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劉榕走進禦書房,對著皇帝見禮:“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劉啟抬起頭,見太子手裏拿著一封奏章,問:“出什麽事情了?”


    一般情況,大臣們會在早朝上奏事,隻有遇到緊急事件的時候,才會將奏章遞到東宮,由太子轉交給皇帝。


    劉榕迴答說:“也不算什麽嚴重的事情,禦史台上折子說太學生和監生打架鬥毆,毀壞了一家茶樓,行為比較惡劣。”


    “學生打架?”皇帝皺了皺眉:“誰這麽大膽子?”


    “據說是葉雲揚。”太子故作輕鬆的說。


    皇帝眼眉一挑:“什麽叫據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別搞那些模棱兩可的。”


    “是太學祭酒王承安到禦史台告狀,說自己的四名學生被人毆打,四人的傷勢多麽嚴重,打人者多麽囂張,手有多狠等等。打人者正是以葉雲揚為首的三名太學生,另外兩個您可能有印象,就是上次狩獵是中毒的二人。”太子語氣平淡的說。


    皇帝點頭:“朕知道他倆,其中一個是伏波將軍殷隼的兒子,另一個是東平國太尉的兒子,姓吳對吧。”


    “沒錯,父皇記性真好,兒臣佩服。”太子不動聲色的拍了老爹一個馬屁。


    “繼續說。”皇帝擺手說。請用小寫字母輸入網址:heiyaпge.觀看最新最快章節


    太子舉起手裏的奏折,說:“兒臣剛才之所以模棱兩可,因為奏折上的內容是一家之言,太學祭酒當然會站在自家學生這邊,在沒有詢問另一方之前,是不能定案的。”


    皇帝知道太子喜歡葉雲揚,葉雲揚又在東宮掛職,所以會不由自主的偏向他。學生打架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年輕人血氣方剛,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情,用不著這麽大驚小怪。禦史台也是,吃飽了撐的,一點兒小事也要給東宮上奏折,其他時候怎麽沒見他們這麽積極。


    “今天禦史台誰當值?”皇帝問了這麽個問題。


    太子想也不想的迴答說:“韓永春。”


    皇帝笑了:“那就對了,韓永春是從太學畢業的,祭酒過來告狀,他當然要重視起來。”


    太子躬身道:“父皇聖明,兒臣覺得應該把雲揚叫過來問問,他不是那種愛找事的人,打人應該是有某種理由的。”


    “這麽點兒小事,至於搞這麽麻煩嗎?”皇帝不以為然的說,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懶得管。


    太子持不同意見,說:“很多時候小事會釀成大事,繼而變成麻煩事。太學和國子監之爭由來已久,上次父皇攜兒臣巡視太學,對國子監不聞不問,很多人都從中嗅到了味道,蠢蠢-欲動呢。”


    皇帝不解:“什麽蠢蠢-欲動?”


    太子的解釋是,朝廷裏有很多大臣都喜歡揣摩聖意,說皇帝愛聽的,做皇帝愛看的,皇帝打壓國子監,是為了讓國子監的人產生危機感,改變之前的散漫性格,多為國家培養棟梁之才。


    可是有不少大臣誤會了皇帝的意思,以為是要取締國子監,特別是那些擁有太學背景的官員,他們上跳竄,大肆鼓吹國子監是蛀蟲,每年浪費無數的花費,卻隻是培養出無數的庸才。一幫人正在策劃聯名上書,希望可以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讓皇帝對國子監徹底失去信心,最終達到太學一家獨大的局麵。


    聽完這些解釋,皇帝眉頭緊皺,氣唿唿的說:“這幫混蛋臣子,整日裏不思如何為國效勞,就知道勾心鬥角,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禮義廉恥都可以扔掉不要。”


    “父皇說的對,所以兒臣覺得必須重視這件事,首先是杜絕被人拿來做文章,免得日後一發不可收拾;其次是向大臣們表明態度,讓他們認識到自己想錯了,您根本沒有取締國子監的意思。”太子正色道。


    帝王之術講究平衡各方勢力,當初創辦太學,是為了避免國子監一家獨大,如果政界軍界全都是國子監畢業生,那還不得亂套啊。現在再看國子監,它的存在何嚐不是為了避免太學獨大。


    皇帝沉吟片刻,說:“有道理,那就宣雲揚過來吧,朕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嚴懲犯錯的一方。”


    傍晚,葉雲揚正準備吃晚飯,卻被太監宣進宮裏。


    饑腸轆轆的他走進內宮,這是他第一次在飯點兒被召見,心裏有些沒底,也猜了一路,難不成是皇帝要請吃飯?


    不太可能吧,沒聽過皇帝有這樣的嗜好。


    皇帝果然在吃飯,太子作陪。


    葉雲揚進來之後,皇帝隻是抬頭瞄了他一眼,並沒有要吃的想法。


    三張一丈長的桌子拚在一起,上麵擺著一百零八道菜,各種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外加果盤湯品點心若幹,各種大小不同的盤子被精心擺成花朵造型,光是看一眼就覺得賞心悅目。


    葉雲揚不由自主的吞一口唾沫,心想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光是一頓飯的奢侈程度,就夠世人們眼紅的。


    這還是皇帝劉啟一項推行節儉呢,如果換個喜歡講排場的皇帝,一頓飯至少得有三百六十五個菜。


    皇帝和太子身邊各站著幾名太監,負責為他們夾菜。


    “雲揚,吃了嗎?”太子問。


    這不是廢話嗎,飯點兒把我叫進宮,哪顧得上吃,他一本正經的說:“沒吃呢!”


