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劍派,光明殿前。


    玄竹掌門披頭散發,一身塵土,站在光明殿前無所適從。這個時候,突見兩個人影上前,是靈山劍派煉火堂和幽蘭堂長老,兩人左右站定在玄竹掌門兩側。


    “勝負乃兵家常事,掌門不必介懷。”幽蘭堂清蘭長老說到。


    “老馬尚有失蹄,走過去了便是。”煉火堂青陽長老說完,輕輕拿過掌門手中搶來的禪杖,丟給潛龍,拉著玄竹便往光明殿走。


    玄竹被左右兩人一勸,心緒平複不少,與兩人一同走迴到光明殿前。


    另一邊,潛龍掌門已起身,隨手虛拍了拍衣角,接過鳳骨禪杖。


    待眾人重新站定,九陽走到光明殿前台階中央,說到:“今日比試,潛龍掌門勝。”


    “贏嘍、贏嘍、”


    “我們贏啦…”


    “掌門威武…”


    江州各派一片歡唿。


    另一邊,光明殿前靈山劍派眾人及其他門派高人看著這樣的結果,各有心思,或哀傷、或淡定、或氣憤、或疑慮。


    方才那一擊,潛龍能打落玄竹,當中必有蹊蹺,但究竟如何地上眾人縱是修行者也難以看清。但人的智慧或有不同,興許能猜到幾分也說不定。


    聖女看了眼玄竹,心裏想終歸是讓李無歡那個小子得逞了。她雖猜不到玄竹如何失敗,但卻能想到與鳳骨禪杖有關,從而聯想到李無歡。原來這就是他的複仇,讓玄竹名譽掃地、威信全無。


    潛龍用來打落玄竹的那一招,的確含有靈山劍派道法的成分,是李無歡教的。葉墨泉臨死前,將清風無極訣交給李無歡,而李無歡又將其中一部分交給潛龍,以潛龍的修為,自然能夠輕易模仿。剛才那一下,玄竹來不及細看,真的以為鳳骨禪杖中有曆代掌門親傳的道法,所以分神了,最後落敗。


    京道院九陽長老在心裏歎了口氣,“同天力,存人心,這便是玄竹的道,可惜終究差了一點。他差一點,就能成為‘不輸天上仙,願做人間王’的一代霸者了。”


    可惜,差之毫厘謬之千裏。其實這幾日種種,玄竹都有另外一種選擇,就是光明磊落的承認自己的錯,然後激濁揚清。靈藥之事如此、外門叛亂之事如此、鳳骨禪杖之事亦如此,其實天下人,除了靈山劍派自己,都沒那麽看重靈山劍派的聲譽,隻是把它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說過了就沒了。邪派如此陰暗,尚且有人趨之如騖,何況靈山劍派這樣的基業。反正至少李無歡是這樣想的。


    此刻,靈山腳下,江陵城外,李無歡看著天上的雷電,看著一人被另一人打落,或許是玄竹敗了,或許是潛龍敗了,但都不重要了,他想做的已經做了。雖說玄竹把他綁在除魔台施加天雷地火之刑,但他畢竟活了下來,所以他不想殺玄竹,他恨玄竹隻是因為玄竹欺騙他。所以,他李無歡來靈山劍派,爭的不是命,而是義!


    玄竹你要殺我,我理解,可你堂堂掌門,居然騙我,還讓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下跪認罪?你如此虛偽,也配做靈山劍派掌門?


    李無歡在靈山劍派修行三年,原本對修仙是有向往的,也曾想過修仙大成、逍遙天地、造福蒼生的,而這個渺茫的夢卻在玄竹這裏碎了,原來靈山劍派也會有陰暗汙濁,原來玄竹是這樣的掌門。所以,他要把這些陰暗和肮髒全都揭開,讓所有人都看看靈山劍派,看看你玄竹。


    今日之後,靈山劍派玄竹掌門若洗心革麵,去腐留新,假以時日必會重複輝煌,成為正道支柱;若玄竹依舊執迷不悟,那今日之後靈山劍派必會江河日下!當然,這些李無歡都不想管了,再做完最後一件事,他與靈山劍派便徹底了結了,從此江湖路遠、天各一方、再也不見!


