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也沒想到薑晚婉這麽仗義,不僅幫她出謀劃策還要幫她租房子,哽咽了下,誠心道謝:“嫂子謝謝你,我先迴去了。”外人看她是個男人,留這裏太久對嫂子的名聲不好。


    “嗯嗯,東西你拿迴去,家裏啥都有。”


    薑晚婉示意她帶過來的東西。


    秦小也自是不肯:“留下吧,外人問起來,就說我替四哥送東西。”


    “那行,你慢點迴啊。”薑晚婉送她出去。


    秦小也戴上手套,踹開自行車腳蹬子,騎車離開了。


    她走後,薑晚婉迴屋,關上門把她帶過來的油紙包打開,秦小也一共帶來五個油紙包,有兩包桃酥,兩包印著紅字的福記糕點,一包蘇蝦糖,都不便宜。


    她每樣撿出來兩份,一份給許蘭那屋送過去,一份給老太太送過去,除了糕點,薑晚婉還拿了二十塊。


    這二十塊是賣黃玉的錢,本打算過年給奶奶,但是過年那天大家都在那屋,忙活到半夜,現在那屋沒啥人,她正好送過去。


    吃過飯,沈老爺和沈業軍去幫大房二房在地基那裏壘土坯,過完年慢慢天氣迴暖,種地前有一兩個月左右的空閑時間,大房二房要準備蓋房子了。


    土磚坯子是重中之重,他們一刻都不敢懈怠地製作。


    薑晚婉過來的時候,沈老太坐在炕上弄鞋樣:“你咋來了?”


    老四媳婦兒最近讀書呢,是他們老沈家難得的讀書苗子。


    薑晚婉把吃的放桌上:“秦小也剛才過來,幫行疆給咱們送了點吃的。”家裏有外男來,還直接進她那屋,她先解釋著。


    她又把兩張大團結放沈老太麵前:“奶,這是你上迴給我的黃玉,我賣了錢,返你二十。”


    薑老太拿起炕上的大團結,手在錢上輕輕拂過:“你家裏是幹古玩的?”


    “嗯,我是跟著我父親學的。”


    薑晚婉沒有隱瞞她,她總覺得奶奶這個人不一般。


    沈老太若有所思,過了半晌,稀疏的眉頭鬆開:“你父親也是做這個的。”


    薑晚婉頷首:“是啊。”


    沈老太眉眼有些動容,情緒有些激動:“你、你爹他是不是叫薑北望?”


    薑晚婉嫁進來後很少提自己家裏的事情,更沒有對沈老太提過她父親的名字:“奶奶怎麽會知道?”


    忽然,她記起沈行疆說,他們幼時見過。


    難不成還真的見過?


    沈老太激動地拉住薑晚婉的手,眼睛都紅了:“你……你不記得了嗎,61年的時候,你爹帶你過來的,說是考察什麽紅山遺跡。你可小了,我記得才四五歲,當時你爹帶著你在河邊迷路了,是我家行疆給你們帶的路。你和他玩,還在河邊撿了個黃石頭送給他,他把你們領迴家吃飯,你爹對我說,那個黃玉值錢,讓我幫老四把東西看好,千萬不要弄丟了。”


    “我問他,黃石頭值錢你咋不拿走,他說那是他女兒送給朋友的,他不能拿,而且……他還幫我們看了,就我們這老屋底下還有東西呢,我怕刨出來東西,所以從來不敢給這屋翻新。”


    沈老太越說越激動,歲月爬過的眼角下耷著,老人的眼神卻充滿了神采。


    61年……她虛五歲。


    薑晚婉心情複雜,像是調味罐子在她心裏打破了,五味雜陳:“具體時間我不記得,但是我小時候跟我爹出去過一次,我隻記得去了個特別貧瘠的地方,有個小哥哥帶我下河玩,我不會水差點淹死,他為了救我腿磕在石頭上,出了好多血……”


    “他還去林子裏麵找到野雞蛋,有四五個,他點了火堆燒熟,因為我貪吃,他騙我說自己不愛吃,把雞蛋都給我吃,後麵我才知道,你們好像吃大鍋飯,他其實從生下來沒咋吃過葷腥。”


    說著說著,當年的記憶從黃色變得色彩鮮豔,薑晚婉甚至記起了那年河水潺潺的聲音,山裏鳥鳴聲,野花的香氣,斑駁的樹蔭。


    還有……那個留著亂糟糟頭發,穿著破破爛爛的小哥哥,他全身都髒髒的,沉默寡言,基本不說話,但那雙眼睛黑又亮,像夜空裏麵最亮的星星。


    他看著瘦瘦的,卻十分有力氣,可以抱著她去抓蝴蝶,幫她抓螞蚱,摘酸拐棗,小哥哥明明什麽都沒有,比現在還窮,卻把她寵成了小公主。


    沈老太忙不住點頭:“對對對,是這樣的,我記得他特別喜歡你,說你說話甜,乖,像個小糖豆。”


    “我當時太小了,以為爹爹帶我出來玩,不知道具體去了哪兒,沒想到是這!”


    從這裏離開,薑晚婉坐在火車上,年紀尚小的她很快就把這邊的人和事淡淡忘記,隻記得出門的興奮和快樂。


    迴家後有段時間她也喜歡上爬樹抓知了,宋香霧討厭這些,嚴厲批評她幾次,加上程時關得了新的鴛鴦風箏,薑晚婉轉頭玩別的去了。


    ……她離開後,沈行疆又是怎麽過的?


    沈老太歎了口氣,想到當年那個水靈的小丫頭兜兜轉轉成了她家老四媳婦兒,還對她這麽孝順,心情美起來。


    “老四因為他娘的事情耿耿於懷,從小不愛說漢話,不喜歡同漢人親近,他能照顧你是我沒想到的,你離開後,他更加不愛說話了。”


    “我以為他這輩子都要和自己較死勁,誰知道你下放到這,他見你第一眼就魔怔了,白天去你身邊轉悠,幫你幹活,晚上迴來埋頭苦練漢語,還怕自己發音不準,說得難聽,不敢在你麵前說話。”


    四小子是沈老太一眼看到大的,這孩子最堅韌聰明,心性也最別扭,如果沒有碰到晚婉,他這輩子就折在這了。


    管他為了女人開竅,還是為了什麽,他的確開竅了,沒把自己一身好才華浪費在這。


    薑晚婉緊緊抿著唇,強忍住淚水:“他從來不肯告訴我為什麽要裝不會說話,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認出她了,也不能說起過去……這個人,嘴巴除了會調戲她,其餘的什麽都不肯說。


    沈老太幫她擦了下眼淚:“他就那樣,有時候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點氣不通。”


    沈老太忍了忍,還是問:“你爹呢,咋……咋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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