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入目盡是殘磚斷垣如同廢墟的城市裏,坑窪不平已然找不到道路。彌漫在空氣裏的積水小窪裏各種生物及屍體腐臭的氣味,夾雜著血腥味,口罩根本抵擋不住的惡心味道一股一股的向陳夜的口鼻裏衝。


    唿……唿……唿……


    耳邊是急速的唿吸聲,還有身後傳來低沉的嘶吼聲。


    陳夜頂著發麻的頭皮,帶著陳宸憑著求生的本能向前奔跑,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喪屍,張牙舞爪的往他們追趕著。


    陳夜迴頭看一眼身後的喪屍,他們像死魚一樣,白著沒有色彩的眼睛,搖晃著遲緩的軀


    體,身上的衣服已然破敗如絮,沾滿了腥紅的血液。


    裸露在外的灰白色皮膚已經潰爛,露出青黑色的傷口,腐液不時從黑洞洞的傷口裏滲出,黏在破碎的衣絮上印出一層層的痕跡。他們肢體僵硬,控製不住的雙手為了保持平衡,揚起在身前亂晃。


    數量之多,一眼望不到盡頭,她不禁頭皮一陣發麻。這些毫無表情的生物,沒有絲毫畏懼和理智,隻有對血液的無限渴望。


    陳夜扭頭看向旁邊速度稍後於自己的弟弟,他拖著一瘸一拐的右腿,努力的追上她。


    陳宸的唿吸聲又急又響,似乎快要把肺都唿出了口腔,豆大的汗滴不停地從他的額上流下來。身體又沉又重,長時間的奔跑讓他的左腿根疼得快支撐不下去了。


    “姐,我跑不動了。”


    陳夜一把把他拉住,讓他把大半重心支在自己身上。“小宸,再堅持下。我們需要找個能躲避的地方。”


    陳夜快速環視了一圈四周,陳了前麵有一片殘樓,周圍並沒有什麽合適的藏身地方。她又迴頭看了一眼身後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越來越近了。


    她緊了緊手中的鋼筋條,感覺有些絕望,對未來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看著越來越近的喪屍群,她一把攙起弟弟的手,“小宸,快跑!”


    地上已經找不到路,四處都是建築崩塌下來的廢料堆積,橫陳如山的屍體,阻擋了她快速奔跑的速度。


    突然,陳宸被腳下的石塊絆倒了下來。


    他的眼睛發紅,嘴唇幹裂,淚水和著汗水在他灰黑的臉上流下來。“姐……姐,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你快走吧。”


    陳夜蹲下來,伸出烏黑的手快速抹去陳宸臉上的淚和汗。然後抓起他的手,把他手裏的鋼筋條接過來,隨即腳撐旋轉把身體轉向,一把往自己脖子上一搭,把他背起來。


    她的小宸真輕啊,一米八五的男孩子,本長著這個世界最溫和的臉,如今雙頰凹陷,身體各個部位摸不出一塊肉,仿佛一具骷髏骨架。


    她忍下難過,背過握著鋼筋條的手托在他的臀下,“抱好我。”


    陳宸伏在陳夜的背上,雙手環著她瘦削而結實的肩頭。三年來,他的姐姐已經從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變成如今這樣堅強而冷酷的女子。她剛剛替他淚的手已經全是繭子。


    陳宸閉著嘴巴努力不讓聲音哭出來,止不住的淚水一滴滴滑落陳夜的頸背。


    陳夜感知到背上的溫熱,略停了一下,然後往上托了托他。“小宸,別哭!”


