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ikuki”,這是我那吸粉上癮的爹給我起的名字。


    緬語的意思是,野狗。


    勉強活到八歲,來支教的教師可憐我,指著寨口的老桑林說:


    “這寨子最幹淨的樹就是它們了,你媽媽也是在那的小亭子裏生了你,特意避開了大麻罌粟,以後你就叫桑亭吧。


    “在我們華夏的寓意裏,還能解釋說家鄉庇護你呢。”


    1.


    ——桑亭?


    我嗤之以鼻:“我喜歡kuki,太幹淨在這活不下去。”


    這些來支教的是不是腦子有病,什麽想不開的人才需要家鄉庇護。


    毒鬼,還是匪幫?


    直到割據武裝軍動亂,肩扛五星紅旗的軍隊雷厲風行接走了支教團,連槍響都沒讓這群人聽見幾聲時,我才明白她們嘴裏的“家鄉”和我的不一樣。


    武裝軍看到那支軍隊出現,連槍都不敢抬一下,也難怪一群刀都不會玩的讀書人有底氣來這助人為樂。


    但我沒生在那片土地。


    我的國籍把我釘在了這片罌粟田大麻地,動亂的匪頭子擄走了寨子裏所有的孩子,要組建一個“童子隊”,說是從小養的狗更忠心,還比大人更容易接近目標。


    那些大頭兵教官,或者說“馴狗師”,喊我們“狗崽子”,完不成訓練就抽鞭子,每個月末都要上擂台動刀子血拚。


    昨天還嘻嘻哈哈一起分餅的夥伴,今天就要相殘。


    受傷的“狗崽子”得不到藥,發炎死了便喂狗。


    活下來的“狗崽子”惹了事,喂了毒當消遣。


    ——人命,怎麽能這麽賤?


    為什麽那些支教老師蠢兮兮的還有人護著,可以滿腦子天馬行空、不切實際,連槍響都下意識以為是放鞭炮?


    ——明明都是人。


    又一次月末前,我登上訓練營的瞭望台,呆呆地看皎潔的月。


    那是這片土地上最幹淨的存在。


    我看見它就能靜下心,不用再思考明天是生是死。


    上下鋪的阿峰找到我,塞給我一塊硬餅子,和我並肩坐在瞭望台邊,晃著腿,抬頭就能看見那綿長的邊境線。


    “我以前聽老教師說,那邊的國家沒有毒花,也不用擔心睡著睡著被人拎起來一槍打死,小孩子吃飽穿暖,還能免費上學。”


    阿峰用力咽下餅,指著邊境線的那頭。


    “kuki,聽說那邊人最大的煩惱,就是明天吃什麽,吵架都是豆漿鹹甜嘞。”


    我看他:“豆漿是什麽?”


    阿峰搖頭:“不知道,等我出了這鬼地方,一定要去那邊嚐嚐。”


    “出去?活著出去嗎?”


    “當然是活著出去,到時候咱們一起活著去看!看看那些人是怎麽活著的。”


    阿峰攥起拳,對著月亮揮了揮,髒兮兮的臉鍍上月光,偷來一片皎潔美好。


    “……好。”我點頭。


    可惜第二天,他就死了。


    在擂台上被對手割喉,屍體喂了狗。


    我挑了個刮南風的夜晚,燒了阿峰的舊衣服,看煙被卷去邊境線。


    希望他下輩子,能投生在另一頭的土地上。


    2.


    苟且兩年,我終於活到了十歲。


    訓練營的訓狗師對我起了歪心思,在遞給我的飯裏下了新進的成癮品,我發現後和他大打出手,被抽了幾十或者幾百鞭子,丟在了訓練營口。


    傷口發炎,燒的迷迷糊糊。


    “是個小孩,估計是這些匪頭子養的童子軍,淨搞這些有的沒的。”


    “老板,您小心些……”


    兩道不同的聲音,聽著是女人。


    訓練營裏什麽時候有女人了?


