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淡白冰冷,漠然地高掛在夜幕中,寒氣深重,蝕人心骨。

    樹影憧憧,暗影橫斜,遠處營地的火把點點閃爍。

    覃晴叫淺春淺夏扶著跑出去,夜色蒼茫也不知方向,隻是一味慌忙地跑了出去,直到跑了老遠,方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舉目四望,一片茫然。

    淺春喘著粗氣問道:“姑娘,咱們……咱們怎麽辦?”

    覃晴左右四顧了一圈,沉下心來喘勻了氣,這會兒皇帝的宴會還在繼續,大多數的守衛的人都聚在那裏,是以旁的地方守衛難免有些鬆懈,人也稀疏,卻也不能亂走,她們這般淩亂模樣若是撞見了旁人,可是怎麽都解釋不清楚的了。

    覃晴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再過不久,等前頭的宴散的時候咱們再迴去。”

    倒時候各處的大人迴帳篷歇息,覃沛也能迴來,覃沛身邊帶的小廝都是會些武功的,她們總歸是不敢當著覃沛的麵折騰,至於溫氏,始終都沒有反應,想必也是中了迷藥了,她們的目標在她,倒是不用擔心。

    “到底是誰要害姑娘?”淺夏緩過神來,不禁問道。

    到底是誰?

    嗬。覃晴無聲冷笑,自從分家,二房早已與寧國公府沒了什麽臉麵,也根本不為宮中所用,是以他們早已視他們為棄子斷臂。

    白日裏的覃妃是想試探她的態度,卻也是警告之意,後來覃貴嬪帶著她故意去偶遇晉王,甚至直接將她推向晉王,更是明目張膽的逼迫。

    看晉王當時的態度,他並非已與寧國公府沆瀣一氣,或許尚在權衡,是以在她拒絕之後才毫不猶豫就走了,而覃妃有意拉攏之意怕也已非一兩日之事,否則在覃貴嬪推她出去的時候,怕早已迴絕了去。

    當時的那一計叫她強硬化解,覃妃生怕春獵之後再難有這大好機會,所以才直接想出了這樣一計,將爛醉晉王引進她的帳篷,一旦她的名節毀在晉王的手中,那麽晉王無論如何娶她都是娶定了的,而晉王一娶她,勢必能逼迫覃沛再為寧國公府和宮中所用,晉王順理成章地與寧國公府脫不了幹係。

    如此一石三鳥之計,真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隻是如此強硬手法,未免太過操之過急,不僅陷害他們,更是設計了皇子,若是惹得晉王生怒,怕是要適得其反,屆時功虧一簣,怕是又樹一敵愈發艱難。

    覃妃浸淫宮中多年,不會參不透這一層道理,而逼得她鋌而走險的原因,怕是因為……

    覃晴的腦海中不僅浮現出在河灘邊見過的那個眉目淡泊的少年,怕是因為太子歸京,皇後如虎添翼,在宮中的勢力如日中天,卻也是各方蠢蠢欲動動手一搏的時候。

    一手捧起來的言沂過河拆橋,如此情形之下隻能盡快拉攏一個皇子,方才能有與皇後抗衡的力量。

    夜風冰冷刺骨而過,吹進覃晴空蕩蕩沒有穿貼身錦襖的衣衫之,一陣寒氣入骨。

    “咳咳咳……”覃晴忍不住咳出了聲。

    “姑娘!”淺春擔心地看向覃晴。

    淺夏伸手握住了覃晴的手掌,一片冰涼。

    “沒事。”覃晴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淺春見了,伸手就想脫了自己身上的小襖給覃晴披上,“姑娘,我的衣裳給你披著吧。”

    “不用。”覃晴一把抓住淺春的手,“這還是在外頭,你若是脫了小襖脫了讓人瞧見,成什麽體統。”

    淺春不肯,執意道:“那也不能凍著姑娘,淺春不過是個奴婢,叫人看著了又能怎樣。”

    覃晴道:“不行。”

    淺春卻是不管,強行去解小襖上的扣子。

    “你!”覃晴的眉心一皺,正要雙手並上製止,卻是忽聽耳邊傳來一串悠揚低沉的蕭聲。

    “誰?”覃晴一驚,抬頭看去。

    月色皎潔,銀白如紗,覃晴抬眸看去,隻見身前不遠出的林中傳來一陣悉索之聲,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從林子裏頭走了出來。

    月光白蒙,仿若輕霧,鍍在少年俊美蒼白的麵容上麵,好似剔透的羊脂白玉,貴氣難掩,卻不染塵世煙火。

    覃晴的眉心微擰,低眸行禮,“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言湛的腳步緩緩,走走至覃晴身前,“免禮。”

    “謝太子殿下。”

    “再往前走一段,便是父皇與百官宴飲所在,戒備森嚴,姑娘若是再往前走,怕是要被守衛扣住。”言湛負手在後,可依舊能見到握在手中的長長玉蕭,方才的蕭聲便是他的無疑了。

    可皇帝宴飲百官,身為儲君不是該寸步不離的才對,怎麽會在這裏?

