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角落裏,一道人影探頭探腦的露出半隻眼睛。


    思柔公主看著大齊皇帝臉上的笑意,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也鬆了幾分,目光轉向阮軟的那一刻,霎時瞪圓了眼睛。


    好美!


    這就是那個奴隸?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阮軟的真容。


    朝貢宴會當日,她並沒有出席,隻後來聽說大齊皇帝收了南疆的奴隸卻不給名分,隻作婢女。


    當時護送她的使臣還對著南疆好一番嘲笑,思柔心生好奇追問了幾句,隻得到一個‘空有美貌,毫無靈魂’的答複。


    你管這叫空有美貌?


    美目流轉,巧笑倩兮,嫣然一笑就奪走了人的大半心神!


    思柔此刻隻想揪起使臣的衣領,狠狠呸他一口唾沫,這個老不死的可坑死她了!


    若是早日知曉這奴婢的樣貌,自己也不會蠢到去主動色誘,這下好了,麵子丟了,小命也要玩完。


    嗚嗚嗚,思柔咬著手絹,眼淚嘩嘩,止不住的流。


    看到兩人的親密互動,昨晚肯定是那奴婢幫他解得毒。


    現在她隻求陛下保持好心情,但願他能給自己一個體麵點的死法。


    思柔根本不敢妄想,她已經認定自己必死無疑,即便是大齊的皇帝放她一馬,她也會選擇自我了結。


    與其被當個玩物送來送去,她寧願死得幹淨。


    思柔公主匆匆看了眼,避開所有人的目光,又溜迴了帳內……


    阮軟感受到一道窺探的目光,抬頭環視了一圈,卻沒發現任何異常,她不禁皺眉,寧旻還以為她是被自己惹惱了,當即斂了笑意,也不再鬧她,靜靜看起了比賽。


    馬球又稱擊鞠,是齊國非常盛行的一種體育運動,上到皇家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大多以此為樂,是以全民皆會。


    場上群馬奔騰,百馬攢蹄近乎相映,連翩擊鞠,塵壤飛揚。


    林予謹爭奪著擊球還不忘分心關注著高台上的情況,在見到兩人談笑親密之時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了比賽上。


    他雙腿一夾,追風嘶鳴一聲,隨著主人的命令在對手的左右盤旋,男人的球仗似初月彎曲,他身姿矯健,搶球成功後,彩球像破空之刃一般狠狠打入了對方的球門,頓時引來全場的喝彩之聲。


    阮軟也抬起胳膊,不斷鼓掌。


    林予謹的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技藝精湛,讓人不得不佩服,甚至還有不少女子對他揮著絹帕,暗送秋波。


    寧旻看著場上孔雀開屏一般的男人,冷哼一聲:“狂妄自大。”


    正在鼓掌的老尚書頓時僵住了手,拍也不是,方也不是,隻得尷尬的合上了手,其他官員見狀也悻悻地收了笑容。


    隻有阮軟把他的話當放屁,誰讓他方才汙言穢語,滿腦子的不良肥料。


    寧旻見身後的女孩根本沒有迴應,不由臉色更沉了。坐得最近,直麵帝王怒火的老尚書,簡直有苦說不出。


    往年皇上雖然狠戾無情,但也勵精圖治,性情不像現在這般高深,害得他時時提心吊膽。


    老尚書喝了口茶,幽幽歎了口氣,同時在心中暗下決定,幹完今年,他就要告老還鄉。


    帝王心思變幻莫測,他已經老了,力不從心,還想再多活幾年。


    阮軟並未注意到身旁詭異的氛圍,自然也忽視了小夏子給她使的眼色,她現在的心思全都撲到了球場上。


    阮軟:好想下去玩啊,待在這裏很無聊。


    她的心思全寫在了臉上,寧旻淡淡瞥了眼就是不肯放人,讓夏福安給了她一把小扇,在背後默默扇風。


    笑話,場上那麽大了情敵,他若是鬆了手,後半輩子就真的孤苦伶仃了。


    阮軟耷拉著小臉,狠狠瞪了眼男人的背影,卻隻能苦哈哈的搖著扇子……


    是夜。


    老尚書被請到帳內議事,路上他正在低頭打腹稿,卻與不留神撞到了別人身上。


    “哎呦——!”


    戶部侍郎連忙伸手扶住,“尚書沒事吧?”


    “哎呦!扭著腰了。”老尚書叉著腰,表情痛苦:“你說你怎麽走路的!要把人撞飛啊!”


    “嘿!”戶部侍郎一聽,來了脾氣,挽起袖子到:“我敬你是兩朝元老,你倒是反咬一口,你頭都不抬,你是怎麽走路的!”


    “還我要飛!我趕著去見皇上,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老尚書揉著腰,臉上一愣,神色嚴肅:“你也要去見皇上?是什麽事?”


    “你管得著嘛?”戶部侍郎見他並不嚴重,扭頭就走。


    兩人在朝堂上經常經常打嘴仗,互相掐架都家常便飯,是以。私下裏交談隨意了許多。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放慢了腳步,等著老尚書追了上來。


    “你小子,還不快說!若是有什麽大事,也好做準備。”


    到底顧念那點同僚之情,顧侍郎攙住了他搖搖晃晃的胳膊,語氣中含著憂愁:“聽聞皇上準備立後了。”


    “什麽?”老尚書驚駭:“哪來得消息!”


    “從夏公公之口傳出,難說不是皇上的授意。虧你還是尚書,消息竟然如此閉塞。”解釋完,顧侍郎還不忘貶低一句,麵露顯嫌棄之色。


    老尚書無暇與他計較,眉頭緊鎖,心亂如麻。


    皇上多年沒選秀,這一上來就要立後,會不會和過繼皇子有關?


    小皇子總需要母親教養,立後,那就是下一任太後,延續的是一個家族百年的輝煌。


    隻怕朝堂上又要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了。


    更關鍵的是,他的退休計劃又要延後了……


    老尚書的表情皺皺巴巴,比苦瓜還要苦,顧侍郎見狀也安靜了下來,生怕他下一秒就哭出來。


    大帳內,寧旻坐於高位,看著單膝跪地的林予謹,顧雲錦,以及後麵進來的尚書和侍郎,表情微妙。


    林予謹來,他可以理解,畢竟狼子野心,昭然若示,難不成,顧雲錦也敢覬覦他的人。


    “侍郎,你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一句話砸的顧侍郎頭腦發懵,誠惶誠恐地跪地認錯,抬眸看著和自己一樣惶恐的兒子,他更懵了,心裏止不住升起一股無名火。


    這個孽障!到底何時得罪了陛下?


    顧雲錦才不怕他爹的怒火,他更擔心陛下了結他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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