    太子一愣,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要是換做其他官員,肯定會不假思索的說吃過了,哪怕肚子再餓,也得裝出飽腹感來。


    “沒吃呢,那就……”太子轉頭看了幾圈,說:“……給他搬個凳子,讓他坐吧。”


    葉雲揚差點兒沒氣炸,合著是讓我坐著看你們吃飯,太過分了吧。


    皇帝忍著笑,一邊用太監遞過來的毛巾擦嘴,一邊說:“雲揚,聽說你今天跟人打架了?”


    “是跟人打了一架,在茶樓裏。”他沒好氣道,既然皇帝發問,說明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沒必要藏著掖著。


    “為什麽?”皇帝問。


    葉雲揚迴答說:“對方太囂張唄。”


    太子轉頭看著他,一臉不相信的說:“是這樣嗎?禦史台上的折子可不是這麽說的,說是你囂張在前,而且也是你先動的手。”


    葉雲揚臉上並未出現任何慌亂:“那肯定是太學的人告刁狀,又或者禦史台有太學背景,所以會在未經查證之前亂說一通。”


    太子驚為天人,心想這小子也太聰明了,隨便一猜竟然全都猜中了。


    皇帝也有些小吃驚,但他並未表現出來,而是哼道:“你講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朕有言在先,學生打架會造成不良影響,是要重罰的。”


    葉雲揚麵無懼色,說:“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我和兩個同學在茶樓裏喝茶,隔壁正好是四個太學生,茶樓包間的隔音太差,我們清楚聽到他們在貶低國子監,把監生說的一無是處。至於他們為什麽會這麽說,明人不說暗話,相信不用我解釋,您二位也很清楚。”


    當然不用解釋,皇帝攜太子巡視太學,太學生的尾巴肯定要翹上天,沾沾自喜的同時不忘損國子監,這是很正常的行為。


    太子臉一繃:“所以你就揍了他們?”


    “當然不是。”葉雲揚搖頭,一本正經的說:“國子監爛監生差是不爭的事實,人家說的是大實話,我怎麽可能以此為理由揍人。”


    皇帝皺了皺眉,語帶不滿道:“國子監有你說的那麽不堪嗎?”


    “當然有,您二位不是也看不上國子監嗎?”葉雲揚反問。


    皇帝臉一黑,信誓旦旦道:“胡說,朕什麽時候看不上國子監了,國子監和太學一樣,都掛著皇家學院的招牌,朕從來都是一視同仁的。”


    葉雲揚眨眨眼睛,用很有深意的語氣說:“那為什麽您會帶著太子殿巡查太學,讓我們該幹嘛幹嘛去。”


    他故意不往說了,事兒是誰做的,誰心裏最清楚。


    “咳咳……”皇帝幹咳兩,用來化解尷尬,說:“誰讓你們那麽不爭氣,朕打壓國子監不應該嗎?”


    “應該,您是九五之尊,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葉雲揚笑著說:“我剛才說了,國子監爛是不爭的事實,我打心裏承認這一點。所以聽到隔壁的人這麽說,我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勸兩個同學,說人家罵咱們是因為咱們有缺點,要認清自己的缺點,加以改之。”


    太子出聲為老爹解圍,說:“別廢話了,挑重點!既然不是為了他們貶低國子監,你為什麽要動手打人?”


    他坐正身體,正色道:“他們罵完國子監,罵完監生,接著就是罵我,說我不配當南征首功。我是個謙虛淡定的人,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勞,獲得首功是陛欽定的,他們質疑我,就是質疑您的決定,他們罵我無能,就是罵您識人不明。要隻是罵我,我肯定就忍了,可是我不能讓他們罵您啊,這才帶著兩個同學衝進去,把他們揍了一頓。”


    皇帝麵帶苦笑,和同樣苦笑的太子對視一眼,以他倆的智力當然能想到重點,是太學生是因為罵了葉雲揚,所以才挨揍的,就是借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罵皇帝。


    葉雲揚說的冠冕堂皇,又嚴謹到無法反駁,皇帝明知道被他帶進溝裏去了,卻不得不站在他一邊。


    皇帝心想,因為罵人而挨揍,說冤也冤,說該也該。剛剛打壓了國子監,有必要也打壓太學,免得他們把尾巴越翹越高。


    “雲揚,不是還沒吃飯呢嗎,坐那麽遠幹嘛,過來一起吃。”皇帝笑著說。


    什麽叫我坐的那麽遠,是你們不讓我往近處坐好唄?


    以葉雲揚高傲的性格,原本是想拒絕的,但是看看那麽大一桌子美味,他最終還是沒忍住,心裏帶著對自己深深的自厭,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過去。


    最起碼有一點他是開心的,皇帝對自己這麽客氣,說明太學那幫家夥就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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