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左傾顏領著眾人,來到陽城最有名的濟世醫館。


    自西秦軍隊入駐陽城後,陽城百姓雖沒有像其他城鎮的百姓一樣,被西秦軍大肆屠戮,可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還是大白天,街上的商販和行人卻明顯減少了許多。


    唯獨濟世醫館依然人滿為患。


    人們可以少吃點飯少逛點街,可家中病人卻不能少吃藥。


    一入醫館,一個年長的女醫瞧見蟲草,即刻起身。


    蟲草朝她點頭,帶著左傾顏鑽進了一間無人的房間。


    很快,那女醫又喊了其他醫者進房,幾人排成一列,畢恭畢敬朝著蟲草施禮。


    “徒兒拜見師父!”


    當著左家人的麵被人喊師父,蟲草總有些關公門前耍大刀的感覺。


    麵頰一熱,說話都舌頭打結,“你們、都、都免禮、免禮了。”


    左兆熙忍不住笑出聲來,蟲草聽見他的笑聲,臉更紅了,惱羞成怒扭頭瞪他一眼。


    可一對上他狂妄不羈的眼神,蟲草不知怎麽的,又蔫了,到嘴的話一句也罵不出來。


    那股與生俱來的敬畏感,死死壓製著她。


    有女醫手腳伶俐給他們幾人安排上熱茶。


    “師父怎麽親自來了陽城?”


    “師父早說要過來,我們提前給您接風才是。”


    麵對眾醫者的熱情,蟲草擺擺手,重咳一聲,退後一步讓左傾顏露臉,“我這次來陽城,是陪著師父過來辦事的。”


    幾人麵麵相覷,眼底露出震驚之色,“原來是師祖,請受徒孫一拜!”


    噗——


    左兆熙再也忍不住,剛進口的茶水噴了出來。


    十六歲的師祖,真是天下第一奇觀。


    “嘶——”


    突然,左兆熙大腿肉狠狠一疼。


    一抬眼,就看見左傾顏鎮定自若,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搭在他大腿上,指尖用力過度,微微發白。


    眾女醫有些嫌棄地看著一直發出奇怪叫聲的男人,其中一人走了上來,毫不客氣收走他的茶盞,“既然茶水入不得口,那公子還是別暴殄天物的好。”


    在幾人意會不明的笑容下,左兆熙臭著臉硬扛,“確實,難喝死了。”


    左傾顏笑著執起杯盞,輕抿了一口,紅唇輕啟,“可惜,喝不死你。”


    “你——”左兆熙磨著牙,便見左傾顏慢悠悠起身,開始指點幾人在最近實操過程中記錄下來的疑難點。


    很快,身邊都是女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


    他和雲溪被徹底晾在一邊。


    一整日,左傾顏和蟲草都躲在濟世醫館,帶著麵紗,幫著解決一些疑難雜症的重患。


    左兆熙打著盹兒,看著對麵的雲溪打坐,隻覺得這“義弟”性情真冷得不可思議,不管自己跟他說什麽,他的迴複永遠是沒有最簡,隻有更簡。


    好不容易等到日落西山,左傾顏才從房裏走出來。


    他興致勃勃問道,“走了?”


    “嗯,迴去了。”


    “迴去?”左兆熙詫異,“你不去將軍府嗎?”


    不是說今天跟姓陳的統領約好了給馮芊芊紮針用藥,順便領了賞銀,策反駐軍嗎?


    “姓陳的可不向你這麽傻。”左傾顏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我救了馮芊芊,讓他們昨夜得以知道真相,但凡有點心眼子的,隨便一想,就能猜到我是拐著彎挑撥他們與顧千殤。”


    “昨日我能安全離開,沒有讓他看出端倪,是因為我走的時候馮芊芊還未醒,他們也還沒從馮芊芊口中聽到真相。”


    左兆熙努力拚接著思緒,“那,馮芊芊的病已經痊愈了?”


    “她的死活與我何幹?”


    此刻,左傾顏眼底竟是漠然,“馮越為了她叛變謀逆,害我夫君性命。昨日我救她一次,讓她多活十天半個月,已是愧對天禹山數萬英魂。如今,又憑什麽讓我不顧自己的安危,再進將軍府保她性命無憂?”


    “二哥,我雖是醫者,卻不是聖人。”


    這話,她看著左兆熙說,其實,卻是說給自己聽。


    左兆熙看著她微紅的眼眸,擺了擺手道,“我隻是這麽一問,並非讓你冒險去救一個不相幹的人,能不去將軍府,自然是最好。”


    他沒有直言的是。


    一早死皮賴臉跟著她出門,就是因為怕她再去將軍府,被人識破脫不了身……


    能遠離危險,最好不過。


    左傾顏提著藥箱出了濟世醫館,將蟲草留在那裏幫忙。


    “早上讓你送的信,送了嗎?”


    左兆熙觀察著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我摸進興和客棧,才發現那裏早已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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