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到淮西大營時,趙義和冉博文早在安西將軍府裏靜候多時。正元帝一到,幾人見過君臣之禮後,便隨趙義進了密室,這一待,就是一夜。


    “你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韓濤問鍾少卿。


    鍾少卿搖頭,道:“本是到雁翎山看看有無新的線索,哪知牽扯出這麽樁天大的事來。”


    “本就是同一件事,也不算沒收獲。”韓濤拍拍鍾少卿的肩,寬慰著他,“待這方的事了了,你的案子也會水落石出的。”


    “那又是怎麽迴事?”韓濤一抬下巴,點了點遠處的蕭屹,衝鍾少卿問道。


    鍾少卿的眸光黯了幾分,沉默了片刻,才道:“在五裏坡時,我們偶遇了七殿下,後來是他救下我和嬌嬌,聽說我在查案,便跟著一起上了雁翎山。”


    鍾少卿將蕭屹的出現說得含糊。


    韓濤卻是何等人物?隻聽他不屑地嗤了聲,態度有些散漫地道:“嘁~~~哪來那麽多偶遇?”


    但一轉頭,他說出的話卻語重心長:“少卿,嬌嬌可是你未婚妻,當心被人搶了。”


    鍾少卿心裏泛起淡淡苦澀,當心有何用?嬌嬌早被人搶走了。


    “說說你這邊吧,替魏將軍查到什麽了?”鍾少卿岔開了話題。


    “也是查雁翎山上的土匪,有些眉目了,隻等時機一到,就可真正清剿。”韓濤聳了聳肩,懶洋洋的。仿若這一個月來,他披星戴月,四處明查暗訪的辛勞都是雲淡風輕,不足為外人道。


    次日淩晨,在黎明前最黑沉的夜色裏,駐守淮西大營的總都督吳佩君匆匆趕來。韓濤見狀一笑,道:“清剿的時機到了。”


    果然,半個時辰後,吳佩君坐鎮在安西將軍府,各項號令不斷發出,傳令兵來往匆忙。整個淮西大營裏,刹那間燈火通明,遠遠傳來各種打鬥聲,人喊馬嘶聲不絕於耳。


    這一通雜亂,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稍有平息。接著十多名軍士被人押送到安西將軍府,看他們身上著裝,都是百夫長以上,甚至還有一名都尉。


    “喏,這些就是雁翎山上的土匪。”韓濤斜倚著廊下木柱,懶散地笑著。他一夜未眠,一直守在此處,此時臉上冒出不少青色的胡茬,更顯得落拓不羈。


    鍾少卿坐在廊下的欄杆上,看著那一隊人,不解地看著韓濤。


    韓濤一笑,解釋道:“雁翎山上的不是匪,而是兵,太子養的私兵。三四處山寨的加在一起,約有五六千人。陳家出事後,他就將這些私兵,化整為零,安插到淮西大營各處隊伍中了。”


    “五六千的人,拿來何用?”鍾少卿皺著眉,仍是不解。


    “僅雁翎山一處就五六千人,天盛何其大?他手上又何止一個雁翎山?從我查到的情況看,他的私兵不下十萬人,而且是廣泛分布在全國各處,甚至是各個要塞軍營中都有安插。”


    “若真有一天動起手來,嘖,那可是全境開花,防不勝防。”


    “他貴為儲君,這又是何苦。”鍾少卿一歎道。


    “誰知道呢。皇子們的心思,自是與我等不同。”韓濤漫不經心地道。


    天光大亮時,鍾少卿看到自己的父親,燕州提刑司按察司鍾明也趕到了。他匆匆瞥了鍾少卿一眼,然後就急忙進了將軍府的大堂。


    一道道急令從安西將軍府發出,一撥又一撥的人來來往往。到了傍晚時分時,鍾少卿被通知,陳氏滅門案的真兇抓到了。


    絲毫沒出意外,陳氏的滅門案是東宮一手策劃的。


    起因是陳虎去京都進貨時,順道去看望大哥陳鵬,哪知被告知陳鵬早已身亡,連墳都修好了。陳虎覺得事有蹊蹺,便暗中打聽陳鵬的死因,然後就撞見東宮正偷運正元帝去燕州的事。雖然陳虎根本不知道東宮偷摸運的是什麽,更不認識正元帝。但這不妨礙給陳氏招來了滅頂之災。


    山匪的搶劫財物,不過是製造一個陳家樹大招風的假象,好為後麵殺人滅口做鋪墊。動手殺人的,正是剛才被押進來的百夫長之一。他在鍾明的刑訊下,已供認不諱,將案件來龍去脈交待得清清楚楚。


    燕州陳氏滅門一案,徹底告破。


    鍾少卿看著長長的筆錄和鮮血的掌印,心裏沉重,長久的不語。在天皇貴胄的權力鬥爭中,普通百姓的性命,尤如齏粉,沒有一點重量,風一吹,無聲無息地就散了。


    安西將軍府後院的廂房裏,沈灼一大早就跑來找清虛子。


    “道長,救出當今陛下,能值不少功德吧?”沈灼兩眼飽含希冀。


    “那是自然。”清虛子抖了抖八子胡,不過他小眼睛一轉,接著又給沈灼潑了瓢涼水,“但魏子淵的死局能不能改,這可不好說。畢竟他的死,開啟了皇位爭奪大戰,牽涉廣,影響大。”


    沈灼眼中的光亮,暗了下去。


    “隻要父皇能平安迴朝,太子必定被廢。前世魏子淵用性命才達成的效果,此番已然達成。要這也不能改他死局,那上天也太貪得無厭了!”隨著一道清冷聲音,蕭屹跨進屋內。


    清虛子一頓,立馬改口道:“呃,殿下這話說得也在理。”


    沈灼瞅了眼清虛子,然後扭過了頭。


    “陛下要怎麽迴去?”沈灼問蕭屹。


    “吳都督和趙老將軍正與父皇商議,應是不會打迴京都,而是秘密潛迴。此間的消息全都嚴密封鎖了。”蕭屹道。


    沈灼像是想起什麽,突然問道:“你前世殺的那人,是真的正元帝,還是假的傀儡?”


    蕭屹淡淡一哂:“當時以為是真的,現在看來,多半是假的。”


    “陛下後宮妃嬪眾多,就沒一人發現那傀儡有問題?”沈灼十分好奇。


    難不成是那人偽裝得太好?


    “父皇上了年歲,去後宮的時候並不多。若說有人會發現不同,那隻會有一人。”蕭屹道。


    “德妃!”沈灼一拍桌子,大聲道。


    前世一些想不通的地方,此刻在沈灼的腦子裏頓時連成了一條線,全都融會貫通了。


    “嗯。”蕭屹點頭,臉上神色淡淡,料是早已想到。


    秦怗玉雖不是皇後,但她是陪伴正元帝最長時間的人,她與正元帝少年夫妻,兩人意篤情深,正元帝對她專寵二十餘年,她不可能不知道枕邊人換了人。


    可她為什麽不揭發呢?自是與假正元帝達成了某種交易,聯起手來。畢竟在對於國一戰中,太子是想要假正元帝的命,然後好順利登基的。難怪前世僅憑蕭承偽造的證據,就把太子廢了。


    兒子要殺他,妻子也要殺他,一個皇帝做到正元帝這份上,也是太失敗。沈灼感歎著。


    前世的正元帝後來怎麽樣了?沈灼托著下巴,有些出神地想。太子被圈禁後,還有人管他死活嗎?不會是活活餓死的吧?呃,那還不如被蕭屹一劍殺了呢。


    嗯,這個功德,怎麽也得多值點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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