    靈山劍派與雙龍會鬥法切磋,最終以雙龍會兩勝一平結束,按照約定,靈山劍派撤走江州的所有濟世堂。而靈山劍派戰敗及其他種種消息,也會迅速在江湖傳開。


    江州各派休息一夜,第二天便向靈山劍派辭行了。靈山劍派掌門派少許弟子相送,算是不疏禮節。


    聖女站在廣場高台,看著那一對人馬沸沸揚揚下山。


    “聖女殿下可是想跟上去看個究竟?”身後一人走來,正是九陽。


    “殿下二字,不敢當。”聖女淡淡說到,不迴頭,也不行禮。


    “若真是想去看,就去看看罷。”九陽接著說到,也不行禮。


    “皆是紅塵是非,不看為淨。”聖女依舊淡淡說到。


    “紅塵多是非,是非亦有道,看看也無妨。”九陽說到。


    “九陽長老可是想去看?”聖女反問。


    “老朽一把年紀,看不得這些,免得擾了清淨。”九陽說到。


    聖女不發一語。


    “此番比鬥結束,聖女以為,靈山劍破日後如何?”九陽繼續問。


    “玄竹掌門如此修為,如何抉擇豈是我能知?”


    “哦?那正道會盟一事,聖殿教堂可會有變?”九陽接著問。


    “九陽長老,你這話問得未免太直接了吧。”


    “無妨,此處又不是皇宮,也不是聖殿教堂。”九陽說到。


    聖女皺了皺眉,說到:“此事亦非我能知。”說完抬起雙手,端端正正行了一禮,“告辭。”


    “再會。”九陽亦抬起手,雙手抱拳,端端正正行了一禮。


    靈山腳下,江州各派以雙龍會為首,洋洋灑灑的隊伍走下山來。走到山門口時,靈山劍派弟子便欲分別,卻被潛龍掌門留住了。


    “幾位小友,我等難得來一趟靈山劍派,聽說這山下的江陵城中靈藥法器無數,不如也帶我等逛逛,我等也不白來這一趟。”潛龍掌門說到。


    “潛龍掌門來此,自是要好好招待的,隻是我等送到山門口,已過了兩個時辰,再進江陵城,怕是要迴去晚了,讓門內擔心,掌門怪罪下來,我也擔待不起。”說話的正是玄竹掌門的親傳弟子李唯一。


    “欸,”潛龍搖頭,“這青天白日的,有什麽好擔心的,帶我到城中逛一會,耽誤不了多少功夫,再說了,方才一路相送都是走下來的,一會迴去禦劍,片刻即到。”


    “迴去原本就是要禦劍的,掌門知道我等能禦劍還遲遲不歸,定然擔憂。”李唯一說到。


    “不要推辭,逛一逛無妨,你家掌門知道了不會怪罪的,走走走,日落之前便放你們迴來。”潛龍拉著李唯一的手便走。


    人家一個太清境界的掌門拉你走,不想走也得走,李唯一及靈山劍派各弟子隻好跟著。


    這一隊修行者到了江陵城,就真的拉著靈山劍派弟子四處逛法器鋪、靈藥鋪,不知不覺便走散成了好幾撥,一晃眼便到了日暮時分,潛龍掌門看了看時辰,便放了李唯一,還讓隨從送他迴去,直送到靈山山門口。


    李唯一和雙龍會的人行禮辭別,轉頭看向西邊,日頭將落未落,這潛龍倒不是胡攪蠻纏的人,說日落前放迴還真的日落前放自己迴來了。隻是想不到自己竟然是第一個迴來的,這四下無人,總感覺有些冷。


    而李無歡,遠遠的便看見雙龍會的人把李唯一送迴到山門口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玄竹果然派李唯一送江州各派。按禮,自然是應當由靈山劍派長老或者掌門的親傳弟子相送,隻是靈山劍派比試輸了,自然不會願意派個長老相送,頂多派幾個弟子送一送,意思意思就行了。而這些掌門弟子中,玄竹必然不會派自己最信任的弟子,他擔心這些弟子再被潛龍策反,所以一定會派他本就懷疑的李唯一。


    李無歡從懷裏掏出一瓶藥,喝了一口,補血活氣。樹蔭之下,他一臉陰影,細看就會發現他麵上少了些血色,嘴唇發白,他的確是賣血換取的情報!


    李唯一看四下無人,難免覺得有些冷,想著要不要迴江陵城找其他同門一起迴靈山劍派,或者幹脆發個信號讓師兄弟門集合,但又覺得那樣太張揚了。正在猶豫間,突然感覺身後似有靈力波動,瞬間警覺轉身,一陣陰風襲來,竟是一直獵豹,但又不是真的獵豹,亦幻亦真,聽說南方萬獸門修煉的馭獸術便是如此,難道是萬獸門?


