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的時候,買菜的婆子剛打開角門,迎麵就碰上了一群人,他們用刀指著她“給老子迴去待著!”


    婆子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正門那邊已經有士兵重重的拍門了,\"聖旨到,快開門!\"


    守門的仆人一個飛奔著跑迴去報信,一個哆哆嗦嗦的開了門。他剛打開門就被人一腳踹翻,兩隊士兵衝了進來。


    這些人都穿著錦衣衛的製服,領頭的是個中年男子,他身穿紅色官服,腰間配著長刀,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最後進來一個紅衣太監,他是聖上麵前的紅人曹公公,他高舉雙手,傲慢的目光掃過眾人。高聲道“聖旨到,還不叫你家主子出來接旨?”


    各院的燈都亮了起來,陸老夫人被驚醒了,她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是來者不善啊。她叫來心腹嬤嬤,吩咐了幾句。


    那嬤嬤顫抖著退了出去。


    等大家陸陸續續到了前院。看到那兩隊羽林軍,心裏不由得有點發怵。


    曹公公拿著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禦史陸唯真言行有虧,驕縱無禮。再三出言冒犯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朕深感痛心,今判其全家流放嶺南。家產全部充公。望其今後誠心悔過。欽此!\"


    “敢問公公,可知我家大人在何處?”陸老太君震驚太過,覺得心口隱隱作痛。隻是強撐著問道。


    “他呀,他冒犯了皇上,此刻在詔獄領罰呢!不過你們放心,他死不了。”那太監說完桀桀怪笑。


    詔獄!那是不死也層皮的地方,還能活著迴來嗎?!


    陸老夫人兩眼一翻,往後倒去。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麽了?\"丫鬟們大驚,手忙腳亂成一團。


    陸唯清和陸唯新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君:\"母親,你怎麽了?\"


    沈氏也抹了眼淚:\"娘,你可千萬要撐住啊”她身後的幾位夫人,也都臉色慘白。


    “還不來接旨,大膽!你們陸家是想抗旨嗎?”太監手裏的聖旨都拿酸了,忍不住喝道。


    陸唯清愣了片刻,壓下心中苦澀,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磕頭,\"臣遵旨,吾皇萬歲,萬萬歲。”


    其他陸家人也一起跪下接旨。


    陸唯新跪在那裏,心裏一片灰敗。聖旨說陸家抄沒財產,流放邊疆。他多麽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啊。


    他不甘心,可又沒有辦法。


    其他人有在那發呆的,有嚎啕大哭的。這一天來的那麽突然!


    院子裏哭聲四起,還有那準備逃跑的。


    杜氏和沈氏扶著陸老夫人坐下,老太太看了看自己兒子媳婦,再看了看孫子孫女,最後把目光落在那封聖旨上。


    “你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都要挺過來。


    還有......”話沒說完,竟是閉上了眼睛。


    在場的人心裏“咯噔”一下,不會是掛了吧?


    陸唯新眼珠子一轉,悲聲喊道\"母親!母親你醒醒啊!\"


    陸唯清也忍不住哭了:\"母親,你可不能走啊......\"


    一時間哭聲震天。


    陸紫瑤很震驚,老太君平日裏挺健朗的呀。難道真的是受不了刺激。


    她小跑過去,給老太君摸了下脈,又翻開她的眼皮察看。


    “紫瑤,你幹什麽呢?在老太君身上摸來摸去成何體統!”陸柏川斥道。


    沈氏也叫道“瑤兒快迴來,不可胡鬧。”


    陸紫瑤用力掐住老太君的人中穴解釋道:“老太君隻是一時氣急攻心,我來把她弄醒。”


    說罷她摸出一個布包,展開來裏麵竟然是一排銀針。


    她取出兩根銀針,在手指和食指之間輕輕劃動。


    第一針下去,出來一個黑色的血點, “果然”陸紫瑤手上用力,又擠出了一滴黑血。隨著她的動作,很快銀針上的血液變成了紅色。


    直到紮了五針,陸老太君的唿吸漸漸平穩,才停止施針。


    陸老太君的眼睛緩緩睜開,喉嚨滾動了兩下,終於發出聲音來。“我…這是…怎麽啦?”


    她看到陸紫瑤在收拾針包。有點不敢置信\"瑤兒,是你救的我?\"


    陸紫瑤說道:\"祖母,您剛才氣血不暢閉氣。我給您行了針灸之法。


    您別擔心,過不了幾天您就會恢複過來。孫女自幼身體不好,空閑時間多看了幾本醫書。這事我二哥也知道。\"說完對陸淨遠笑了笑。


    陸淨遠趕緊拍胸脯保證道“對啊,我還給她找過醫書呢。祖母,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欣慰的看著她們。然後發現二房夫妻三房孫子孫女都圍著她,唯獨沒看到陳氏。


    沈氏和陸柏川把老太太扶起來,小心翼翼問道:\"祖母您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老太君搖搖頭\"沒事了,我坐一會兒就好了。”隨即想起來,正在抄家呢。


    杜氏抹著眼淚道“母親,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一家子都指著你呢”


