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水中黑暗幽深不同,眼前的龍穴一片光亮如晝。


    這座像是被掏空山體而形成的巨大巢穴中,隨處散落著發出瑩瑩亮光的夜明珠。


    四周峭壁如削,怪石嶙峋。石壁被歲月侵蝕得斑駁陸離,仿佛訴說著無數古老而殘酷的傳說。


    洞頂鍾乳石倒掛,猶如巨龍的利齒,閃爍著幽冷的光芒。不時有水滴落下的滴答聲,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尤為清晰,也襯得這方空間越發空曠深沉。


    偶爾傳來風穿過洞穴的唿嘯聲在空曠的洞穴中迴蕩,更增添了幾分淒涼與悲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讓人不禁感到一陣壓抑。


    珠子在手中劇烈跳動,掙脫了她的手,自行向洞穴深處飛去。


    陳夜立馬拔腿跟隨而上。


    一路上,龍骨屍骸堆積如山,每一具都散發著沉重而滄桑的氣息。


    這些龍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機,但它們的形態依然保持著昔日的威嚴與力量。


    巨大的龍頭骨骸粗大破碎,尖銳的龍爪依然銳利如新,仿佛隨時都能撕裂空氣。


    龍鱗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幽暗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星辰,訴說著龍族的輝煌與隕落。


    像是要將心中那股悲壯與壓抑感盡數泄出,陳夜不可控地發出一聲長嘯。


    聲音久久迴蕩在洞穴裏,與反射的迴音交織混夾,像是有萬千巨龍同時發出聲勢浩蕩的龍吟,震徹雲端。


    末了,她抬手拂去臉上的蟻癢,才發現這是屬於那條獨自在無限深淵度過千秋歲月的黑龍最後的眼淚。


    縱然她本身沒有如此強烈的情感,也被眼前的淒涼悲壯的景象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這群曾統治著萬物生靈的主宰者,千億個輪迴後,世間更無它們存在過的蹤跡。輝煌往昔已盡,成為一堆骨骸靜靜地躺在這裏,看著世間終也將像它們一樣,從無盡榮耀,走向滅亡。


    春風若有憐花意,可否許它再少年?


    輕輕撫過龍骨下未孵化卻已成了化石的巨大龍蛋,陳夜輕歎了一口氣,心中被一股酸澀占滿。


    哪怕沒有龍珠,正常人看到此情此景,亦忍不住難過哽咽。


    珠子已經往深處竄去,陳夜沒追上,隻能打開手電,一路摸索往內。


    洞穴內非常寬闊,岔道不多。想來它們以前多也是喜水,洞穴應該是其繁衍和休息用。


    通道兩邊的石頭鑲嵌著許多發光的石頭,如玉床一般的玉石亂七八糟地堆放著。還有那已經完全氧化看不見本來顏色的金屬。


    偶爾還能撿到一兩塊堅硬鋒利的巨大龍鱗,在瑩光下泛著微弱的光芒。


    在一處寬敞的獨立空間,她追上了那枚珠子。


    那個看似房間一樣的空間,還沒走近,陳夜就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氛圍。類似道長見到道觀,和尚見到寺廟,迴家走進祠堂的那種誠敬肅穆的感覺。


    地麵中間有一塊雕刻著古老而神秘的符文的石塊,上麵有一尊巨大的黃色玉石雕刻而成的金龍盤旋著。


    身後幾麵牆壁上也畫滿了形狀奇異的紋路。


    室內四角各擺著一方玉石雕棟,上麵綴滿珍珠和金子的方台。


    方台上立著黑、青、紅、白四座不同顏色玉石雕刻的龍形雕像。


    那雕像看上去十分逼真,栩栩如生,須發纖毫畢現,竟有幾分像真龍駐守在其上。


    四側散落著一堆堆的珍寶,黃金寶石珍珠貝殼珊瑚,數不盡的財寶。


    若是哪個海盜見著,定要連夜開著航母來打包帶走。


    在陳夜打量這裏的布置時,那顆珠子不知圍著這幾尊雕像轉了多少圈,最後沒入了北方位的黑玉龍雕中。


    玉石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倏忽而散。


    一聲悠遠低沉的歎息聲響起:“此間喚為龍息寶閣。吾已歸巢,龍珠與二鱗是吾的謝禮。至於是用於正邪何道,一切自有定數。此間珍寶,亦可悉數帶走。吾最後一程,欲將一切歸還於天地,不必相送,且迴吧!”


    陳夜走過去,點了點它的爪子。


    指尖下傳來一片玉石的清涼感。


    “我還有點事想問你,先前在藏區聖山,你往下竄啥?”


    一道冷哼響起,“中途有他人欲截取吾之力量,所幸汝非蠢鈍之人,順利將吾帶迴龍窟。”


    陳夜挑了挑眉,聽它的氣息漸弱,連虛影都幻化不出了。怕是解釋不完誰要截取他力量。


    關於藏區的信仰,從來都是眾說紛紜。是有人心中的聖地,亦有人看作一切邪惡的起源。


    如今到了這裏,任務算是完成了。


    它如今應該算是死了吧。


    一切歸還於天地的意思,是不是指很快就能春迴大地?


    那貨架上的星艦,她還要攢錢買嗎?


    這一屋子的黃金好像不少呢。


    它說可以卷走哎。


    “待吾消散,此地便會毀去,龍窟會再次下沉,速速離去。”


    為什麽是再?


    難道世人先前一直沒有找到能論證龍確實是存在的證據,就是因為它們的屍骸全部堆積在這處巢穴,而巢穴一直處於某處未知的深海底處嗎?


    “從吾歸位到龍穴崩塌,隻有一盞茶的時間。已經過了大半,速走!”


    來不及再問什麽,陳夜在小飛鞋上飛快地記錄了此地位置,萬一哪天她還能來再看看呢?


    此時,小飛鞋的使用時間已經刷新。已經過了夜間12點了。


    沒有小飛鞋,靠飛行器,沒有導航,根本迴不了家。


    眼看黑龍催促的聲音再度響起,她隻好抄起四周的寶物,悉數裝進空間。


    不要白不要。


    不要它也是要拖去沉海的。


    以後自己會記得給他供香的,大好人——大好龍啊。


    以後誰要再說黑龍是不祥,她就讓海裏那頭巨章來,轉著圈扇他!


    在啟動小飛鞋前,一聲悲壯的龍吟衝天而起,其聲如鍾,撼動天地。


    “吾乃天地之精華,血骨天賜。今以身祭天,引氣歸地。欲換乾坤清寧,春風再臨。言出行誓,天地為證!願山河無恙,四海皆安。”


    龍言悲壯,整個龍窟開始搖搖欲墜。岩石碎裂,石塊紛飛,塵封彌漫,整個空間仿佛都得承顫抖。


    聲勢浩大的巨石連番墜落,聲聲哀吟迴蕩在穹頂崩塌時久久不散。


    世間再也沒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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