    “不要緊。塔坨的生意捏在我手裏,傷了我他們活不過這個秋天,這孩子多半是被丟在這等死的。”


    有隻手擱在我的頭頂,撫摸過我微微帶燒的額頭。


    有什麽碰撞的聲音,微涼的玉珠擦過臉頰,我努力抬頭。


    看朦朧的月光暈染在那個人平靜的側頰上,洇潤溫和的雙眸,眼睫長而疏朗,連投下的陰影都靜謐。


    啊……我這是要死了,出現幻覺了嗎?


    幻覺裏的人真好看,跟月亮似的,這樣的話死也不是不行。


    “這孩子傷口發炎了,給他打一針。”


    幻覺裏的月亮開口,輕輕歎了口氣:


    “別怕,再忍一忍。”


    我勉強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便暈了過去。


    這樣死了好像有點遺憾。


    月亮……


    還沒看清楚。


    3.


    再醒來才知道不是幻覺。


    幫忙處理傷口的是匪頭子塔坨的醫生,能命令他的人隻有塔坨。


    馴狗師陰陽怪氣,說我真是好命,遇上了個大人物,撿迴條命。


    大人物……


    幾天後我能下床,便偷溜去看。


    塔坨把貴客安排在了最核心的區域,但沒有派人把守。對方自己的人圍起小樓建築,用的武器比非正規的匪軍更先進。


    我無法靠近,隻能站在廊下踮腳看,等了好久才見塔坨的心腹來請人,有個女人開了門,再有個女人推出一個坐輪椅的年輕人。


    沒看清臉,隻是一個影子就讓我屏住唿吸。


    一個人的氣息獨特又難以改變,我不會認錯。


    輪椅上的人敏銳地看向我,對視瞬間似乎笑了下,一行人駐步,她身後那兩個女人側身警戒。


    露出的腰部和大腿肌肉緊繃結實,線條清晰流暢,刀疤深淺不一,警惕掃來的眸光銳利壓迫,都是帶著血味的狠角色。


    我後退半步,本能炸毛。


    青年擺擺手,一行人離開了。


    我又有點懊悔自己的後退,她怕是對我沒什麽好印象,但很久以後的某個下午,陽光正好,我讀書時跑神,問老大她記不記得這件事。


    彼時她正撫摸著膝上打唿嚕的橘貓,聞言輕笑。


    “隻記得你當時眼睛亮晶晶的,小狗一樣,不會是壞孩子。”


    4.


    貴客和塔坨的生意談完了。


    我以為她要走,本想賭一把趁雨夜逃出去,卻聽見火並的槍聲。


    原來是這個生意談完了。


    塔坨完了,生意崩了,營地也玩完了,他還想讓童子軍送死,我接刀瞬間就反水割了他的喉嚨。


    塔坨一開始培養我們就是為了好接近目標殺人,現在因果輪迴,他也算得償所願!


    但這都不重要,我抹了把臉上的血水雨水,衝去訓練場。


    雨夜的天上沒有月光,我追逐的月亮落在了身旁,直覺告訴我要去找她,才能洗淨肮髒彷徨,擺脫故土之上的流浪。


    抱著這樣的執念,我棄刀跪在了槍口下,向貴客磕頭投誠,賭我逆天改命。


    訓練營的人見狀,對我破口大罵,要多髒有多髒,我應激地攥緊拳,想起這些年的磋磨。


    廊下人終於動作,她從手下那取槍,“嘭”地一個點射解決了叫罵最大聲的人,連氣息都沒有亂分毫。


    “來我這,孩子。”


    我怔愣後靠近,聽她感慨:


    “你看,他們也會怕槍,也會尖叫,也會求饒,沒什麽不一樣。”


    她把上膛的槍遞給我,身後那兩個女人警惕地移動腳步,隨時準備卸掉我的槍,或者替她擋子彈。


    但輪椅裏的人隻是笑笑,並不在意:“去吧,開心點。”


