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沒見過了,家已經不是記憶中的家了。記憶中的父母也老了不少,不過比起之前那苦哈哈的生活,如今的精神麵貌都好了許多。


    以前家裏住著的是茅草屋,如今這大院子都是磚瓦製成的,最近應該是有修繕的動作,要不然也不會看起來這麽新。


    知畫捂著肚子,一步一步的跟在林母身後,對方的步子走的很快,根本就沒在意身後的女兒是否行動不便。


    楚瑾捏緊了她的手,攙扶著她慢慢往裏麵走。養尊處優慣了,所以看到這處看似不破敗的院子,眸子裏還是隱藏著嫌棄。


    今日來,本就是為了斷她的念想,所以他也沒必要給這兩位什麽臉麵。不過做戲做全套,所以有些事情該隱藏還是得隱藏。


    “奶奶,她是誰啊?是來買豆腐的嗎?”突然出現個紮著兩個小揪揪的女孩子,手裏還拿著一個小風車,疑惑的看著兩人。


    林母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這是你大姑。”


    “大姑?可是爹爹也沒說他有個姐姐啊。”小姑娘茫然極了。


    她知道姑姑是爹爹的姐姐或者妹妹,但是不知道爹爹有個姐姐啊。


    “你小小年紀知道個什麽,你大姑之前在宮裏當差,現在迴來了。這糖你拿著,玩去吧。”


    小姑娘見了糖之後,立馬把問題拋之腦後,高高興興的出門去了。


    知畫就這麽尷尬的站在那裏,像個陌生人一樣。


    來到大堂,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之後,也不見有人端來茶水。


    林母坐在那裏,打量了許久,最後才開口問道:“你這些年是怎麽迴事?怎的提前出宮了?還有你這身裝扮是什麽意思?別家閨女出宮怎麽著也有好些盤纏,你怎麽……”


    再差勁一點就跟乞丐差不多了。


    但她忘了,知畫如今的這身裝扮,可比當年進宮時要好的多。而且她也隻知道那些出宮的女人,卻不去想那些被仗殺在宮中的女人。


    這一切,不過是源於不在乎罷了。


    “娘,當年你送女兒進宮,可曾後悔過?”知畫沉思了一會兒,最後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林母愣了一秒,隨後語氣不耐煩道:“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都跟你說了,當時大家都活不下去了,隻有把你送進宮裏,大家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我當時明明看見了,你偷偷給弟弟煮了雞蛋,還有紅薯。”


    “你弟弟當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將來要成為這個家的頂梁柱,你跟他計較個什麽?”


    “……”不是沒話說,隻是覺得沒勁罷了。


    大人們總有理由掩飾自己的偏心,也總是想盡辦法的給自己找補,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可憐那個在宮中生活了十多年,一心盼望著迴家的女孩,卻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家人根本就忘了她。


    知畫深吸一口氣,盡量平複這激動的心情,妄想跟一個不在意自己的人爭吵,那是不明智的選擇。無論你多麽的正確,他們都是不會在意的。


    於是她轉變了話題,按著自己如今的人設來說話。


    “娘,我去年就已經出宮了。但是我迴了家,並沒有找到你們。我以為你們出了意外,所以給你們立了衣冠塚。後來我遇到了相公,如今已經成親,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們的下落。”


    她說起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平靜,麵上也沒有什麽表情,似乎隻是在敘述一件事情。可也並不覺得奇怪,被剛才那麽一通傷害,如今還能有什麽表情呢?


    她繼續按著劇本說下去,“娘,如今你們的生活,是因為將我送進宮中才有的,所以我想借你們一點銀子。”


    “什麽意思?什麽叫因為你才有的如今的日子?死丫頭,你跟誰說話呢?”一聽到借錢,林母有些坐不住了。


    還以為這孩子會給她帶迴來一大堆的盤纏,結果什麽都沒有,還要借錢?借個屁!


    “我相公也是做生意的,隻是時年不利,前陣子欠了一屁股的外債。我就算拿出所有的銀子,也填補不了這個空缺。娘,你是我親娘,你不能讓女兒這般顛沛流離啊!”


    說著,一滴眼淚就這麽落了下來。再加上這身裝扮,看起來很是淒慘。


    楚瑾在一旁默默的看著,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但正是這副模樣,讓人覺得他這是有苦難言,這是難過的開不了口了啊。


    “你要借多少錢?”到底是自己肚子裏掉下來的一塊肉,能幫就幫吧,反正幫完這一次就不幫了。


    “一百兩。”知畫試探性的開口。


    一百兩對於現如今的林家來說,也就是幾年的豆腐利潤而已,要拿出來的話也是可以拿出來的。


    但是……


    “什麽?一百兩?你怎麽不去搶啊?死丫頭,你怎麽攤上這麽一個相公?把你的銀子花完了不說,還想來娘家搶啊?”林母眼睛瞪的極大,神情格外的誇張,那一百兩就好像是她的命一樣。


    “娘,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老娘救個屁!你們自己的債自己還,跟老娘沒有任何關係!”林母拍案而起,眼裏的嫌棄之意都快溢了出來,“早在之前把你送進宮裏之後,咱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娘,你的意思是……”


    知畫不可思議的也站直了身子,看著眼前熟悉的臉,早已不是記憶中慈愛的模樣。可明明她對那個小孫女就那麽和藹可親,為什麽對她就?


    “你如今已經嫁人,那就不是我們林家的人了,你的事情跟我們林家沒有任何關係。所以,趕緊迴去吧,以後都別來找我了。”


    這就是恩斷義絕的意思了。


    因為區區一百兩,事情鬧到了如今這地步。


    這一切雖然都在楚瑾的意料之中,但是看到渾身充滿破碎感的知畫時,心下還是忍不住心疼。


    他伸手扶住她,拍拍她的背,讓她情緒盡量不要這麽激動。


    林母冷哼一聲,“林家的家業都是你弟弟的,你是個外嫁女,應該要有自知之明。”


    這個女兒送進宮這麽多年,就算有感情,也早就消磨掉了。而且看她這樣子,這錢借出去怕是拿不迴來了。


    還不如斷了這個關係,省的這窮親戚攀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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