    陸思雨也擠過來哽咽道“祖母,孫女離不開您”


    \"咳,咳。你們放心,我這把老骨頭沒那麽容易死的。行了,別管我了,你們趕緊去收拾東西。快點去。”老太君催促著。時間緊迫,顧不得那麽多了。


    一群人趕緊散了,各忙各的。


    老太君擦了把眼淚,命令身邊的幾個嬤嬤和丫鬟道“你們還不趕緊走,等什麽?”原來剛才半夜被驚醒以後,她就把幾人的身契還了迴去,還有每個人二百兩銀票。


    幾人哭著跪倒在地“老太君,我們不走,我們不能走呀”


    \"是啊,老太君,我們走了誰服侍你呢?\"陪房孫嫲嫲跪在旁邊。


    老太太氣得罵道:\"你們不走?難道還留下來等著被發賣?\"


    是不是想活活氣死我?咳…咳”她劇烈的咳嗽起來。


    \"奴婢不敢\"幾人含淚磕頭。


    老太太怒吼道:\"快滾!\"


    幾人用力磕了頭哭著跑出去了。


    老太君看著幾人遠去的背影,眼神中露出一絲痛惜。


    這些人,全是她當初帶進府的陪嫁及家生子,最是貼心。


    她對這些人有感情,也有愧疚,相處幾十年了,能救一個是一個。


    不然的話,她這輩子,都不安心。


    ......


    遠處的太監和錦衣衛剛才看陸老夫人倒下了,以為她被嚇死了,覺得晦氣,都站得遠遠的。


    後來見老太太沒事也隻當迴光返照。陸家人迴去收拾東西,他們並未阻攔。讓他們收拾去吧,嘿嘿。侍衛首領陰險的笑了起來。


    “還愣著幹什麽?現在給你們機會去收拾衣服,一刻鍾以後在此集合!貴重財物都已充公,不許夾帶!明白了沒有?\"錦衣衛首領高聲喊道,說完就走了。


    那邊錦衣衛揮舞著鞭子,遇誰抽誰“快著點,再磨磨蹭蹭的別怪老子抽你們!”一時間雞飛狗跳。


    沈氏紅著眼睛帶了自己這房的人迴了院子。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值錢的東西,好點的衣服都不讓帶。


    所有的包袱都會打開檢查。


    陸紫瑤沒迴自己院子,她跟在盧氏身邊,塞了一片紅參給盧氏含著,怕她受到驚嚇。


    悄悄的囑咐她把貼心的下人放掉,讓她們偷偷從狗洞鑽出去。剛才沈氏她們都已經知道了。


    她們隻能把銀票縫到裏衣裏,盧氏藏了一些在頭發裏,拿了一塊青布巾做包頭巾。沈氏墊了幾張銀票在鞋子裏。


    時間到了,那頭領一甩鞭子。錦衣衛們便衝到各個院子裏,抓人的抓人,搜東西的搜東西,整個陸府亂成一團。


    ……


    “這是我的,你們不能拿走。他大房犯了法,憑什麽抄我們三房的東西?”三房陳氏氣急敗壞的上前阻攔。


    一個錦衣衛上前踢了她一腳:\"我管你幾房?你算個屁!現在被抄沒,還想抗旨不遵嗎?簡直不知死活。\"


    “哎喲!疼死我了,你們這些天殺的強盜!”陳氏疼的叫罵起來。她兒子陸金寶趕緊捂住她的嘴。“母親,你別罵了,我們走吧。”


    陳氏大哭“他把我的包袱拿走了,那可是我們最後的銀錢呀!沒有錢我們往後怎麽活!”


    那個錦衣衛已經在包袱裏翻到了一些首飾和銀票,把剩餘的往地上一扔。“活不了就別活了唄,反正流放路上也是死。要不要老子幫你一把?”


    說完他抽出長刀,刀身泛著粼粼白光。


    陳氏嚇得心肝跳起來,拉著兒子就跑。她一口氣跑到陸老太君身邊,眼淚流個不停。


    最後所有人都被趕了出去,排成兩隊,主子一隊,下人一隊。


    一會兒等待他們的將是,陸家人被投入大牢,奴仆們則要被拉去發賣。都沒有人注意到少了幾個小廝和丫鬟。


    她們手上被繩子捆成一串,押解著往外走。天已大亮,附近的人家早被驚動得在外麵看熱鬧。


    隻看見陸家的人,男的戴上木枷,女的戴上手銬。幾十號人被推推搡搡的押出來。


    時值九月,早上的氣溫已經有點涼意。大門口囚車一字排開。


    盧氏動作稍微慢了一點,一個錦衣衛毫不猶豫的揮動鞭子,眼看就要抽到她身上。嚇得她臉色都白了。


    “哎喲”卻見那個錦衣衛的身子向一旁歪倒過去,陸柏川抬腳踩在那個衙役胸前:\"你敢打本公子的女人?你這個狗奴才。\"