    槍聲響起,我殺了所有求饒的“馴狗師”,濕漉漉地跑迴她身邊,努力把槍擦幹淨。


    “留著當紀念吧。”她道。


    “謝謝……”


    “給這孩子拿條毛巾,迴家再換衣服好嗎?”她看向我。


    ……迴家。


    我腦子空白了幾秒,意識到她耐心等我,忙點頭胡亂“嗯”著。


    “嗤。”她身後的女人笑出聲,被另一人曲肘懟了下才安靜。


    一切收尾。


    我拿著幹燥的毛巾,在上車時捂住發燙的耳尖,聞見悠遠沉靜的熏香,隻敢悄悄覷她。


    她正靠在座上閉目養神,月光灑在車窗上,又滲過車窗輕輕落在她的臉上,散去了幾分淡漠威嚴,再複溫潤從容。


    “我給你做個身份,放下一切去讀書,考個大學怎麽樣?”


    我聽她說話,瞬間懵了,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跟您。”


    她似乎沒想到我是這種迴答,睜開眼瞧了我一瞬,露出點興味。


    我覺得自己的一切想法都被看透了,頭皮發麻,但她又善解人意地閉上眼,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你可以選或者不選,但不能沒得選,我給你留一條路,什麽時候厭倦了,就去陽光下生活。”


    她周全又寬容:“現在,就先留在我身邊試試。”


    我忙點頭,躍躍欲試的欣喜。


    “對了,你叫什麽?”


    “……桑亭。”


    這一刻,我突然慶幸我有一個幹淨的名字,也能說出這個名字。


    像一隻髒兮兮的流浪小狗,忐忑地洗幹淨爪子觸碰施舍者的衣角,希望能給她留下好印象。


    我會很乖,有足夠鋒利的毒牙可以利用。


    你會滿意我嗎?


    我疲憊地入睡,夢裏真的變成了一隻小狼狗,正苦惱地圍著水窪打轉。


    因為水裏藏進了月亮,它卻怎麽都撈不出來,碰一下還會把月亮弄皺。


    急得汪汪叫。


    5.


    我如願改了國籍,進了學校又留在她身邊。


    但霧港的事務多如牛毛,有些甚至比訓練營見過的事還黑,我累得幾乎喘不過氣,含著戒煙糖的允白姐挑眉看我:


    “這才哪到哪,老板剛接手霧港的時候天天死人,兩天不合眼都是有的,現在已經算好了。”


    我鬱悶地趴睡在桌子上。


    “這和我想的不一樣。”


    允白姐笑了笑,她也看透了什麽,意味不明道:“那就走吧,去找個更幹淨的地方窩著。”


    我心裏一顫,垂下眼不敢看她,迷迷糊糊睡著。


    月亮啊月亮,你掉下來我也撈不到呀,要不你還是迴去天上吧,我不需要擁有你,隻要每晚能躺在月光裏晾晾肚皮就滿足了。


    哎,好難啊。


    小狗咬尾巴,把自己氣醒了。


    披著的外套要掉,我眼疾手快地撈住,看老大正在一旁看走貨的報表:“您……”


    “跟我去個地方。”她說。


    6.


    福利院的小孩子吵吵嚷嚷,被養的白淨可愛。


    我一直聽說這個地方,但從沒來過,親眼見了才意識到真實。


    “你留在這吧。”


    她遞給跑來獻寶遞風車的女孩一顆糖,唇角的笑還未散。


    我沒說話,沉默地看她離開。


    7.