    身後的喪屍一直在追趕著他們,還有從旁邊包圍過來不斷增加的喪屍群,如同出巢覓食的野鬼。邊上不時有被襲擊的尖叫聲,還有求救聲。


    陳夜咬緊牙關,氣短令她的胸肺劇烈的發痛。她調整唿吸,雖然於事無補,聊勝於無。


    突然,她停了下來。


    殘樓裏開始湧出一隻隻麵目森然的喪屍。


    他們被包圍了。


    陳宸在她身上用力的捏著她的肩,身體哆嗦了起來。


    一時間,絕望鋪天蓋地襲來。陳夜環視了四周向著自己漸漸靠攏的喪屍群,又緊了緊手裏的鋼筋條,心中不由得一陣悲涼。


    她慢慢放下陳宸,轉過身輕輕抱著正在哭泣的男孩子。她拍了拍他的背,輕聲笑著說:“小宸,不跑了。我們,就到這吧。”


    陳宸一聽,低頭看著她肮黑的臉。她的眼眶發紅,嘴角有笑,突然他也笑了起來,“好,就到這吧!下輩子換我來保護姐姐。”


    陳夜轉頭看著離自己還有二十來米的喪屍群,這些看似沒有智慧的生物,如今正把自己和陳宸包圍成了一個圈靠近。死亡的腐敗氣味從他們的身上傳來,直衝鼻腔。


    她又抬頭看了看依舊灰蒙蒙的天,沒有風。耳邊是喪屍群發出的粗重喘息聲,以及自己和陳宸的唿吸聲。


    她咬緊牙關,看著某處遠方,她這一生不長,看盡了人生百態,又悲又忿。嗬,這所謂的至親,所謂的血濃於水。


    真是可笑至極。人比喪屍還要可怕。


    她又看向陳宸,這三年來,她從屍山血海裏踏出來一條路,帶著他艱難度日,如今都到盡了,就要解脫了。


    她把手裏的鋼筋條遞了一根給他,說:“對不起了小宸,沒能保護你到最後。”


    陳宸接過手,已經沒有時間說話,最前麵的喪屍就要到眼前了。腐臭的氣息熏得他眼睛生疼。


    他大半的重心都在左腿上,殘廢的右腿輕觸地麵穩住身體。他用力揮動著鋼筋條,擊中最近的喪屍的頭顱。


    頓時惡臭的爛肉橫飛,青黑的液體從它的頭顱流了出來,可它毫無感覺,揚著雙手,呲著尖細牙齒要向他撲來。


    陳宸再揮向它的手,一一的擋開。喪屍太多了,從四麵八方湧來。


    陳夜貼著陳宸的背,她的力量比起陳宸要大得多了。她揮向離她最近的喪屍用力一擊,正落在它的頸脖上,伴著那腐爛的肉塊彈了開來,一顆呲著牙白著眼的頭顱掉了下來。它的軀體在力道的作用下,倒了下來。


    陳夜雙手緊握著鋼筋條,建築廢料裏能找到這種堅硬的鋼筋做為武器,在麵對喪屍群時,一點上風都不占。她一擊掃倒一隻,另外兩隻趁著空檔又湧了上來,隻能不停的揮動鋼筋條阻擋。


    離得太近,她看到它們牙齒裏的血水,腥臭又惡心。


    因太用力,她的虎口已經裂開,滲出了血絲。血腥味刺激著喪屍群,發了瘋一般向他們湧過來。


    十幾隻喪屍不懼他們的攻擊,一下湧了下來,她的手和身體被喪屍包圍撕扯。它們的力氣巨大,她感覺自己就要被撕碎,無邊的痛楚傳來,耳邊傳來了陳宸的吼叫聲。


    她轉過頭看向陳宸,此時他早已被5-6隻喪屍撕咬,肮髒而破舊的衣服上滲著深色的液體。她知道那是血,他的嘴唇裂開滲著血,雙手已經被緊緊拽著啃咬著。


    他扭頭看著她,嘴裏痛苦的叫著,“姐……姐,我……沒事。”


    她絕望的嘶叫著,“啊……小宸!”她抬腿去踢撲向自己的喪屍,踢倒一隻,她麵前空出的地方隨即有更多的喪屍湧了上來。她被包圍和緊緊抓住,無法動彈,她又急又痛,眼睜睜的看著眼前正在被撕咬的陳宸,還有近在咫尺的尖牙越靠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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