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傍晚的雪花在風裏旋著,打著鬆枝,一團一團,簌簌掉落。


    地麵上踩過去,埋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坑。


    長餐桌擺著一個一個小小的火鍋,中間擺滿了水靈靈的肉菜丸子,旁邊架子擺著各種調味料。


    今天也是老宅聚餐的日子。


    餘翰跟傭人說再拿點菜來,耿梨白放下手裏的筷子,站起身。“我去吧。”


    餘翰搖搖頭,對著身後的管家說道,“馬上接近年關了,今年來拜年的,又是三條單身狗。”


    “爺爺。”餘婉怡哼哼著,有點不服氣,“單身怎麽了?我還小呢,不著急。”


    她嘴裏說著話,手裏動作不停,眼疾手快又下了一盤毛肚。


    “你再單身久一點,別說瓶蓋了,消防栓你怕是都能單手擰開。”


    “……”


    好好吃的毛肚!


    好脆,她還能再來二十盤!


    餘翰又看著慢條斯理吃著的餘銘,語重心長道,“小銘,你說女孩子間小打小鬧的,過去便過去了。菲雨前兩天還打電話,問你最近怎麽樣。”


    “……”


    “你要實在看不上,我再幫你物色物色別的女孩?馬上三十歲了,你也該考慮考慮……”


    “我有分寸。”餘銘不欲多說,“倒是您,有高血壓,少吃點肉。”


    餘翰淡淡瞟了他一眼,“什麽高血壓,我最近都好好的,這小耿也不知道在哪裏搞的菜肉,靈得很。我都感覺最近身體好了很多,一口氣能爬六樓了。”


    餘銘:“……”


    平時坐電梯都嫌慢的人,還爬樓梯呢。


    餘婉怡哼了一聲。“爺爺,您就不要瞎操心了,大哥現在也就二十七八歲,您別虛長他的年紀,顧好您自個兒的身體才是真的。”


    這個沈菲雨。


    消停了兩個月,又打算開始作妖了嗎?


    想當她大嫂,想著吧。


    廚房裏。


    熱氣騰騰,彌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


    這是特意裝修出來的一個小廚房,裏麵隻有一個係著圍裙的身影。


    她輕手輕腳走了過去,繞到人的身後,雙手捂住對方的眼睛。


    “無獎競猜,猜猜我是誰?”她壓低了嗓音。


    “我猜你是隔壁老王家,樓下拴著的旺財。”


    “嘖,你這嘴巴抹了蜜了吧。”


    她鬆開手,湊著腦袋看著灶台上咕嘟冒泡的鍋。


    “煮什麽了,這麽香?”


    “桃膠銀耳羹,嚐嚐味道嗎?”


    “好啊。”


    餘淮戴著手套給她盛了一碗,拿了勺子放在上麵。“小心燙。”


    耿梨白接過,舀了一勺,吹了吹放進嘴裏,甜甜糯糯的,像果凍一樣的口感,她吃得眼睛微眯。


    “怎麽樣?”餘淮看起來有點緊張。


    “感覺,少了點什麽。”


    “少了什麽?”


    “你嚐一口試試。”


    她舀了一勺湊到他的嘴邊,餘淮吃下去也察覺不出什麽。“這不味道挺好的。”


    “嗯,就差你這一下了。”


    餘淮當即反應過來被調戲了,佯裝生氣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欠收拾是不?”


    耿梨白嘴角漾起弧度,拿過水槽邊的菜,開了水龍頭洗了起來。


    餘淮有些緊張了,看了眼廚房門的方向。“我來吧,等會被看到。”


    眼下身體沒換迴來,他還是有點怕暴露在人前的。


    “先讓你吃點,忙活一晚上了。”


    她扭頭看著餘淮,“給你做份麻辣燙行不,這會兒時間有點趕,下迴咱們再吃火鍋。”


    “好。”


    他確實也餓了,幹脆點了點頭。


    餘淮坐在了廚房內的椅子上,這會兒放鬆下來,身體的疲憊也湧了上來。


    耿梨白把菜肉準備好,讓傭人端過去主桌,又迴來開了火。


    蔥薑蒜爆香,火鍋底料炒了之後加入水和牛奶,水開後根據菜煮熟的難易程度放入食材,最後放易熟的肥牛和毛肚。


    撒上蔥花和蒜末,完成。


    她又榨了一紮蘋果青檸汁,放到他的麵前。


    然後盛了一碗銀耳羹,坐在他的旁邊,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餘淮抽空看了她一眼。“你不去餐廳,在這幹嘛?”


    “某人第一次做甜湯,我不得多喝兩碗。沒想到,你還挺有天賦的嘛。”


    “也不看看爺……我是誰,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吃得鼻尖都冒了汗,耿梨白隨手抽了張紙巾給他擦了擦。


    餘淮接過,表示他自己來就行。


    他隨手一擦,又放到桌麵。


    “不過你怎麽知道這甜湯是我做的啊,而不是那個係統。”


    “這麽難喝……”眼見餘淮表情又開始臭臭的,她忍不住笑了,捏了捏他氣鼓鼓的臉頰。“看你那小氣樣。”


    “咳咳……”


    廚房門口傳來了咳嗽聲。


    餘翰的表情有點不好。


    “小淮,出來。”


    餘淮下意識地想要起身。


    “你先吃著,不夠鍋裏還有,我去去就迴,沒事的。”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加上油煙機的聲音,餘翰隻看到她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臉色沉了下來。


    “嘰咕什麽呢,還不快點出來。”


    別墅裏為了方便餘翰,特意安裝了電梯。


    坐到了四樓,餘翰看著寂靜的樓道,眼裏情緒起伏不定。


    “去看看你奶奶。”


    耿梨白“嗯”了一聲,抬腳走了兩步,身後傳來了餘翰有些壓抑著的聲音。


    “小淮,這世間,從來沒有兩全其美的事。”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迴望了他一眼。“爺爺這是何意?”


    餘翰的眼神跟鷹一樣銳利,“你是餘氏的少爺,哪怕小銘替你走在前麵。有些該扛起的責任,你還是要承擔的。”


    “我知道,您不必多想。”


    她說完這句話便轉過身,朝著上鎖的房間走了過去。


    餘翰站在原地,拄著拐杖,緩緩離開。


    低聲的歎息,消散在空氣裏。


    耿梨白輕輕地將鎖打開。


    換了身體之後,偶爾迴老宅,都是餘淮去麵對老夫人的。


    好在那次之後,老夫人也願意吃點東西了。


    加上她對飲食結構做了調整,時不時送點空間裏的蔬果和肉,力求慢慢滋養身體。


    新的菜譜也通過她的手機,發給了肖劍。


    這會兒一看,老夫人臉色也沒之前那麽差了,臉頰隱約長了點肉,皮膚也有了些光澤。


    裏麵的燈開著。


    門輕輕關上。


    聽到動靜的老夫人轉過了頭,看著她。


    耿梨白想到之前她的歇斯底裏,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


    誰料,老夫人開了口。


    “你不是餘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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