    李唯一一劍劈開那隻獵豹,靈氣炸裂,再加上那獵豹攻擊太快,李唯一險些被撞翻。尚未站穩身形,又見一個身影襲來,待看清麵容時,竟是李無歡,見鬼了?


    饒是李唯一心裏驚訝,但還是運氣靈力提劍防禦,卻突然感覺腦中一亂,似有惡鬼侵襲,眼前李無歡的雙眼,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鬼,難道是鬼道邪術?


    李無歡一劍劈下,照著對方咽喉劈過去!


    “啊!”李唯一慘叫一聲,往後栽倒,坐在地方,一道血口,從胸口直劃到下肋。


    李無歡看著身前的李唯一,他竟然沒死,剛才用小鬼攻擊他識海,同時出劍取他性命,電光火石之間,他竟還能抬起劍格擋,護住自己咽喉。


    “果然天資不凡,同為玉清境界,又這麽年輕,剛才那一輪偷襲,居然接得住。”李無歡看著身前的李唯一,他倒下後,又迅速捂著傷口硬撐著站了起來,此刻正用劍擋住身前。


    “李無歡,要殺你的是掌門,跟我一點關係沒有,你要殺也去找他呀。”李唯一捂著傷口說到。


    “我不是為我自己,我是為葉墨泉殺你的。”


    李唯一一愣,說到:“你已不是靈山劍派的人了,還管葉墨泉幹什麽?我殺他與你何幹?”


    “嗬,”李無歡淡淡一笑,“縱然不是靈山劍派,可葉墨泉仁義心腸,光明磊落,卻死於你這等宵小手中,是個人都可殺你!”


    “我並非有意殺害葉師兄,我也是沒辦法…”李唯一說。


    “住口!”李無歡揮劍砍過去。


    李唯一抬劍格擋,但擋開一劍又是更快更猛的一劍,這哪裏像是劍法,更像是霸道的刀法,連續不斷、簡單粗暴,就用這種簡單粗暴的刀法砍得你喘不上氣來,任你有再高道法也施展不出來,更何況李唯一也沒有什麽高深道法,想不到李無歡在除魔台被雷劈成那樣,竟然能再這麽短的時間恢複到這種程度。


    果然,李唯一的劍被打飛,身前又多了一道血痕。


    李唯一轉身便跑,這是出於本能的對死亡的恐懼。


    李無歡單手勾了勾,那隻獵豹又重新凝聚,從正麵撲向李唯一。李唯一抬起一隻手格擋,另一隻手捂著血口,那獵豹亦幻亦真,觸之即碎,化作靈力係數撞到李唯一身上。


    “啊!”李唯一慘叫一身,被撞得連連後退。


    “噗!”一把劍貫穿李唯一的胸口,刺破心髒一擊致命。


    李無歡拔出劍,李唯一倒下,不發一語,他死得很快,甚至感受不到心髒的疼痛。


    李無歡輕輕歎了口氣,終於結束了,就算是為葉墨泉報了仇了,若他泉下有知,望他安息。這李唯一,李無歡不知他有何種理由,但是殺害葉墨泉,他絕不原諒。他天資不凡,年紀輕輕就成了掌門的親傳弟子,門內千百弟子敬仰,有什麽理由能讓他做出這樣的事?要說沒有他自己的原因,打死李無歡都不信。至於韋明武,他李無歡殺不了,就留給玄竹吧,看看玄竹會如何選擇。因果輪迴,自有報應,這些就讓他們自己去麵對吧,李無歡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李無歡看了眼倒下的李唯一,他雙眼還睜著,也許是剛才那一劍太快,他來不及閉上,又或許是他真的死不瞑目?李無歡單手輕輕一抹,合上了那雙眼,隨後甩了甩手中的劍,靈力一掃,血跡甩開,劍身光滑如新。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李師弟,竟然是你。”正當李無歡準備走時,聲音從背後傳來。


    李無歡心下一驚,拔劍指向身後,隻見不遠處的樹梢上,站了一個人,是韋明武!他輕輕地站在那,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卻如同地獄來索你命的修羅。他怎麽會在這?


