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這一哭,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她扯著嗓子,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嚎得池邊樹上的燕雀“撲愣愣”地驚惶逃竄。


    沈灼哭了整整一炷香時間,數次差點背過氣去。


    沈淵不停輕拍著她後背,耐心地陪伴著她。沈淵知道,這匪夷所思的一切,將沈灼壓抑得太深,讓她太久不曾喘口氣。


    沈淵一邊拍著沈灼,一邊細碎地和她嘮著:“嬌嬌,沈氏和端王的恩怨,讓爹來處理。至於你與端王兩人間的事,還是得你自己拿主意。”


    “作為父親,我隻希望你能幸福開心。若你與他之間真有了罅隙,不可調和,你不願再迴王府,那沈府也是能養你們母子一輩子的。”


    “嗯。”沈灼趴在沈淵懷裏,哭得眼都睜不開。


    好不容易,沈灼終於漸漸止了哭聲,她抹著眼,從沈淵懷裏直起身來,然後就見沈淵正一品的官服上全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由訕訕地,不好意思起來。


    沈淵愛憐地揉揉她的頭,道:“好了,若哭完了,就收拾收拾迴屋吧。”


    而後沈淵手一揚,一直守著小亭子不讓旁人靠近的清風、清月便撤了禁製,亭外的一幹人衝了進來,有蘭草,鶯兒,還有蕭瑋。


    蕭瑋還沒衝到沈灼身邊,便讓沈淵一把撈進懷裏:“走,小石頭,陪外祖父聊聊。”


    蕭瑋瞪著一雙大眼,不情願地看著沈淵,口裏嚷嚷著:“我要看娘親。”


    沈灼這時也走過來,揉著蕭瑋的頭,清了清嗓子道:“娘沒事。你去和外祖父談談。”


    “哦。”見沈灼精神尚好,除眼睛紅腫之外,並無不妥,蕭瑋便乖巧地點了點頭。


    沈淵抱著蕭瑋走了兩步,忽停下腳步,扭頭看向沈灼,道:“嬌嬌,前日你見那林姓女子,為何你沒一刀殺了她?”


    沈灼一怔,道:“我為何要殺她?”


    沈淵見沈灼一臉茫然,不由歎了口氣,道:“當年同意你嫁給蕭屹,是因為他離皇位最遠,最不可能。”


    “嬌嬌,你不適合在後宮生活,心眼不夠多,心機不夠深,手段也不夠狠。”


    “端王府,不迴便不迴了吧。”


    說著,沈淵搖著頭,抱著蕭瑋去了書房。


    沈淵留下的這句問話,一直困擾了沈灼很久,直到夜間就寢時,她仍在想著這個問題。為什麽自己見到林飛鳳時,沒衝過去一刀殺了她?畢竟前世林家人殺自己,正是為了她和她肚中的孩子。


    沈灼瞪著床帳上的繡花,久久不能入睡。


    要她一見林飛鳳就喊打喊殺,置對方於死地......呃,這一點,她還真不做出來。因為這一世,對方此時於她而言,不過是個路人而已。雖然這個路人,也許會給她帶來危險。


    沈灼伸出雙手,仔細打量著。在暗夜裏,她想象著用這雙手握緊匕首,然後插入林飛鳳的胸膛,鮮血像噴泉一樣湧出......沈灼猛地打了個寒顫,做不到,她真做不到。


    其實,沈灼並不恨林飛鳳,哪怕是在前世,沈灼也沒恨過她,兩人都沒見過幾麵,哪來的深仇大恨。她與她之間,是貴妃與皇後的爭鬥,是皇儲之爭,而非二人的恩怨。沒了林貴妃,也有會張貴妃,李貴妃,甚至王嬪,周嬪......