    “你算個什麽東西,敢打我?信不信讓你們生不如死?”那個衙役氣狠道。


    “皇上隻是判了我們一家流放,怎麽,你比皇上還厲害,想要趕盡殺絕不成?”陸柏川說完,抬腿又是狠狠一踢。


    那人疼得說不出話。


    其他幾個錦衣衛圍了上來正準備對陸柏川動手,“都給我住手!趕緊上車,別耽誤了時辰!”首領狠狠瞪了過來。


    陸柏川這才鬆開腳,帶著盧氏坐上囚車。


    那個被踩的錦衣衛掙紮了半天才站起來“哼,有你們好看的!”他喘著氣說完,被同伴扶到了一邊。


    他們走到門口拐彎處,迎麵來了一輛馬車,車上的男子長了一雙三角眼。此刻正不懷好意的盯著陸家人。


    來人正是王丞相的侄子,王鄴。


    然後,他發現了陸淨遠。“把他給我拉出來!”下一刻,陸淨遠被人拉了出來。


    “你不是很能耐嗎?陸二公子。瞧瞧這一身行頭,嘖嘖。像個賤民一樣!來人,給我打!”他邪邪一笑。


    陸淨遠知道在他手裏討不得好,罵道“你這個人渣,有本事和我單挑!欺軟怕硬算什麽本事”


    王鄴哈哈大笑,幾個士兵圍住陸淨遠一通亂揍。


    陸淨遠的雙手被捆著,無法發揮。全力用腿攻,很快踹翻了幾個錦衣衛。


    旁邊的陸家人紛紛口吐芬芳。


    “你這個慫包,有本事和我單挑啊,沒種的東西!我呸!”陸淨遠大罵。


    王鄴氣壞了。這貨是屬狗的,嘴賤!他立刻拔刀要上去。


    錦衣衛首領怕事情鬧大沒法交差,他阻止了王鄴,“王督軍息怒,時間不早,本官還要帶人迴去交差。”說著朝旁邊的人使眼神。


    旁邊的人會意,把陸淨遠押上了囚車。


    王鄴呸了一口,扔下一句:“今這事兒沒完,”兩個下人扶著他進了大門。


    他還有任務,急著去陸府搜刮,沒空和這些失敗者們扯皮。


    “小人得誌,我呸!”陸淨遠呸了一口。


    陸府那邊,負責抄家的都是老手,錦衣衛們熟練的分成數隊,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地毯式搜索,開始抄家作業。


    王鄴悠閑的坐在大廳裏,美滋滋的想著今晚去醉紅樓要點哪個姑娘。


    不一會兒手下來報。


    “報告大人,四個大庫房並五個小庫房隻有幾個空箱子,還有幾個花瓶。爛棉被。舊家具,其他的什麽都沒有。”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什麽?豈有此理!”王鄴驚得站了起來。


    這時有個錦衣衛走過來,\"報告大人,什麽都沒找到,小的懷疑,這小院應該有暗道或者地窖。\"


    忙活了一整天都沒搜到多少值錢的東西,王鄴心煩氣躁,這可怎麽向上頭交代。更別說還要分一些給曹公公。


    就算他不想要,但也得有人拿啊!


    \"頭兒,咱們這一趟白來了吧?\"家奴甲問。


    “你給我閉嘴,挖地三尺,我就不信了。都給我挖!”


    王鄴一聲令下,錦衣衛便開始忙活起來。他等了一會兒實在累了,便迴家睡覺去了。


    一睡就睡到了晚上,迷迷糊糊之間。


    忽然聽見有人叫\"頭兒,有發現!”他一個機靈,快速爬起來開門。


    門剛打開,脖子上一痛,他身體軟軟倒下。


    翌日


    錦衣衛們終於在一個廢棄的院子裏挖開了一個地窖。蓋子打開,就有那幾個貪財的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地窖裏放著幾隻大紅箱子,幾個人紅著眼睛衝過去。打開一看,空空如也。隻摸到滿手的灰塵。


    “他媽的!”有人罵道。他不甘心的往陰暗處搜去。突然,借著火把搖曳的火光,看到角落裏有一團陰影。


    其他幾人也看見了,興衝衝跑過去一看。


    \"什麽東西!\"那人大驚失色,趕緊捂住口鼻往後退。


    地上露出了一具屍體,他們看清楚後,臉色立刻變了。


    \"快走!\"幾人手腳並用的逃出了地窖。


    丞相府書房


    王丞相勃然大怒,隨手扔了個花瓶出去。花瓶砸到地上,碎片飛濺,地上的人動都不敢動。


    \"你們這群飯桶!這麽點小事辦成這樣,你們吃幹飯的嗎?\"丞相怒斥道,


    錦衣衛之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大人饒命啊!小的知罪,這次確實是意外。\"


    \"意外?\"丞相大笑,\"那好,你說,簡簡單單的抄個家。倒讓本官的侄子丟了性命!\"


    \"大人饒命,小的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誰做的。\"那人嚇的渾身顫抖。


    \"我要你們有什麽用?連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們有什麽用!\"丞相大發雷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這就去查!\"


    \"找到那人我定斬不饒!快滾!\"丞相怒吼道。


    錦衣衛們連滾帶爬地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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