    福利院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飯睡覺,想明天怎麽玩,想那道題怎麽解,安定的不真實。


    睡覺時被頑皮的孩子驚醒,我還是本能摸向枕頭下。


    沒有槍,隻抓到了幾顆糖果。


    “小亭哥哥,老師喊你吃晚飯呢。”


    “我知道了。”


    我說不出哪裏不對,吃飯時也感覺坐立不安,終於向教師詢問。


    “珩老板啊,那可真是個好人,是她幫我解決了搭訕圍毆我的人渣,不然真叫那群人逃了,他們有靠山嘞。”


    “這個福利院,沒有她周轉,資金也不可能到位這麽利索,這麽輕鬆,都要走關係的。”


    “啊,昨天那個女娃兒的媽媽不是求到了我們這?老板讓人接走了。”


    昨天有個女人跪在院門口,說年幼女兒被繼父強暴數年,她們已經周轉了數個地方,沒有人敢幫,沒有部門敢接。


    那個繼父,是個關係複雜、牽連諸多的大人物。


    “老板要搭手?可麻煩。”


    “啥時候見死不救過,太可憐了母女兩個……”


    這裏的人不用槍炮,殺人更喜歡用看不見的“刀”。


    槍支被更委婉的暴力代替,靈魂被囚禁在在冠冕堂皇的巨石下,血不留在明麵上,人死在繁華燈光看不到的地方。


    刀光血影糾纏在富饒之下,被塞進大多數人看不到的角落,已經比那片戰火大麻地太平了上百倍,但也達不到福利院裏的這種太平。


    這種安定,是因為有人在遮風擋雨,連潮濕的氣息都蔓不進來。


    “吃飯吧,咱們也幫不上忙。”


    “小亭,吃飯……哎,跑去哪?!”


    我突然起身往外跑,在福利院自由快樂的風車聲中奔向月光。


    是的,現在的我幫不上忙。


    因為殺死暴力,就要掌握更大的暴力。


    陽光也無法輕鬆照進保護傘裏,要撕碎才能驅散潮濕與陰霾,重建一片安寧。


    8.


    “我,我還是想待在您身邊。但我不適合那些文活兒,我想建一個不一樣的訓練營,效忠您的。”


    “為什麽?”


    換季時她生了病,剛吃完藥,因為藥效帶上點疲憊,隻緩慢撥著玉珠,時不時咳著。


    “那對母女怎麽樣了?”


    我像是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她想了想,挑揀地迴答:“很快了,隻要沒了用處,更上麵的人會把他丟掉和我換更大的利益。”


    “那她們能給您補上這部分利益嗎?”


    “我不需要,”她淡淡的,“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我抿唇,終於看透:“月亮身邊總有雨雲,但幹幹淨淨。”


    她咳了幾聲:“月亮可不幹淨,滿身溝壑,也不發光。”


    可月亮把光帶給了我。


    這話太肉麻了,我說不出口,隻靜靜看她。


    “留下吧,你想做的事和允白瀚白說。”


    她讓步,眉眼間還是疲倦。


    我知道她原本想讓我離開,她從始至終不缺我這把刀,是我想要這個持刀人。


    “汪汪汪!”


    夢裏的小狗趁月亮升起,偷偷摸了一下,心滿意足地轉圈圈。


    9.


    老大下令,訓練營建的非常迅速順利,要什麽有什麽。


    我有點詫異:“他們這麽好說話?”


    允白姐笑眯眯的:“不好說話的都死了。”


    “……”


    總歸,老大就是老大。


    獨攬大權,說一不二。


    10.


    我跟她五年,過了五次正式的生日,禮物也都是最想要的。


    福利院的老師問:你不迴來了嗎?


    我說:那裏生活很安定,但不是我想要的,我融不進去。


    異類就是異類。


    我說:老大在哪我在哪。


    11.


    “很少有存在是永恆的,人也很難接觸到那部分永恆。”


    不記得是哪一天老大和人聊起,被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半薅住了。


    因為對這話深以為然。


    或者說,我對老大所有的話都深以為然,隻是對這話的印象格外深,想來是因為感同身受,又自覺幸運。


    我崇拜、孺慕、忠誠這個人,這是我觸摸永恆的唯一途徑。


    最幸運的,我已然堅定地走在這條永恆的路上。


    小狗在月亮下生活的很快樂!