    沈灼不禁想到了正元帝的皇後和德妃,被賜死的太子,還有蕭璋和蕭承......她突然想起前世蕭屹對她的評價:心思愚笨,嬌縱任性,又心慈手軟,委實難當大任。


    嗯,她確實擔不了大任,搞不來那些爾虞我詐。皇宮那個吃人的地方,她不想再去。


    直到晨曦微露,沈灼才堪堪閉上眼,稍微眯盹著。


    而此時,在端王府內,蕭屹早已晨起練完了一套劍法。


    “迴主上,小郡主昨日哭著了很久,嚷著要見主上。”趙六斤一大早便過府來迴稟。


    蕭屹手上擦拭劍鋒的動作一頓,卻垂著眼眸,並未說話。


    趙六斤覷了蕭屹一眼,小心地道:“昨日王妃也大哭一場。”


    蕭屹放下手中劍,抬起眼皮,看著趙六斤,淡聲道:“誰人惹她傷心了?”


    趙六斤心裏一抖,忙迴道:“迴主上,王妃為何傷心,屬下不知。隻是當時王妃與沈大人在一處,他們交談了很久,而且沈大人不允任何人靠近。”


    蕭屹輕輕摩挲著左手的小指,那裏的皮膚現已光潔如新,但在蕭屹心裏,那裏永遠刻著一圈牙印。


    “備馬。”蕭屹起身吩咐道。


    沈灼大哭一迴,又整夜未眠,精神極度疲乏。蘭草為讓她好生歇息,將臥室裏門窗都關上,床幃也拉得嚴嚴實實,蕭鸞和蕭瑋更是一大早就讓人帶出院去玩耍,就怕打擾了沈灼。


    沈灼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覺眼瞼上一陣冰涼,十分舒服,不由滿足地喟歎了聲:“嗯,真舒服~~~”


    “蘭草,你拿的什麽來給我敷眼睛?”


    “寒玉。”


    聽到這熟悉清冷的聲音,沈灼猛地睜開眼,一驚道:“怎麽是你?”


    坐在自己床前的,不是蕭屹又是誰?


    “眼怎麽腫成這樣?”蕭屹皺了皺眉,他看著沈灼腫得如核桃大的眼,不由分說將人摟進懷裏,然後將寒玉再度壓到她眼瞼上。


    沈灼掙了幾下,沒能掙脫,便不再做無用功。


    “你又翻牆進來的?”沈灼問。


    “放心,二哥上朝去了,打不起來。”蕭屹淡聲道。


    “聽說你昨日哭了,為何?”


    沈灼聞言,默默地轉過身,背對著蕭屹,不想說話。


    蕭屹也不催促,隻緩緩用寒玉替沈灼按摩眼瞼,力度不輕不重。


    一時,臥房內靜謐無聲,隻有兩人輕緩的唿吸聲。


    “你把事情全告訴阿爹,是為何?”沈灼終還是開口問道。


    蕭屹默了默,道:“我想找人評評理。”


    沈灼猛地翻身坐起來:“你就如此篤定阿爹不會怪你?”


    “不。事前我並不知他會作何想。”


    “那你就不怕阿爹會找你報仇?”


    “不怕。”蕭屹淡聲道,“嶽父雖權傾朝野,但我還不至於無應對之策。”


    嗯,也是。沈灼默然無語。前世,蕭屹滅沈氏滿門時,沈淵就是當朝首輔。


    “你何時迴王府?”蕭屹問道。


    沈灼又默默地翻過身躺下,悶聲悶氣地:“隔幾日再說。”


    蕭屹聞此言略頓了頓,而後緩聲道:“嬌嬌,我能滅沈府一次,便能滅第二次。”


    “你說什麽?!”沈灼一下驚叫起來,她猛地一把推開蕭屹,然後坐到他的對麵。


    “你說什麽?”沈灼盯著蕭屹,重複著。


    蕭屹低垂眼眸,將手中寒玉放下,淡然道:“你我既然能重來一世,便能重來二世。你既執著於救沈家,那大可以生生世世一直救。這樣,你與我便會一直在一起。”


    “蕭屹!你瘋了不成?!!!”沈灼驚聲怒罵,氣得撲過去,發瘋地捶打蕭屹。


    蕭屹大手一握,將沈灼的手握進掌心,然後把她鎖在懷裏,輕輕摩挲著:“所以,嬌嬌你看,你又何苦要這麽麻煩?”


    “瘋子!你這個瘋子!”


    “嗯,你不知他們都叫我‘瘋帝’麽?”蕭屹一笑,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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