚雷響起,隻感覺地麵都在顫抖。隨後,馬車一陣晃蕩,她不受控製的往一旁跌去。


    正好就是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整個人懵懵的,睜著一雙眼睛無措的下意識的環抱住對方的腰。


    馬車停了下來,整個空間變得很安靜,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還有雨滴的聲音。


    “好了,起來吧。”葉蕭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顏反應過來,一抬眸,對上那雙清冷的眸子,臉頰一瞬間變得通紅起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迅速鬆開抱著他腰的手,趕緊迴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去。


    但是人一慌張,就容易出錯。她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勾在他衣服上了。所以起身的時候,隻感覺到一陣頭皮疼。


    折騰了很久,終於是坐了迴去。隻是那張臉通紅的不像話,一雙眼睛也不敢四處亂看。


    葉蕭垂眸,看著自己淩亂的衣裳,有些出神。外人也不知曉,他的腦子裏也是一片亂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麽。


    “大人,應當是地龍翻身了。”


    有侍衛在馬車外說話,解釋了為什麽馬車會劇烈晃動的原因。


    古人說的地龍翻身,也就是地震。估計是因為這幾天下雨下的,水量暴漲之後,影響到了地下的暗流,也就導致了地震。


    不過他們這裏離的遠,所以隻是有些餘震傳來,倒沒有什麽危險的事情發生。


    休整了一番過後,隊伍重新行駛起來。


    隻是這馬車裏的氣氛,有點怪怪的。反正林顏是尷尬的不敢開口說話,隻能偷偷掀開一角車簾,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遠處的一條河可以明顯的觀察到,水量上漲了很多。但是因為這邊的地勢比較高,所以暫時是淹不到這裏的。


    那條河的水特別的渾濁,裏麵也漂浮著好些枯枝爛葉還有腐爛的木頭,甚至是……人。


    林顏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了,她就算在冷心冷情,也不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人命在眼前,她怎麽可能當成一場玩笑?


    “哥哥,這水患怕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困難些。怕是……”剩下的話,她不敢說出口。


    怕是瘟疫快要開始了。


    再這樣的情況下,疾病都是如影隨形的,而瘟疫也是最嚴重的。但是這邊的官員並沒有上報,不知道是真沒有發生,還是隱瞞了什麽。


    或者說,他們也不清楚?


    葉蕭聽出她語氣裏的沉重,修長的手指直接掀開車簾,便看見外麵破敗不堪的場景。


    那些難民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笑容,在看到隊伍過來的時候,隻會下意識的避讓。他們不敢湊近,就怕官府的兵朝他們伸出武器。


    雨下的很大,那些人也就隻有蓑衣能夠避雨了,再差一點的,也就是一頂草帽,根本就頂不了什麽用。


    這樣下去,不等他們到達遠方親戚家,恐怕早就在半路發病了。


    放下車簾,他的臉色也變得冷凝一些,現在的他還不能做什麽。對於老百姓而言,官場的虛話算不得什麽,隻有做出實事了,他們才會信服。


    這些老百姓也隻是冰山一角,他得探查清楚,江南這一帶若是有更嚴重的,他必須得整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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