    而且月亮下隻有我一個快樂的小狗,不管撒潑打滾還是闖禍,都被溫溫柔柔地照著。


    12.


    沒人告訴我,小狗也要和二寶爭寵。


    新來的二寶很乖,我也喜歡,但我也討厭。


    沒人喜歡月光被分享。


    我沒那麽大度,但老大表現出接納,我知道我該選什麽,也知道她想看到什麽。


    我在病床前邀請他進入我的家,裝作情願的同意。


    但老大摸了我的頭,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那天晚上我怎麽也睡不著,翻來覆去聽見的都是那小鬼親昵的“姐姐”。


    可惡。


    今晚沒有月亮,小狗嗚嗚嗚。


    13.


    “知道你沒睡。”


    亮起的小橘燈散出熏香,她停在我床邊,手裏拿著本故事書。


    “要聽故事嗎?”


    我瞪大眼,要坐起又被她示意躺好,聽她講童話。


    有一些她也沒聽過,頓了下便從善如流改了結局,讓我從昏昏欲睡變得欲言又止和困惑。


    “沒有合適的繪本,以後再講……”


    她對我表現出歉意,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不擅長講童話故事,也沒聽過哄睡的歌。”


    “……”


    我幾乎是震驚了。


    哼歌?


    誰?


    老大給我哼?!


    天咯咯,我這是沒醒吧,怎麽敢做這種夢,太超現實了點。


    “不不不……”我慌忙搖頭,她詭異地沉默下來,我才察覺有嫌棄她哼歌難聽的嫌疑。


    蒼天可鑒,老大就算五音稀碎我也能聽出天籟來,我隻是被嚇的。


    “老大,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說?”我後知後覺。


    “唔……”


    我很難在她臉上看到猶豫,心有所感地沉下心,勉強笑道:“是小五的事嗎?我會照顧好……”


    戛然而止。


    她摸了摸我的頭:“小亭,你不需要多懂事。隻要我還活著,就不需要。


    “我來是因為當年沒有給你講過,那時候不懂這些,所以現在想補給你,不是因為別的。”


    我好難受,不想裝成乖巧溫馴的樣子,任由自己委屈。


    “我不喜歡……”


    “我知道。”


    她輕輕拍拍我:“給我點證明的時間好麽,是世界上多一個人愛你,不會是來和你爭奪。”


    “嗯。”我點頭。


    “睡吧。”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在她這裏,不會哭的孩子,也有足夠的糖吃。


    “姐姐……”


    她頓了下,暖黃燈光纏蜷眸中笑意,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微涼的十八子小心避開了我的麵頰。


    “我在呢。”


    不知怎麽,我緊繃的神經瞬間鬆下來,闔眸安睡。


    夢裏的夜晚沒了烏雲,星空晴朗,月亮好大好圓好漂亮!


    小狗在桑樹林裏撒歡,昂首挺胸地向每一朵野花嘚瑟炫耀。


    又追著尾巴轉圈,好像開心極了卻沒人傾訴,隻好追上自己再分享一遍,得到雙倍的歡喜幸福。


    最後,小狗搖著尾巴對月亮說:


    “汪汪汪!”


    明天又可以精神抖擻地拆家啦。


    14.


    期中考試又考砸了,就是老大也要被班主任談話。


    我好難。


    “孩子中考怎麽辦,六十分……”


    “至少及格了,老師。”


    “滿分一百五。”


    “唔……”


    老大好像更難。


    溜達在辦公室門口,我亂瞟牆上的手抄報——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我踮腳向辦公室偷看,正好對上老大的視線,對她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


    她無奈極了,轉頭繼續聽班主任的囉嗦。


    桑亭。


    吾心安處是吾鄉,桑梓亭下避雨雪。


    這個名字,好像也沒起錯。


    趕上了趕上了,假期零零碎碎的熬出來,寒假前應該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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