    覃晴垂著眸,恭敬道:“臣女無意衝撞,謝太子殿下提點。”

    言湛的唇角淡淡牽了一下,看著覃晴道:“不過明兒就要行獵,再沒一會兒就能散了,你在這裏不容易遇上散宴的百官,可一旦宴散了,各處

    的守衛必定迴防,姑娘若迴去,也很容易被守衛扣住盤問。”

    覃晴聽著言湛的話,這是聽清了她們方才她與淺春淺夏的對話?

    “多謝太子殿下提點,臣女這便迴去了。”

    麵前的人是外男,更是太子,若是叫人看見她大晚上同他在一道,比被人抓到晉王敗壞她的名聲也差不多嚴重。

    覃晴轉過身就要走,言湛看著,淡泊寧靜的眸光動了動,似是疑惑:“夜深露重,姑娘還要往哪裏去?”

    聞言,覃晴的腳步一頓,這個太子,便是聽全了她的話,也不該這般宣之於口吧,莫非還要插手不成?

    事關名節,覃晴的心中戒心頓起,看向言湛,道:“自是迴帳去了。”

    言湛的眼睫垂了一下,略微沉吟,抬眸道:“本宮可以派人去向你的父親傳信,讓他提早出來。”

    月色皎潔,映著言湛坦然的神色,叫覃晴看的一時眼前迷蒙,直直看著言湛,似是要將他看穿。

    這個太子,怕是因為還不知道她與覃妃有關吧。

    “大膽,竟敢這般盯著太子,對太子不敬!”

    覃晴尚未看穿,一旁跟著言湛的內侍已是忍不住斥道。

    覃晴斂目垂眸,道:“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領了,還是不要麻煩太子殿下了。”

    讓言湛找覃沛出來固然是一個好辦法,但若是被皇後知道,起了什麽疑心,她也就不用活了。

    “放肆!”勝德的眼睛一瞪,“太子殿下好心幫你,你竟不識好歹,你……”

    “勝德。”言湛側頭,低低喝了一聲,轉過頭來的眉心微微皺著,似乎有些為難,“那姑娘……”

    覃晴截斷道:“臣女自己會迴去。”

    說著,便後退一步行了禮,“臣女告辭。”

    話音方落,覃晴還沒轉身,便聽一陣腳步聲過來。

    “六姑娘,六姑娘原來你在這兒。”

    清脆的嗓音熟悉中帶著一點陌生,覃晴轉過頭去,隻見一個比她矮了一個頭的小皇子提著燈籠帶著人跑來,脫去了圓潤的臉龐上少了許多的稚氣。

    “九皇子殿下。”覃晴喊了一聲。

    “六姑娘,我可將你好找。”言沂上來,就拉住了覃晴的袖子,轉過頭才看到言湛似的,驚訝道:“誒,太子哥,你怎麽也在這兒?小九給太子殿下請安。”

    言湛看向一臉活潑笑意的言沂,唇角也跟著夠了起來,“出來散散酒罷了,小九怎麽會來這裏?”

    言沂笑道:“迴太子哥的話,小九是來找六姑娘的,我跟六姑娘都好久沒有見了,是以趁著今晚月色好,便想同六姑娘出來一道玩玩。”

    這謊……覃晴不由抬眸看了一眼言沂,算了。

    “哦,是嗎?”言湛唇角的笑意淡淡,眸光自覃晴的身上輕輕而過。

    言沂依舊小的天真燦爛,道“宴快散了,方才小九出來的時候看到皇後娘娘派人在找太子哥,太子哥還是快迴去吧。”

    言湛點了點頭,“好,本宮這便迴去了。”

    說著,轉過身帶著內侍便真的去了。

    “恭送太子哥。”

    “恭送太子殿下。”

    言沂笑眯眯地低頭行禮,偷眼抬起看著言湛遠去的身影,拉著覃晴便往另一邊走,直到了無人安全處。

    “怎麽樣,六姑娘你沒事吧。”言沂鬆開覃晴,上上下下將覃晴巡視了個遍,猶是不太放心。

    覃晴搖頭:“我沒事,隻是淺秋……”

    言沂道:“六姑娘不用擔心她,淺秋老早便發了信號,六哥留給我的人也已經派了過去,他們知道該怎麽做,一定幹幹淨淨。”

    “嗯。”覃晴點了點頭。

    “宴快散了,六姑娘你整理整理,我帶你去尋你父親吧。”有他在場,便是鐵一樣的不在場證明,便是叫人看見晉王從覃晴的帳中出來又怎麽樣,晉王自己喝醉了走錯地兒了。

    聽了言沂的話,覃晴連忙整理這自己身上衣衫,淺春淺夏亦幫忙理著覃晴的發髻。

    言沂微側過身去,道:“這覃妃覃嬪也真太陰毒了,迴頭等六哥迴來了,讓他好好整治她們!”

    言朔……聽到言沂提起那個人,覃晴的手心不由狠狠收緊,咬住了唇瓣。

    “裕王殿下……什麽時候才會迴來?”

    言沂聞言,叉著腰抬起頭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呢,六哥沒跟我說,不過我想,應該也快了吧,我可是真想他呢。”

    言沂兀自歎著,感慨到最後,突然又加問了一句,“六姑娘,你想不想六哥呢?”

    想他有什麽用!

    覃晴的麵色沉沉,整好了衣衫,冷邦邦道:“九皇子殿下,咱們走吧。”

    說著,自己先邁腿掠

    過了言沂走了。

    “唉,六姑娘!”言沂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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