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府中,與海事船事相關的鋪子專門在碼頭區域劃了一條街,鋪子很多。有賣各種舶來品的包括橡膠,香料,洋酒的。


    賣海鮮漁貨的,賣出海藥品的,還有賣漁網漁具的,包括雇傭船員的商行。各種鋪子林立,貨品應有盡有。


    “鍾大人您說的老把式在哪裏?”


    “就在前麵那個巷子盡頭的院子。”


    巷子盡頭的院子確實有一個青磚瓦房,院子極大。


    此時大門口陽光甚好,兩扇大門敞開,有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曬太陽。


    鍾秀熟絡的上前打招唿:“李掌櫃,生意興隆啊!”


    聽見鍾秀的聲音,那人轉過頭來。


    李掌櫃見是他,臉上的褶子笑成一團:“哎喲,是鍾大人。今個兒是什麽風把您吹過來了。”


    他忙站起身來迎接。


    “鍾大人的到來令小院蓬蓽生輝啊!”說完,他瞥見了邊上的蔣峰和蔣見春。


    “請問這兩位大人是?”


    “這兩位是我的朋友,這位是參將蔣大人,那位是城中的蔣老板。今天我帶他們來找你談一樁生意!”


    “哦,久仰久仰,各位快請進,快請進!”


    李掌櫃熱情的領著三人進了院子,來到南邊的一個花廳裏。


    他恭敬的請鍾秀他們三個坐下,然後吩咐小廝上茶拿點心。


    小廝動作很快,拿來瓜子、花生、紅棗、桂花糕等,一股腦擺在桌子上。


    又沏了上好的碧螺春和龍井茶端過來。


    李掌櫃笑眯眯道:“我這裏實在是粗陋不堪,沒什麽好東西,招待不周啦。”


    鍾秀爽朗笑道:“李掌櫃,我們這麽熟了,就不必說這些場麵話了。我有話就直說了。”


    李掌櫃一臉認真,“鍾大人您說,老朽洗耳恭聽。”


    “我們今日來,是想問你買幾個船把式。這位蔣大人買了一艘大船,要出海往南邊。我覺得王家那幾個挺不錯。”


    李掌櫃聽完,摸了摸胡子,“多謝鍾大人給我介紹生意。既如此,我也不瞞各位。


    王家那幾個人在我這裏好些日子了,看得人挺多,不是沒人出的起價錢,但是都沒買成。


    主要是那幾個人脾氣倔的很,要他們自己看中的主家,他們才願意走。”


    “還有這種事,他們不是被王家賣出來的嗎?到了牙行裏,賣與誰家還不是你們說的算?”


    蔣見春詫異問道。


    李掌櫃尷尬笑道:“理是這個理,但是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他們雖然是賤籍,但是本事也是真的好。


    王家的船這麽多次在海上,大風大浪的遇到不少,每次都全須全尾的迴來了。一方麵是有真本事,一方麵是夠忠心,遇到危險能拚了命頂上。


    要不是王家敗了,這麽好的船把式誰會舍得賣出去哦。我與王家上一代家主是有一些交情的。


    所以聽說他家要賣人以後,第一個趕去把人買過來。我也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歸宿。”


    蔣峰了然,原來是這個緣故。


    蔣見春皺眉:“脾氣這麽大,那恐怕不好降伏吧。要不要找找別的船把式?”


    蔣見春說著,眼睛瞄向一旁默不做聲的鍾秀。鍾秀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卻道:


    “沒事,你放心,我保證他們到了海上,會安安分分的。”


    “真的,鍾大人?”


    鍾秀拍拍胸膛:“當然是真的,山人自有妙計。”


    說完,他看向李掌櫃:“帶路吧,讓我們看看。”


    李掌櫃忙站起來引路。


    三人一路跟著他到了裏麵的院子裏,在院子裏有四個人,四人都穿的破破爛爛。


    一對老夫妻五十多歲。還有兩個壯年男子,三十來歲的樣子。


    老婦人在洗衣服,年輕男子一個在打水,一個在劈柴。老頭在陽光下修補漁網,他袖口卷起,露出來的古銅色手臂上肌肉隆起,結實有力。


    李掌櫃指著那個老頭介紹道:“他叫王老拴,五十五歲。洗衣服那個是他婆娘宋氏,兩個兒子,大的叫王傳德,小的叫王傳喜。


    說完,李掌櫃衝那幾個人叫道:“你們幾個,過來一下。見見幾位老爺。”


    那四個人聞言,放下手裏的活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走了過來,異口同聲道:“見過各位老爺!”


    說完,又衝他們介紹:“這位是市舶司的鍾大人,你們幾個見禮。”


    四人聞言,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聽到李掌櫃的話,正欲跪倒下拜,被鍾秀攔住。


    “不必拘謹,今天要買你們的是這位蔣大人。”說完,他指向蔣峰。


    蔣峰看向四人,朗聲說道“我姓蔣,這次來是想請你們做我的船把式。”


    蔣峰的話被王老拴打斷,“蔣大人,我觀您必不是個普通人吧。


    我們一家人可以為人賣命,但是有幾個要求,您不如先聽一聽?”


    他不等蔣峰迴答,自顧自說道:“第一,我們四個要賣一起賣,隻能待在一個地方。第二,我們每個月的月銀不得低於八百文。


    第三,在海上的時候,除了航線按照既定路線,其他的操作都要聽我的。


    第四條,我們家兩個小子不簽死契。老爺以為如何?”


    鍾秀幾個有點震驚,不過都在意料之內。


    說完,王老拴繼續低頭幹著手裏的活。


    蔣峰聽完沉吟片刻:“第一條第二條都沒有問題。隻是第三條…”而且兩人不簽死契,他是不放心的。


    李掌櫃嚷嚷出聲:“笑話,你們的意思,連主家都要聽你指揮不成?王老頭,你的倔脾氣要改一改的。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你兩個兒子想一想。”


    王老拴不說話,隻是默默幹活。他家裏其他幾人低著頭不敢說話。


    李掌櫃怕怠慢了客人,急忙先把蔣峰幾人請迴了花廳。


    蔣見春開口道:“這個王老拴真是塊硬骨頭。”


    李掌櫃的賠笑道:“可不是,每次有人來買,他就提出那四個條件,客人都被氣走了。他也不為兩個兒子想想,老大不小的了,媳婦都娶不著。


    留在我這裏最多管個飽肚,哪裏有出去賺銀子的好。”


    說完,他看向蔣峰:“蔣大人,您看如何?”


    蔣峰答道:“前兩條沒問題,但是必須簽死契。至於到了海上,開船的事確實要依靠他們了。如果他們膽敢有別的心思,我自然有法子治他們。”


    李掌櫃猶豫著:“那兩個小子的身契的事,比較難說。不如…”


    鍾秀打斷了他的話:“死契的事我來說,我有辦法。你們就等著吧。”


    說完,他站了起來,重新去了剛才的小院。李掌櫃的急忙跟上。


    過了一會兒兩人迴來,李掌櫃臉色輕鬆,鍾秀悠然自得的邁著步子。


    李掌櫃喜滋滋道:“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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