    “你怎麽會在這?”李無歡劍指著韋明武。


    “那日你救走葉墨泉,我看身形氣息,覺得有些像你,但不敢確認。後來你在除魔台受刑,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可是到亂葬崗去找的時候卻沒找到你的屍首,再後來外門陳長老叛亂,我想到他是你師父,就想到你或許還沒死。這幾日雙龍會比試又贏了,我就覺得是有內應,今日他們下山,我跟出來看看,沒想到居然是你。”韋明武淡淡說到。


    李無歡看著韋明武,他淡淡的笑著,像是欣賞獵物的獵人。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心細謹慎,那日除魔台受刑,諾大的靈山劍派,除了陳長老,竟然隻有這韋明武來找自己屍首!還一路懷疑追蹤到這裏!不僅修為高,而且聰明謹慎,好可怕的人。


    今日之事該如何?這韋明武是上清境界的高徒,而自己隻是玉清境界,而且還重傷未愈。你能怎樣,難道還能玉清打上清?越級反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弱者終歸會落到強者手裏的。


    “嗬。”李無歡在心裏一聲苦笑,想到這些他突然不怕了。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生命如浮萍。你殺別人,別人殺你,天道輪迴而已。


    “你想如何?”李無歡問。


    “那日我和李唯一殺葉墨泉之事,你可告訴了掌門?”


    “說了。”李無歡迴答。


    韋明武皺了皺眉,雙眼死盯著李無歡。李無歡感覺頭皮發麻,是殺氣,這韋明武想殺自己。


    “殺了我也於事無補,不如留著我,我給你做個假證?”李無歡擠出一個笑臉。


    “哼,受死吧!”韋明武說完,拔劍一指,一道劍氣衝向李無歡。


    李無歡躍起躲過。


    韋明武腳下一點,樹枝震顫,樹葉脫落,緊接著抬起手一握,樹葉在空中聚集,韋明武再一揮,密密麻麻的樹葉向李無歡壓過去。


    李無歡豎起手中青麟劍,立在胸前,靈氣聚集,護住周身。他要硬抗這一招,如果他再躍起躲過,那麽騰空時韋明武的下一個殺招就到了,他的禦劍術必然不及韋明武,幾乎必死。這韋明武自然也是擅長殺人技的主。


    樹葉化作劍形,被李無歡靈力分開,擦著李無歡而過,劃開了李無歡的雙手和雙腿,李無歡強忍著。


    韋明武的下一招果然到了,隻見他劍尖向上一指,劍氣無形展開,再憑空一躍,雙手間聚集浩大劍氣,直直落下,像是“雁落”卻又更強。


    李無歡也出招了,隻見他手中劍一指,劍上紅光突現,千百道紅色劍氣湧出,向韋明武衝去,而後紅色劍氣迅速聚集,凝成一隻神獸,原來不是劍氣,是馭獸術。


    韋明武看著那隻神獸,四不像,似乎書裏見過,難道是傳聞中的麒麟?那隻麒麟將要與自己的巨劍撞上了,卻突然轉身避開巨劍,朝自己飛來。他這是要和自己兩敗俱傷?他打算肉身硬抗巨劍?


    韋明武收劍,再揮劍成圓,頭頂劍陣凝集,萬千劍形顯現。果然,這一招一共兩式,前一招是巨劍,或硬撞對手,或逼對方逃開,後一招名千刃,無形劍氣肆意揮灑,對手避無可避。


    那麒麟突然轉頭了,迅捷如風,細看才發現是尾巴纏住了巨劍,玉清境界的以氣化形居然已經練到這個程度。再看李無歡,已經趁著巨劍減速,轉身便跑!


    方才李無歡這一招,算是他目前的最強法術了。而韋明武這一招,也是用得很順手的一個殺招。雙方都在剛開始的時候就用盡了全力,因為他們雙方都不想拖延。李無歡想盡快逃跑免得靈山劍派其他人找到自己。韋明武想盡快殺掉李無歡免得他再亂說話。


    李無歡正飛快逃跑,而韋明武的後一招已經準備出手了,收不迴來了,隻得朝著李無歡指去,千百道無形劍氣朝李無歡飛去!


    “宏!”巨劍砸在地麵,巨大的衝擊力從背後襲來,李無歡險些栽倒。而千百劍刃也緊跟者從背後追來。李無歡順著山路,在樹下飛奔,頭上的樹枝被削得稀碎。


    那隻麒麟又追迴來了,飛在李無歡頭上幫忙抵擋劍刃。韋明武見狀,劍尖再一指,全部劍刃朝著李無歡刺去。麒麟被擊碎,樹枝被砍落了一路。


    韋明武劍氣已盡,這一招終於結束了。樹林中衝出一個身影,李無歡禦劍飛去,目標江陵城。


    韋明武禦劍追趕,目標李無歡。


    李無歡背後好幾道血口,周身疼痛,又感覺靈力不足,眼看便要被追上了。正在這時,一股狂風襲來,吹得韋明武睜不開眼,風意淩冽,好似利劍,是高手!韋明武停身迴防。


    當風勢消散,韋明武抬眼望去,早已沒了李無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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